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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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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雄健有力的步子从远处快跑而来。
熙宁浑若未听见般继续往礼佛堂走去,脚下步子却是愈发快起来,是摆明想要快些摆脱跟着的人。
无奈,没多久那人便已经从后面追上来,陪着小心道:“公主,这是武统领让属下给您送的雪花膏。”
头皮阵阵发麻,早起收到花束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这人的一句话打了个烟消云散。
脚步顿住,熙宁顶着一张被风吹的微微发红的小脸去看他,脸上带着显见的恼意,嘴角挂着极其疏离的笑。
吉祥已经先一步埋怨道:“云侍卫,你怎么又来了?”
来人是武柏舟手下一个叫云州的侍卫,不过十多岁的年龄,看着机灵,却是个憨厚老实不知道变通的性子。
云州不说话,往前递着手里捧着的油纸包。
这些日子,这种事发生的太多,这所谓惊喜恰如负担,实在是又沉又烦。
她如今疲于应付,多少也感悟到当初武柏舟的烦恼了,这人莫不是来报复她的吧?
熙宁想着,眼眸里便更添上几分恼意,只觉得这人实在是气量太小了些。
熙宁叹了口气,回身去打量云州,见他也是一副作难的表情,想了想,忍着火,温声回他:“本宫不是说了,日后这东西就不用送了吗?”
她当然凶过云州,不过云州到底是武柏舟手下的人。即便这边被她训斥过,那边该领的命、该办的差事仍是要硬着头皮上。
这实在也不怪他,若是要怪,那就只能怪他这些时日运道不好。
吉祥也在一面劝他:“是啊,公主既不收,就不要再送了。”
云州不说话,固执的举着手里的油纸包,一动不动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写满了执着。
“这点心,就权当本宫赏赐给你的,总可以了吧?”
熙宁最后又说了一句,是打着商量的语气,却没想到云州竟是摇摇头。
实在是够固执的,熙宁心里嘀咕了句,实在是懒得再和他费口舌,使了个眼色让吉祥留在这儿劝云州,自己则转身和春一起往前走。
却没想到云州越过吉祥,又跑到她跟前,直接把油纸包恭敬地捧到她眼皮下。
他陪着小心道:“还是请公主收下这雪花膏吧!”
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般一次又一次强人所难。
熙宁蹭的一下,怒意上来了,厉声呵斥他:“你威胁我?”
云州蠕动着双唇,重复道:“请公主收下吧!”
吉祥从后面追上来,讪讪地扯扯嘴角,赶忙伸手推开他手里的糕点。
“云侍卫,你快些走吧,惹得公主生气,你吃不了兜着走!”
云州并不搭理,手腕一绕,油纸包便又捧到熙宁面前。
熙宁抬手想拍掉那令人恼火的点心,或者是拿着远远朝别处丢去,手刚刚碰到那点心,倏地又收拢回去。
佛教圣地浪费粮食,实在是不该,有损福德。
无可奈何下,熙宁气恼的哼了声,手臂朝后一甩,径自转身往前走。
熙宁步子时快时慢,云州便也跟着亦步亦趋,吉祥则在一旁试图阻拦他继续跟着。
两人推推搡搡的,一个是打定主意要送出去手里的点心,一个是铁了心要阻止他再跟着送点心,谁也不让谁。
云州话少,就是固执的跟着,吉祥就一直嘀嘀咕咕的好言劝着。
熙宁走在前面只觉得脑壳嗡嗡嗡的疼,心烦的按压过太阳穴,越按越觉得烦,突然那一股子气恼劲儿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脚步一顿,猛然转身,寒着一张脸冲云州道:“你跟着做什么?”
“武统领说,这点心一定要送到,否则回去军棍处置。”
熙宁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还要拿罚旁人军棍威胁吗?当她就那样容易心软吗?
“好啊,那就让他罚你好了。”
熙宁转身对吉祥说:“你去给云侍卫准备些跌打损伤的药膏,若是真挨军棍了,就送过去,别让人落下什么毛病。”
“是,公主,奴婢这就去准备。”
熙宁余光瞥见有人从一侧绕过来,嘴角扬起,傲然道:“云州,本宫再告诉你最后一遍,他送来的这些东西,本宫统统不喜欢,若是再送来,别惹得我日后都不再搭理他!”
云州动动嘴,想为武统领辩驳,手里的点心突然被身旁赶到的人抽走,打眼一看,原是武柏舟亲自来了。
武柏舟捏了捏手里的点心,温声试探道:“阿姝,这点心你不喜欢,可是有别的喜欢的,我去寻来。”
熙宁眼皮都懒得抬起,厌恶又生冷的回他:“阿姝也是你能叫的吗?”
武柏舟沉默片刻,恭声道:“公主喜欢什么,臣替您寻来。”
这又是唱的哪门子戏?熙宁眨巴了眨巴眼,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着他,蓦地嗤笑出声。
她轻飘飘的回他:“我什么也不需要,武统领不必费心讨好。”
熙宁说完抬腿便要走,还不忘记念叨一句:“母后还等着我礼佛呢,就不和统领说话了 。”
步子刚迈开,手臂猝然被他攥住,熙宁被迫停在原地,又被迫转过身面对着他。
熙宁仰头看他,见他一张脸居然有几分少见的恼怒。
手臂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掐的生疼,疼痛让她没心思去探究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她挣扎着想逃开,却没想到越挣扎,他拉扯的就越是紧。
熙宁满肚子怒火,气鼓鼓地瞪着他,眼睛泛起泪花,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武柏舟这是发了什么疯,实在是病的不轻!
“武柏舟!你放肆!”
武柏舟僵在原地,愣怔的盯着她,一时忘了反应。
还不等他反应,伴着她话音落下时,一只锐利的箭已经贴着他的面颊射到对面的树干上。
若是再贴近一点,今日他就该破相了。
林孤?熙宁下意识的想到是他,目光已经比这念头更快的朝着箭来的方向看去。
那边,林孤从高处一跃而下,几下便已经迫近两人面前,再一转身,熙宁已经被紧紧的护到他身后。
熙宁忍着眼眶里悬而欲滴的泪,望着他的后背,用极其小的声音抱怨他,“你怎么才来!”
林孤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下,他想也没想的飞快地捏了捏熙宁的手,又飞快地抽离。
熙宁傻愣愣的忘了做出反应,等到反应过来时,目光已经极其不自然的越过众人,见所有人好像都没看见方才那个小小的插曲。
林孤冷眼望着那人,沉声警告道:“公主已经说过不喜欢,武统领就不必再勉强。”
有林孤在身前撑腰,熙宁一点也不怕武柏舟再造次,她吸吸鼻子,眨了眨眼把泪收回去,目光挑衅地看着一脸吃瘪的某人。
武柏舟脸色瞬间变换,目光敏锐又犀利的回望着熙宁,看得熙宁莫名慌了。
他语气清淡问道:“你是阿姝吗?”
在场众人都有些诧异,不知道武柏舟为何这般发问。
在一旁站了许久的春,笑着开口道:“武统领莫不是糊涂了?眼前人若不是公主,还会是谁呢?”
武柏舟嗤笑一声,直白道:“阿姝从不会和我这般生分。”
熙宁一愣,旋即便明白了他话中含义,但她当然是阿姝,是熙宁公主,却不是从前爱追着他玩闹的熙宁公主罢了。
他有怀疑又怎样,难道要她不信梦里是真的,反而要去信他一颗狼子野心是假的?
她不是傻子,不会拿父辈江山去赌,但她有底线,孰轻孰重,她从来都分得清楚。
“武哥哥!”
熙宁轻笑着绕过林孤,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这应该是及笄之后,第一次这样郑重的看他了。
他还是从前的样子,朗目疏眉,倜傥不群,不过就是皮肤黝黑了些,或许是西北风沙大吧。
熙宁忽然嗤笑出声,似笑非笑的凝视着他的眼。
无论他此番试探是为了知道她是不是熙宁,亦或者是真的属于于她,她都要在今日做一个了断。
这日之前,她本是想给他留个情面,可是到今日却觉得这情面实在没必要留。
往后,若是硬说要留几分情面,那也是看在李曼面上。
“武哥哥,你觉得我该是怎样的呢?”
熙宁歪歪脑袋,故作娇憨的接过他手里的油纸包,在他眼前晃了晃,咂舌道:“我记得武哥哥向来不喜欢做这些事。”
武柏舟愣了下,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的脸颊因为冷风掠过而染上淡淡酡红,明亮的双眸里带着点点懵懂。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稀里糊涂的回了句答非所问的话:“我和曼娘没关系。”
熙宁呵呵笑笑,并不接他的话头,不紧不慢继续道:“武柏舟,我从前爱追着你跑呢。是因为皇兄没空陪我,我不过是闲得无聊罢了。”
话锋一转,又笑眯眯的接道:“如今我是大姑娘了,也就不能再如幼时那样总缠着哥哥们玩闹。”
停了下,很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若是从前让武哥哥误会了,那今日就一并说清楚,也希望你不要再送这些给我。”
熙宁挑衅的把手里的油纸包递到武柏舟面前,笑望向他参杂了少许错愕的眼中。
这一瞬,熙宁感觉痛快极了,她理直气壮的往前又递了递点心,话里还带着嫌弃:“快些拿着,别让我烦!”
武柏舟眼中的错愕转瞬即逝,面上维持着笑,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他是的确没被人这般当众拒绝过。
论让人下不来台,熙宁的确是有法子。
武柏舟迟迟没有动作,熙宁等的已然不耐烦了,她索性又下了最后一剂猛药:“其一是我不喜欢,不需要;其二也是我不喜欢,不需要;其三还是我不喜欢,不需要。”
大概再也没有什么话能比这一番话拒绝的更干脆利落的。
若凡事都能理论出来一二三来,那其一、其二、其三,皆是我不喜欢不乐意。
既然是我一丁点也不喜欢,那么你做什么都讨人厌、惹人烦,所以大可不必费心讨好。
武柏舟终于回过神,嘴角带起几分笑意,风轻云淡的吩咐道:“云州,东西拿着吧,日后不必再给公主送了。”
云州诶了声上前接过油纸包,熙宁抬抬眼皮懒得再寻思身旁跟着这几人面上变幻莫测的神情。
她如释重负地转过身,快走几步,催促道:“还不快些,迟到是要罚写字的,你们要帮我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