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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明湖遇异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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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离被突如其来的嘈杂声震了一下,帘外店员正被一名老者拦下,老者怒吼:“你们这伙贼眉鼠眼、獐头鼠目的小厮,偷走了老朽辛苦赚来的财物,还敢如此理直气壮!”
三人闻言好奇,起身倚柱看热闹。只见那老者满脸横肉,面露凶狠,指责道:“这伙贼人偷了我一百两黄金还敢说不是贼,你们真是太可恶了!”说完一掌拍在桌上,店员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忙道不是自己干的,寻错人了。
江随念上下打量着老者,眉心不经意动了。
见老者举起拐杖欲要砸向店员,镜离连忙跑出门外阻止道:“误会,误会,老丈息怒,无证不可误伤啊!”
老者停下手中将要落下的拐杖,见镜离模样清秀,穿戴也不像什么穷苦人家的,又听了这番言语,便缓缓收回拐杖,有些不甘地颤抖着结着老茧的手指向店员的鼻子,欲言又止。急得跺脚耸肩,扭头就走。江随念正留意到老者的影子……
待老者走远后,店员眼中噙着泪水,扑腾一下跪倒在镜离面前,突如其来的一跪让镜离大惊,连忙伸手拽店员,可任凭他怎么拽,店员硬是跪地不起,先是放声崩溃地呺了几声,又嗫嚅道:“公子大好人哪,小人真的是……小人方才险些遭毒打,多亏公子。”
“你先起来,起来再说。”镜离终于将店员拉起,将他扶回柜台旁坐下,店员望见江随念凌萧二人走来,又嗫嚅道:“大人……”
“什么公子大人啊,有事快说!别哭丧着脸,我们赶时间。”凌萧道。
“我……冤啊!不知打何日起,那老人总是这个时辰点跑到这里索要他所说的什么财物……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动啊!”店员委屈地抹了把泪,抽噎着开口。
“当真?”
“万分当真!”店员顿了顿道:“大人,我有一请求,带我离开这。”
“这……”
“无妨,他人离开了,明日便不会再来。”江随念这时开口。
镜离心道:江随念怎么会如此肯定?
“若是来了……”
“我说不会就不会。”江随念又道。
店员不敢多话,只好闭口点头,起身送行。
日落西山,街上行人逐渐稀少,三人往夜间最繁华的地带后山明湖走去。路途经过摊群,摊主们见天色不早,纷纷收拾摊位离开。
镜离瞥见摊群中一位满脸憔悴,衣衫褴褛的妇女蹲在摊位前,简陋的麻布上摆了许多点心,于是停下脚步,问身边二人道:
“你们吃点心吗?”
“我一向不吃甜食,你晓得。”凌萧摇头。
江随念道:“我都行。”
镜离犹豫半天,最后还是走向摊位。
“阿娘,我要去后山明湖边搞红果吃!”地摊边一童子正拽着妇女衣袖吵闹。
“闹啥子哦,你不晓得后山有妖黑咧捉小娃子吃哦!收摊回家。”妇女将摊子收拾妥当后,拎着篮子就要走。
“我都十岁啦,哪是小娃子!”童子说罢,撒腿就要跑。
“你这个不省事的东西,不听话以后再也不带你出去了!”妇女似乎听不见童子的哭闹声,拽着童子通红的大耳朵离开。镜离叫住妇女:“且慢,我想买些点心。”
妇女闻声回头,撇下童子,快步走向镜离,脸上久留的些许皱纹丝毫不影响灿烂的笑容,“这是桃花糕,公子你若是吃得惯,我给你卖便宜点……”妇女顿了顿,有些犹豫,“三文钱一袋。”说罢,从布兜里掏出黄纸,将桃花糕小心翼翼地包起。
镜离的目光定在妇女龟裂粗糙的手上,于心不忍。付钱时将铜币握在手心,搁进妇女抱着的圆竹篮里,便快步离开。
妇女看了铜币,在后面喊着:“公子哦!你给多了!”
镜离脚步不停,径直走远。
“买了多少?”凌萧走向前接过包裹问,手忙着解开布绳。
“你方才不是说你一向不吃甜食吗?”
“不喜欢,但是看见她这样可怜兮兮地讨生活,我觉得应该帮一把。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这样的人受苦,我也于心难安。”凌萧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镜离笑说:“你倒是善良,好一个完美的理由。”
三人继续向后山行去。夕阳不等人,自己却先走一步,一路上没几个行人,更是没灯火,一向通明的酒铺也早早打烊,往后山的途中一片漆黑。三人不禁加快了步伐。
走了许久,兜中的点心吃完了,才终于看见一条岔道,镜离停在岔道口,转头望着凌萧和江随念:“三条岔道,走哪条?”
江随念紧锁眉心道:“太黑了,随便走吧,应该都能到。”
三人一前一后,走入一片树林。四周寂静,只有偶尔传来风吹草木的沙沙声,让林内更显阴森。但仅管如此,柳暗花明,三人仍是走到了与城县的黑夜相反的灯火通明处。
镜离深吸一口气道:“前方或许就是明湖了。”
果不其然,行人摩肩接踵,往下看去,川流不息。一座气势非凡,巍峨壮阔的巨型建筑群出现在眼前,那座最耀眼的黑塔顶部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环悬挂在顶端,散发出璀璨耀目的光芒,映亮整个湖面,湖心的一块巨石上还立着一座雕刻精致的拱桥,桥面被白玉,红杉砌成,桥面精雕细刻了“明湖湾”三大字。
“原来叫‘明湖湾’啊。”凌萧走在桥上,蹲下仔细看着如琢如磨的刻金字迹。他们观赏过名士大家的传世书画作品,从未欣赏过如此之绝的绝世好字。凌萧轻触着字迹,恨不得把字小心翼翼地扣下来带回去。镜离硬将凌萧拽起,三人朝城中心走去。
街巷吹拉弹唱,敲锣打鼓,五花八门。镜离见有卖糖葫芦的,便问道:“吃糖葫芦吗?”
江随念回答:“吃。”
“你呢凌萧?”
“小孩才吃的东西,我就算了。”凌萧冷道。
江、镜二人吃着糖葫芦走在凌萧身前,凌萧自顾自的走在两人身后。
钟声绕梁,只见一位身着金黄大袍的先生立在塔顶大唱道:“盛夜定更!钟起花落!”
忽地,一阵悠扬悦耳的歌声响彻湖面,一阵阵涟漪荡漾开来,似乎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彼岸花瓣纷飞,金粉散落,在湖中汇聚成圈。众人皆呼场面之盛华。
众人的目光忽地集聚在古树下。一袭蓝衣的女子正站在一棵枝干虬劲的古树下,清秀的五官在月色下泛起淡淡的莹润光泽,面容清丽脱俗,眼波含情,一颦一笑皆勾魂摄魄,她起唇清吟着长恨歌,长袖一舞,裙角翩跹,宛若仙子降临凡尘。
歌声一停,湖畔的人纷纷围拢上前,赞叹声不断。
“长恨,长痛......这位姑娘莫不是失恋了吧!”
“你懂个屁,她这首歌是给俺儿唱的咧!”
“……”
“这姑娘是谁啊?怎的有些面熟?”
“她呀,是个歌姬。”
“你看她穿戴华贵,必定身份不低,说不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那张脸蛋,那身段,啧啧啧,真是美啊!”
“一群痴汉。”凌萧特别的声音引起了众汉的不满,眼看几座大山撸起万斤重的拳头就要呼向凌萧,镜离眼疾手快,赶忙将凌萧拉出人群,向众汉赔笑道:“实在是无意冒犯!我兄弟天生脑残,今日未服药,抱歉抱歉!”说罢,三人便一溜烟便跑的无影。
江随念憋着笑,待走远了人群,他才扑哧笑出声。
凌萧瞪着他,鼻子都歪了。“你笑什么!”
“天生脑残,今日未服药,哈哈哈哈哈……”江随念笑说。
镜离看着凌萧可笑的模样,说:“好了好了,方才我的话确实过硬,但是帮你圆场的。凌萧,别放在心上。”又道:“咱们来是有任务在身的。”
“但天色已晚,上哪去啊?”凌萧问道。
“正因为现在是晚上,才容易把此事调查清楚,且此地为事件多发之地,捉到人的可能性大。”镜离解释。江随念从远处望见人群己散,歌姬背过身子,再转身时,脸上的皮已经不见了,颇为吓人。
“这么大的地方上哪去找……”正说着,树下一阵惨叫,三人寻声转身,见那歌姬躺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一边哀嚎一边翻滚,似是受了刺激,路人见状绕道而行,不料被歌姬逮个正着,冲上去就要撕咬。镜离眼疾手快,召起柳树旁的朽木板向歌姬后脑勺飞去,一击即中,歌姬脸朝淤坑栽倒在地,瞬时化为烂泥。路人吓傻了,忙不得感谢狼狈而逃。
三人跑到湖岸边围着一潭烂泥。烂泥由内而外散发着奇臭无比的腥骚,江随念默默的站到镜离身后用袖子捂着鼻子,闷声说:“哥,这坨烂泥水好难闻。”
江随念的语气精准打击到凌萧的怒点,凌萧责怪:“会帮忙就帮,不会滚蛋!怎么这么娇气,毛都帮不上!”
江随念盯着凌萧,眼中瞬时透过一股寒气:“……”
镜离和解:“他头一次随我们办事,帮不上忙很正常,慢慢学就是。”又唤道:“凌萧。”
凌萧会意:“风起,影无!”那堆烂泥随之消失。
湖面上波光粼粼,一汪碧绿映衬着白玉石台,一朵朵莲花盛开在池水中央。莲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叶上有露珠滑落,顺着露珠的线,滑进湖水之中。
三人沿着一条偏僻的巷子走着,路两旁的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红灯笼,红色灯笼随风摆动,映衬着周围漆黑的环境,越发增添几分诡异的味道。街上行人稀少,只零星有几个行人。三人找了客栈,放了包袱。
“客官,三人啊,我们只有一个房间了。”
镜离问:“那么晚了,要不咱们仨就凑合一晚上?”
凌萧:“行吧。”
江随念:“……”
房间里的烛光很亮,但是并不令人舒适。三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为以防江随念和凌萧斗嘴,镜离居中,江随念睡到很里面。中间的距离很短,让凌萧浑身都不自在,他翻个身想要将身体移到另一边去,但会掉下床。只能将就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努力降低存在感。
凌萧侧过身,江随念和镜离努力地闭着眼睛睡觉,奈何凌萧的鼾声震天响让两人难以入眠。
清晨的后山明湖十分清静,湖中有鸟鸣虫鸣,微风拂面,带来沁凉的空气。
凌萧醒来时,发现两人均睁着疲惫的双眼盯着自己,顿时有种莫名的罪恶感,但又好奇两人为何这么累,问:“你们昨晚干嘛了?”
江随念:“听了你一晚的鼾声,吵到我哥休息了。”
凌萧震惊,说:“不可能!我从来都没有打过鼾。”
江随念看看又睡着的镜离,道:“不信算了。”复睡着。
这一梦,镜离仿佛回到了天庭之上。
那眼前的模样,简直就与一千多年前并无区别之分。他从云彩远处望见一位身披红锦绣披风,穿着鹅白仙袍,衬带灿金大纱的一位少年。少年望向远方,好似被圣光环绕,仙风道骨,大方得体,一头青丝披散得恰到好处,如同雕塑般完美的面庞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镜离一怔。
这……分明就是寒观忘清!不,更准确来说就是他自己啊!这难道不是一千多年前的自己吗?!
镜离直向寒观忘清奔去,看到身着战袍的高大
男子向寒观忘清跑来,镜离停下了脚步。眼前与寒观忘清四目相对之人正是晚渝还。晚渝还深邃的眼眸中映着的全是寒观忘清。晚渝还走近了,寒观忘清的视线也随之移到他的身上。晚渝还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缓缓抬手,手心摊开,掌心里一枚金黄色的璀璨玉兰花正熠熠生辉,寒观忘清看见那块玉佩,瞳孔猛然放大,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神采,最终化作成千上万片彼岸花瓣,似风流雨散,转瞬即逝。
镜离见状心中一凛,难道寒观忘清,不,是自己早就认识晚渝还了,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可能忘却了。
晚渝还呆滞了,随后神貌黯然失色。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眼前人温柔地笑着,然后迫不得已就化作彼岸花瓣随风长去。他崩溃地瘫跪在云雾缭绕间,唯一不变的是手心掌中那朵永恒不变的璀璨玉兰花。他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嘶哑,悲痛道:“记得吗,还记得吗?可惜我每次送你玉兰,你却只爱彼岸。什么时候能重逢啊忘清……”
镜离不忍心于望眼前的场景,微微合眼,耳边不断地回响着一句话:“寒观忘清,你是榆木脑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