23、青梅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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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８６３年夏天，南方每个人心里的希望又高涨起来了＊。在１８６２年底，南部邦联打了个空前的大胜仗，１８６３年５月后，又在查斯劳斯维尔再次取得胜利。不管怎么磨难，怎么吃苦，不管是粮食投机家们怎样剥削，诸如此类的灾祸怎么层出不穷，整个南方欢声雷动，又开始说起“再一个胜仗就可以结束战争了。”而且比去年夏天说得更起劲＊。在一片狂热中，斯佳丽始终沉默着，特别是当她收到塔尔顿兄弟对南方获胜充满希望的来信时。
战争开始后，只要有机会，塔尔顿的两兄弟就会挤出时间写信给斯佳丽一述衷情，连家书都没有那么频密。当然，两个小伙子肚子里的墨水，和他们的英勇在郡里都是广为人知的。那些情书实在没有什么文藻可言，幸好，斯佳丽跟他们也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所以她也不甚在意。只是她忙于塔拉的事务和亚特兰大的奔波，抛开账本后又实在懒得动笔头，弄得好像比在阵前打仗的兄弟俩还忙似的，都是看得多，回的少。但一来二去，信来得多了，他们的感情也逐渐加深。每次兄弟俩一能休假，就赶着往塔拉跑，连他们母亲猛飞眼刀子都不顾，和斯佳丽一起骑马、散步、嬉闹。而爱伦对此乐见其成，也不交涉。
就在那个初夏，斯图兰特和布伦特休假回来了，虽然他们身上的明显是最好的衣服已经看得出缝补的痕迹，脸上也增添了风霜的味道，但两个小伙子的兴头还是很足，就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和使不完的劲似的。他们坐在塔拉的长廊上，向斯佳丽倾吐相思之情。这对双胞胎知道斯佳丽不耐烦听战争和伟大事业的大道理，也不愿意让女人担心受怕，就彼此闹着，争着告诉她在信中尚未提及的军营、打仗时的趣事、以及对方的糗事，说得妙趣横生，似乎战争跟野宴没啥区别似的，把她逗得直乐。两兄弟还你一言，我一句地隔着衣服比划着他们身上哪儿有多少个伤疤，以及他们又是如何得来的。若不是碍于体面，他们甚至要拉开衣服给她展示一下。
这样闹了许久之后，他们一脸神秘地告诉斯佳丽，北佬将要吃一个大苦头，而且是措手不及的那种，还暗示不久的将来这残酷的战争就要结束了。不过基于是军事秘密，他们也不好跟她说得太详细。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休假，斯佳丽。以后我们有得忙啦，你知道，我们打仗可是老手了，军营里可离不得我们。”
“是啊，下次回来就是战争结束的时候了，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
斯佳丽身体一颤，一种莫名的痛楚在她心头缓缓蔓延开。被她刻意忽略的事情终于展现在她眼前，冷冷地盯着她，让她无处可躲。至重生以来，她一直认为很多事情是她可以掌控的，即使不能掌控，她也可以比上辈子做得更好，只有这件事，每每想起都平添她最痛恨的无能为力、郁郁之感。她知道，他们就要随军北上，打入北佬的地盘，进入宾夕法尼亚，然后——然后——
她垂下眼帘，尽量保持脸上的平静和声音的平稳：“哦？那真是太好了，依你们看，你们有没有可能转到别的什么战场啊？”
鉴于她从来没有对这些表示过兴趣，女人对这些懂得也不多，他们俩以为她只是单纯地好奇，或者有那么一点担心他们的意味。布伦特跟她解释，虽然他已经升到了中尉，这些军事上的调动，可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一切都得服从上面的安排。
斯图兰特在斯佳丽面前显摆：“放心啦，斯佳丽，李将军是最伟大的将军，我们在他的指挥下，一定会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我们很快就参与到这个重要的时刻，你不替我们高兴吗？”
“他们差不多是同时死的，斯图兰特先一步……”＊
布伦特宽她的心：“没事的，打了那么久的战，我们一直都是好好的。北佬就快不行了，很快我们就能回到以前的日子。到时候你穿上漂亮的绿色舞裙，像往常那样和我们一起参加郡里的捕鱼宴、烤肉宴、舞会——毋庸置疑，你依然是几个郡里的大美人。”
“……布伦特拿起来他丢下的旗子，也就跟着他去了。”塔尔顿太太在他们的墓前说道。＊
看到她还是没有回转过来，他们有点后悔，不该跟女孩子家说这等事，平白让她担心了。布伦特忙转开话题，指着自己崭新而闪亮的靴子：“斯佳丽，瞧，这是母亲为我们特意准备的靴子，在这年头，可花了大钱啊。”
“是啊，我们可松了口气，你知道，我们有六尺二寸，北佬都很少我们那么高的，脚也没有我们大。我们很难弄到合脚的鞋子，还为这个发愁了好久哦。”
“我们穿着新靴子回去营里，大伙可得眼红了。平日母亲除了对她的宝贝马儿贴心外，可从来没有想得那么细的。没想到上了战场，她还能想到这个。”
的确，这不是一心只有马儿的塔尔顿太太想的。前段时间，斯佳丽到他们家拜访时，对她们说到在亚特兰大收到的消息是军需品发放慢了很多，士兵们鞋子烂了，不得不扒北佬尸体的鞋子穿，如果脚大一点的，只能光脚穿袜子行军了①。然后塔尔顿太太便托人找跑封锁线的人，特意为儿子们订了三双鞋子，写信让他们休假回来拿。
“母亲告诉我们，说是你提醒她不要用邮寄的，免得别人偷走——看来你这半个管家的，越来越称职了，没多久你管家的能力就会跟你跳舞一样出色。”布伦特调侃道。
“嘿嘿，我敢打赌，虽然家里是母亲管的，但她一定不知道有这回事。”
“那你们要小心点，要穿着它们，好好地回来。”斯佳丽抬头望着他们俩，忍住泪水，冲他们一笑。
塔尔顿兄弟乐得跟什么似的，自从战争开始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跟他们说什么情话了，加上那些传言总让他们忐忑不安，如今看着她那么关心的样子，他俩立刻觉得上战场值得了。
“那是当然的啦，只要再一场胜仗，我们就能结束战争了！到时候我拿我的勋章送你！”斯图兰特乐得忘乎所以了。
“斯佳丽，我们不用多久就回来啦，战争结束后再跟你参加宴会，一起跳各种各样的舞蹈，到时你只能跟我们跳哦，让全郡的小伙子干瞪眼。”布伦特趁机进言。
“好。”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一脸的不可思议。斯佳丽这一点头，他们的婚事就有戏了！她很可能会嫁给他们中的一人！②
“哟呼！”他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后，吆喝着随他们而来的跟班小黑奴过来，塔尔顿家的那群猎犬也闻声而动，从土坑里冒出来，围在他们的坐骑身边，准备跟着主人们离开。
他们乐不开支地跟斯佳丽鞠了一个不甚标准的躬，几乎是连跑带跳地冲下了石径，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别人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他们跳上马，跑上那柏树的夹道，如往日那样回转头挥着帽子，对她呼喊着“等我们回来！”“下回见！斯佳丽”“记得你说的话！”，再用马刺刺了一下马臀，飞快地转过了那条泥路的弯角，连带紧跟在后头的猎犬也一并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一片扬起的红土尘灰，狗叫声，马蹄声，以及隐隐传来他们欢快兴奋的交谈声。
斯佳丽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怔怔地看着。
“生时形影不离，死亦并肩而绝。”③
很快塔尔顿家、方丹家、芒罗家、卡尔佛特家……那些青春洋溢、意气风发、代表南方希望的年轻小伙子们将一个个成为伤亡名单上的名字，永远也不会再围着她身边，肆意嬉笑着，打趣着，享受着明天还会像今天这样快乐、幸福的感觉。而过去安逸舒适的日子，也将随风而逝，只存在于幸存者的心底，永远地成为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青梅竹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