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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逼良为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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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服公子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干咳了两声道:“小娘子说笑了。”
苏妤禾撇了一眼桌上晶莹剔透的糕点果子,毫不客气的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一股桂花混着山泉水的清甜味儿在齿间散开,咀嚼咽下后,语气淡淡的说:“是郎君说笑了。”
“短短一个时辰你我便先后见了两回,确然不失为一种不可多得的缘分,且我们日后还有生意上的往来,是该好好认识一下。我叫傅允,敢问娘子芳名? ”华服公子新取了个杯子,亲自倒了一杯茶客气的推到苏妤禾手边。
苏妤禾狐疑的眯起眼睛,琢磨着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思索了一会儿觉着结交昭来楼的东家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说不着以后还有用得到人家的地方,于是端起茶杯欣然喝下回道:“我叫苏妤禾,多谢傅郎君的茶水了。”
傅允想起方才的故事,忍不住询问:“那逢榆被打回凡间后可还活着?结局如何? ”
苏妤禾愣了一下,随口道:“活着,只不过回到凡间后失了修为,被小妖小怪折磨了三十余载,后伤病缠身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终老一生。”
傅允抿了口茶水,似终于解气一般满意的点了点头,称赞道:“苏娘子小小年纪不仅会做生意,连书也说的这般好,若真要论起来,这永州茶坊的说书先生放到一起,恐怕都没几人能及你。”
他自小就跟着父母双亲南来北往的跑,去过的茶楼,见过的说书先生,听过的民间故事精怪传说也不在少数了,但就是打心底里觉着苏妤禾说书时语气语速拿捏的好,故事也好。
苏妤禾倒不以为然,在说书这件事上她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哪里比得上那些专靠说书糊口的人。她只当傅允是顾及着以后还要做生意的情分故意说了两句客气话,含蓄一声“哪里”,道个谢就算了事。
傅允还想再说些什么,嘴才张个半开,一个字儿都还没蹦出来就有酒楼的伙计着急忙慌的跑来茶坊寻他,看模样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伞都没打稳淋了雨湿着衣裳就过来了。
苏妤禾歪头撇了一眼窗外,顺势说:“瞧着外头的风雨比方才似乎要小了些,我正好想再四处转转,就不多叨扰傅郎君了。”
傅允没有多做耽搁,微微点了点头后领着一众小厮大步流星的下了二楼,踩着杌扎上了早早停在茶坊门口的马车后,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
苏妤禾往嘴里塞了几块糕点果子,饮了一杯茶,坐在窗边撑着腮盯着雨水发了会儿呆,好好琢磨了一下回村子里聘个护院的事儿,这才不紧不慢起身撑着伞离开了茶坊。
茶坊老板本是想留她的,奈何她手脚麻利脑子灵光,找了个空隙一溜烟就跑了,茶坊老板无奈叹了口气道了句“可惜了”便就此作罢。
苏妤禾沿着长街转了不过两刻的功夫雨就渐渐停了下来,连带着天上那些黑压压的乌云也散尽了 ,街道上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前两日虽在县城为柳氏置办了些头面首饰,但总归买的是一些不值钱的素银,眼下手头宽裕了,自然应该给柳氏挑些好的。
永州的几家珍宝阁平素里极得城中官家娘子和商贾夫人的青睐,每每只要出了新式样的金簪翠玉,从晨时到日暮向来都是门庭若市。
今日因落了一场雨的缘故,珍宝阁中并无多少生意,苏妤禾刚跨过门槛儿就有伙计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客气熟络的说:“娘子想看点儿什么?”
苏妤禾大方得体的小步走进店中,自顾自得扫了一圈随后开口询问:“金饰可是在二楼?”
坐在梨花木架旁一直忙于打算盘对账的掌柜的听到这话忽然抬起了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合上账本后点了点头,接着亲自带她上了二楼,还让伙计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苏妤禾看了一圈儿锦盒里的金玉首饰,最后挑了一只金簪,一只玉簪,一对步摇,一对绘牡丹金镯子,一对镂空金耳坠,一串璎珞。
柳氏嫁给苏三郎那会儿没得过什么好物件儿,后来为了把她们姐弟二人拉扯大,更是把从娘家那边带过来几样的傍身嫁妆也都拿到镇上变卖了。如今有了这些金玉也算是有了压箱底的东西,再遇到什么糟心事心中的底气也要足些。
珍宝阁的掌柜本以为她顶多只会挑上一两样物件儿,没想到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挑了□□样,而且还是些最时新精致的首饰头面。于是乎掌柜立马换了一副阿谀奉承的脸,掐媚着让伙计赶紧把她挑好了的物件儿用锦盒装好。
下到一楼后,掌柜的认真打起了算盘,算好后笑着说:“莲花金簪十五两,碧荷玉簪二十两,一对飞燕步摇二十两,一对镂空金耳坠八两,一对绘牡丹金镯五十两,一串璎珞十二两,拢共是一百二十五两银子。”
苏妤禾来珍宝阁之前清点过空间里的银票,一共是两万六千六百两,珍宝阁卖的都是些金贵东西,她知道这一趟自然是要花不少银钱索性直接揣了六百两在身上。
掌柜的瞧着苏妤禾听到一百多两银子不仅没有吓一跳反而眼睛眨也不眨的就利落的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心中忍不住腹诽:看穿戴也不像富贵人家的娘子,莫不是家中有亲眷在朝为官规矩清严才如此不显山不露水?
不过转念一想,若真是有权势傍身也犯不着自个儿出来抛头露面,遣两个丫鬟就成了。
苏妤禾被掌柜的盯的心里发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打什么坏主意,收好找回的七十五两银子后,她立马提着锦盒离开了珍宝阁,沿着街市七拐八拐找了家布庄,给柳氏和绪哥儿买了两身做好的成衣和五匹烟绸,满打满算花去四十七两。之前在镇上县城还买了一些布匹,如此一来就算是到明年冬日家中也不缺衣裳了。
一切置办妥当后,苏妤禾找了条隐秘的巷子把怀里抱的手中拎的都扔到了空间里。
这时,巷尾突然冲出来个脸上抹了泥灰穿着破烂的年轻娘子,她二话不说就拽着苏妤禾往人多的街市跑,身后赫然跟了五六个手握棍棒凶神恶煞的打手,一边追一边喊:“站住。 ”
苏妤禾只觉着有些莫名其妙,但奈何自己力气小挣脱不掉只能跟着一起跑,直到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时才终于想到个法子把打手甩掉,她俩这才得以扶着墙停了下来 。
“不是,你跑就跑干嘛带着我一起跑?我又没得罪那些人。 ”
年轻娘子顶着一张被汗水化了泥的花脸,一本正经的解释说:“小娘子有所不知,方才追我们的那些打手都是翠满楼的人,常年从拐子那里买些水灵的女子逼良为娼。我也是蠢笨上了人家的当,这才被诓到永州给卖了。今日我是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逃出来的。那处巷子偏僻我瞧你孤身一人立在那里,身形瘦小模样又好,我怕他们抓不住我索性把你抓了去。”
苏妤禾听得一愣一愣的,全然不敢相信这偌大的永州城能光天化日做出买卖良家女子的事,反问道:“这可是重罪,知州不管吗?”
年轻娘子道:“我在这永州城虽只待了半月 ,但也还是知晓了个大概。永州知州手底下管辖了七个县十三个镇,光是看公文修建河堤铺路搭桥这些就足以让他忙的团团转了,得了空闲也是在思虑加固城墙,旁的事自然就交给手底下的人了。那些小人可不管什么百姓安危,年年收取青楼贿金,只要没惹出无法平息的大乱子 ,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苏妤禾本想说为何不去击鼓名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既然永州知州忙的脚不沾地,那坐在堂上的人又怎会给她们主持公道?
而且这个朝代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历史长河中本就寻不到踪迹,在权势遮天之下,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无异于蝼蚁 。能从阴暗腌臜的地方爬出来已是不易,像螳臂挡车,以卵击石这样以命相搏的做法于她们而言确然是不智之举。
“翠满楼的管事的还真是厉害,连官府那边的关系都疏通了。良民硬是让他们买卖了,你可有签身契?”
年轻娘子眼睑低垂,微微点了点头说:“被卖到翠满楼那一日,他们抓着我的手强行摁了个手印儿,然后身契就被那胖老鸨收走了。”
苏妤禾直言道:“买卖良民这一桩事她们有官府的人替他们遮掩,又逼你签了契书,如此一来你是跑不掉的,得去把契书拿回来。”
年轻娘子吓得连连倒退,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能再回去了,回去他们一定会打死我的,不打死我也会逼我去……”
终究是不愿意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苏妤禾忽然问道。
年轻娘子啊了一声,随后道:“冯青衣。”
苏妤禾从袖子里掏出方素色帕子,递到冯青衣手里示意她擦擦脸,然后非常认真的说:“冯娘子,你若信得过我,回翠满楼拿卖身契书这事我倒是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必须和我一起去,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