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风高浪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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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伟大的行为，”瑞德温和地说，“就是你们所做出的牺牲，才鼓舞了我们军队中那些勇敢的小伙子们。”＊
他每一句话都带着讽刺，激起斯佳丽爱尔兰好战的血气：“要是你拿穿越封锁线的气概，来包容一下这点，就不会那么小肚鸡肠了。”
‘既然妈咪装腔作势那套不管用①，我就用自己的方式来降伏你！’斯佳丽从来都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她的爱尔兰血统，从来不畏惧于任何挑战。
他放肆地仰头大笑：“我很高兴。”
“高兴？”她总是跟不上他的思想回路，这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傻瓜。
“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对自己说这是个万里挑一的女孩子，她不像旁的小傻瓜那样专门相信妈妈所说的一切，而且照着去做。那时，我想：奥哈拉小姐，她真是个有独立精神的姑娘，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也不在乎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者摔花瓶——我很高兴你没让我失望。”＊
斯佳丽本来前面听得还暗自高兴，听到“花瓶”就开始瞪眼②。
在她发飙之前，他俯下上身，用只有她才听到的声音耳语：“你知道吗？穿越封锁线对我来说就是一宗生意，一旦我不能从中赚钱了，我便会撒手不干＊。所以这和气魄无关，我可爱的小姐。”
‘机会来了’，斯佳丽一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故意放慢语速：“投——机——商（speculator [ˈspekjəˌleɪtə] ）。”她还特意用英国发音，舌尖向上，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这明明是指责，听起来却分外动人。
“哦？”这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瑞德嘲弄似的扬起了双眉，眯着眼睛再次审视她，然后好像发现什么之前没发现的好玩的东西，咧着嘴笑开：“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趣，奥哈拉小姐。”
“斯佳丽，你和船长在嘀咕什么呢？梅里韦瑟太太都往这边来了。”梅兰妮转过来低声提醒到。
梅里韦瑟太太沉着脸来势汹汹地拔开人群，先严厉地瞥了两个小姑娘一眼，把她们逼退一小步后，再利索地转过身，挡在她们和瑞德之间，如一堵墙那样把她们庇护在身后：“巴特勒船长，她们是好人家的女儿，和你这位大人物不同，没见过什么世面。我答应过奥哈拉太太，要代为照顾，所以请你离她远点。”说完，她正要把斯佳丽带走，想想，一不做二不休地补充：“还有，可能唐突了一点，我认为南部邦联更需要医疗用品，而不是裙箍和花边③。”不等瑞德回应，她像铁箍一样钳住斯佳丽的手臂，不容分说地把她拖出去。斯佳丽和梅兰妮只能低眉顺眼地跟着，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看一眼。
很快人群再一次安静下来，因为米德大夫再次讲话，向慷慨捐献的女士们表示感谢后，他提高嗓音宣布： “现在，女士们和先生们，我将提出一个惊人的建议——一个将让某些人感到震惊的新鲜玩意，不过我请你们记住，这纯粹是替医院、替我们躺在医院里的小伙子着想。”人人都争着挤上去，猜着这位不露声色的大夫要提出什么样的惊人建议。＊
“舞会就要开始了，第一个节目当然是弗吉尼亚双人舞。接着是一场华尔兹、然后是波尔卡舞、苏格兰轮舞、玛祖卡舞，这些都将用一个弗吉尼亚短舞打头。我知道，对于弗吉尼亚双人舞的领头是会有一番小小的竞争，所以——”米德医生擦了擦他的额头，向坐在陪护人中的米德太太投去一个古怪的颜色，“先生们，如果你们想同你所挑选的那位女士领跳一场弗吉尼亚双人舞，你就得出钱请她。我充当拍卖人，所有款项都归医院。”突然所有正在挥动的扇子都停在半空，一阵激动的嗡嗡声在整个大厅泛滥开来。陪护人所在地那个角落也是沸沸扬扬。米德太太想对丈夫的提议表示支持，可那种新花样又是她不认同的，所以十分尴尬。埃尔辛太太、梅里韦瑟太太和惠廷太太气得脸都红了。可是突然从民团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并立刻获得其他穿军服的军人的附和。年轻姑娘们都兴奋地边拍手边蹦跶。＊
“你不觉得这简直——简直有点像拍卖奴隶吗？”梅兰妮跟斯佳丽低语。
斯佳丽没心思想这些，紧张地直纠手绢。刚刚的策略有没有用，现在立马就会知道——当初她做寡妇时他都不在意，现在只有一个梅里韦瑟太太，他更不会在乎——只要他想——只要他想。
在一片混乱中，义勇兵们开始喊名字了，“我愿意——出二十美元请梅贝尔•梅里韦瑟小姐跳舞。”
梅贝尔刷地脸一下红了，赶紧伏在范妮的肩上。两个姑娘互相将头埋在对方脖子里，吃吃地笑着。这是不断有许多别的声音在喊别人的名字，提出不同的价额。米德大夫又是笑嘻嘻的，毫不理会医院妇女委员会的愤慨。开始，梅里韦瑟太太还断然宣布，她的女儿梅贝尔绝不参加这样的活动；可等到梅贝尔的名字喊得更多、价格也提高到七十五美元时，她的抗议边开始无力了。＊
因为斯佳丽跟瑞德或梅里韦瑟太太一起时，军官们都迫于他们的气势，不好上前，所以为了趁机接近斯佳丽，因此斯佳丽的名字也常被人喊到，只是没有梅贝尔和范妮的多——到底她们在亚特兰大和医护队的时间更长，和军官和士兵们混得更熟，情人众多。
可眼下斯佳丽根本空管输赢的事，心急如焚地等了半天，眼看梅贝尔就要成为这次的赢家，都没听到瑞德的声音，难道这就结束了？
当她发现瑞德站到米德医生下首时，还没来得及改变脸上的表情，他便看见了她。一边嘴角耷拉下来，一道眉毛挑了上去。她忙扭过头不去看他，她知道，是现在了。
果然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了——一个明显的查尔斯顿口音，凌驾于所有喊其他名字的声音之上＊：
“斯佳丽•奥哈拉小姐——１００美元——金币。”
人群一听到那个金额顿时鸦雀无声。斯佳丽强压下快从喉咙跳出来的心脏，调整自己的表情，‘不能让他发现！’。
当所有人回头看她时，米德医生呐呐地开口：“斯佳丽小姐，你愿意吗？”她装作镇定又自信地昂起头，用挑战、赞许的目光直视着瑞德的眼睛：“我愿意。”回答冷淡而清晰。
她的骄傲阻止她想要飞奔到他面前的脚步，直着身子，扬起下巴走到舞池中央，哗地一声把她手上的扇子全面甩开④。她经过时，看见了梅兰妮鼓励的笑容、陪护人交头接耳的样子、女孩子不甘心的表情，以及士兵们热烈赞扬的神色。她脑海中只有一点：‘但愿他听不到我的心跳声。’
当她到场后，瑞德也穿过人群向她走来，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她轻盈而矜持地向他行了一个屈膝礼，他将手放在胸前鞠了一躬。
“选好你的舞伴，开始跳弗吉尼亚双人舞了！”乐队骤然奏起最美妙动人的舞曲《迪克西》。＊
在瑞德怀着，斯佳丽只觉得自己仿佛在舞池上飘动，喜悦使她轻盈无比，飘然欲仙。她不知不觉中折服于他的阳刚之气，但又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故意冷淡地开口：
“你可真把我推到风高浪尖上了，巴特勒船长。”
“明明是你自己想出风头，刚刚还为不能领舞着急，而我是顺水推舟罢了。瞧你这身迷人的装扮，不是正为了吸引别人吗？”
斯佳丽避而不谈：“你看梅里韦瑟太太，她的眼睛都快喷火了。”
“怎么？你很在意她吗？”
“倒也不是，只是有点麻烦。我想很快我就能收到母亲的来信，要我回塔拉了。”
“怎么？还要栓在妈妈的裙带上吗？”
“我可以不在意别人的议论，但母亲总不一样。”
“如果你真的在意你母亲，你根本不应该答应这次的邀舞吧。”
“可是这次的理由，我相信母亲能理解的。”
“哦？你的意思是说只要理由充分，你就可以不顾母亲的教导了？聪明的姑娘。”
“在你口中，道德和品质好像都是一文不值的。”
“可它们本来就是一文不值的，怎么？你怕你母亲责怪，还是怕别人议论？”
“哦？华尔兹开始了，双人舞总让我跳得喘不过气来。”
“别转话题，告诉我，你怕别人议论吗？”
“怕倒也不怕，就是麻烦，名誉扫地，不见得是什么乐事。”
“那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等所有人都在非议你时，你会明白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查尔斯顿没有一家人愿意接待我，无论我对伟大事业做出了什么贡献。”
“不难想象你的处境。”
＊“只要你还没有舍弃你的名誉，你就永远也不会明白名誉这东西所带来的负担，也不会明白自由究竟意味着什么。”
“看起来你没有了名誉，反倒合你意似的。”
“虽不中亦不远矣，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或者金钱——你就用不着什么名誉了。”
“但真正的品德是无法用金钱购买的，无论你有多少钱，都无法成为像我母亲那样的人。”
“若是你说得没错，我很好奇那位伟大的女性，怎么有你这样‘独到’的女儿？”
“我也想象不出查尔斯顿出了你这么一位‘人物’。话说，巴特勒船长，你的华尔兹跳得真好，你知道大多数高个儿都不擅长这个。好不容易找到那么好的舞伴，只可惜这舞完了后，梅里韦瑟太太恨不得把你用玻璃罩起来，丢你回船上。”
“过几分钟就行了。下一场双人舞我还要投你的标，还有再下一场、再下一场。”＊
“你存心毁我名声吗？巴特勒船长。”
“反正你现在肯定被非议的，再跳一场又怎么样呢？等我跳过五六场之后，兴许让给别的小伙子跳那么一两场，不过最后一场还是归我。”＊
“好吧，反正我今晚本来就打算尽兴而归的，我想我那暴躁的爸爸带我回家时，一定会来警告你，自求多福吧，投－资—家。喂，你别把我搂得那么紧，再这样，我可要生气啦⒂。”
“你生气的样子漂亮极了。我偏要搂得再紧一点——看你会不会生气。你不知道，那天在十二橡树你气得摔家伙时，那模样有多迷人啊！”＊
“这个恭维话真是烂透了。唔，音乐结束了——天，梅里韦瑟太太冲过来算账了，你顶住，我先躲躲。”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风高浪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