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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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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一双水亮的眸子瞬间布满错愕,乍舌于吕德竟然能料到她身边如今有个人名字里有‘孤’字。
短暂的错愕过后,心里忽然涌起一缕极其细微的欢喜来。
既是有父皇母后最信赖的吕方丈背书,那她这些时日若是跟着林孤学骑马学拳脚,那自然是更方便些。
熙宁心里愉悦,旋即就想张嘴问问吕德,他怎会如此神奇,竟可这般料事如神,知晓她身边居然有名字里带‘孤’的人。
嘴巴张了一半,目光越过曹林芝,见她面色已经是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这到嘴边的话也就硬生生的被咽下去了。
熙宁倾着的身子往后退去,脊背抵着座椅,坐的端正,一双手却是局促地握在袖中,静等他们下面的话。
吕德好像并未注意到曹皇后突变的脸色,继续笑吟吟的道:“孤是娘娘为公主积下的福报。”
这句话倒是让人有些听不懂了。
熙宁眉头微微蹙起,这‘孤’到底是指母后素日里救助的孤儿呢?还是就只是说林孤呢?
她抬眼去瞧曹林芝,见她面色并未舒缓,眉头也不见松动。
想必是以为孤指的就是林孤了,熙宁垂下眼眸,心里的疑惑也跟着沉下去,不敢再开口。
这些日子,熙宁朦朦胧胧的知晓些母后的心思,却是不敢去下定论,于是心里也就只剩下那么一个念头。
母后不喜欢林孤,甚至不喜这人同自己有过多亲近的行为,即便这人是父皇选的,她也不喜欢。
“圣上前些日子倒是给阿姝赏赐了一个侍卫,单名一个孤字。”曹林芝语气冷淡道。
吕德闻言哦了声,像是刚知道般,旋即笑道:“圣上慧眼如珠,替公主选了个好侍卫。”
这话曹林芝也不爱听,她状似无意地捋着大袖边缘的金丝绣花,深吸一口气又呼出,转而皮笑肉不笑的应道:“不过本宫不喜欢这人,心思太深让人讨厌。”
转而又道:“既是要亲‘孤’,阿姝,待回去了,不若常随胡嬷嬷去往古辛园给那些可怜孩子们送去些米粮好了。”
熙宁眼皮跳了下,她慌忙抬眸去看她,见她一双凤眸正直直朝自己的方向看来,目光中带着冷意的警告。
原来母后这般讨厌林孤,她不敢违逆,忙垂下头,低声道:“是,母后。”
熙宁垂下眼帘,思绪乱糟糟的,想到上次因着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就已经让他面壁思过几日。
又想到自己方才在路上那番同林孤的无心对话,也不知会否给他带来新的磨难。
熙宁即便心里为林孤揪了把汗,也只能尽量往好的想,只要不罚俸禄,面壁思过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她一面同情这人,一面又耐不住的愧疚起来。
熙宁小心翼翼抬眼去打量母后,身子更是挺的笔直不敢挪动分毫,生怕自己又做错何事惹母后不开心,连累到林孤,为他又加了什么别的罪过。
室内静过须臾,吕方丈又缓声道:“娘娘,万事万物自有定数,天要把人送到公主身边,娘娘还真能挡了去?”
谁也没想到吕德会把话说这样明白,这就是摆明说,熙宁可以多亲近林孤呀!
熙宁立时惊出一身冷汗,猛然抬眼怯生生的望向曹林芝,后者纤细的手掌已经啪的一声落到桌面上。
“你意思说,本宫护不住自己的女儿吗?”
熙宁神色惶恐又懵懂的望着母后,不知道她这句话所为何意,难道林孤还会害她吗?
想必给他百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吕德面色如常,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
“公主青云万里,福寿绵长,也全仰仗娘娘的一颗慈爱之心。‘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切不可一念概之。”
说完,吕德双目紧闭地颂念起佛经来。
熙宁余光掠过曹林芝,见她神色有微微松动,但心里还是不敢松气,又觉得此地实在是如坐针毡。
犹豫片刻后,熙宁谨慎道:“母后若是无旁的事,女儿便先回去读书了。女儿方才想到今日所读的书,还有些不懂的地方要去请教太傅。”
曹林芝愣怔的目光萦起几分光彩,随手取过一旁茶水轻啜几口,面色柔和,笑道:“阿姝不若先去试试承恩寺的斋饭,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是,母后,儿臣这就去。”
说着,转身又向吕德行过礼,这才慌忙朝外走去,步子走的急切,迫切的想赶紧离开这处。
……
那日方丈室的一席话要说没点影响也是不可能的,不过熙宁就算是有再多念想,也是寻不到再和吕德说话的机会。
吕德自那日之后,就去后山的洞窟闭关了,说是要闭关九九八十一天为太子妃祈福,一应吃喝都由小沙弥送过去。
熙宁隐约觉得这是吕德在躲着他们,不过却实在寻不到丝毫差错,曹林芝也并未多言,好似这事极其寻常。
日子久了,熙宁也就不惦记着去求吕德解答心中疑惑之事。心想着,既然吕德都说,她福泽深厚,有上天庇佑,姑且就信了吧。
总之,事到此,她是真的信了吕德的确是有几分通天彻地的本事。
熙宁既然信了吕德的能耐,自然对这承恩寺连带产生几分好感,觉得此地甚是有灵性,于是早起伴着曹林芝礼佛时候也就愈发虔诚起来。
一求太子妃平安顺遂;二求上天看在她这般可怜的份上,能再多托几次梦给她,让她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般乱努力。
奈何上天好像没听见她的祷告,再也没给她托过梦,就连寻常的梦都难有,这实在让人纳闷。
早起要伴着母后礼佛,迟到一日便要加一日的书法功课。
为着少写一页字,熙宁即便困的睁不开眼,也是挣扎的起来,坐到铜镜前。
春在后面替她梳发,熙宁却是盯着窗棂外的天色发起呆。
进山也有些时日了,眼见着天一日比一日亮的早。
熙宁看了会儿,双手托起腮,视线随意扫过一排珠花,心里寻思起来上两次做梦时候的事情。
第一次做梦时,她倒是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二次的时候,她放了花灯,夜里回去时候,还又对着明月许愿了。
那究竟是因为十五的月亮,还是因为放入太液池的那一盏花灯呢?
还是两个要一起,她的心愿才能直达上天呢?实在是令人忧愁。
许久后,熙宁叹了口气,随手把选好的珍珠掐丝珠花递给身后的春。
春接过珠花:“公主可是有烦心事?”
熙宁回过神,问她:“嬷嬷,何时到十五月明呀?”
春伸手掐算过后,才回道:“十五已经过去几日了。”
熙宁有些失望的哦了声。
“公主问这事做什么?”
熙宁自然是不便说真心话,瞎扯道:“哦,我听说灵山下有集市,很是热闹,好奇的紧,就想去玩一玩。”
“呵呵,原是如此。公主若是想去,娘娘一定会让武、让几个靠得住的人带您去的。”
春反应快,及时收住了要说出的那三个字。
熙宁耸耸肩,哂笑了下,没接她的话头,心里继续寻思着放花灯的事。
她倒是隐约记得来时,隐约听到过水流声,不过也不知道那水能不能放花灯。
若是去了,她可不愿意叫上武柏舟,可是又能寻谁呢?
林孤吗?
她倒是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
虽然吕德说过,她可以多多亲近林孤些,可是自从那日后,她就没再见过林孤,更是不知道这人到底去哪儿了。
碍于母后那般讨厌他,熙宁更是不敢轻易再去打探这人的消息。
“公主,您看这花可真好看,还带着清晨露水呢!”
熙宁收拢住思绪,往大门处看去,见是吉祥捧着一束野花蹦蹦跳跳地打外面进来。
“哪里采的?甚是好看呢。”熙宁接过花束,轻轻嗅了嗅,眉眼雀跃地举到春面前,“春,你也闻闻,很香呢。”
“奴婢方才在廊下看见的,也不知是谁放下的,一连放了好几日呢!”
熙宁诧异的哦了声:“好几日?那你为何现在才拿来?”
“奴婢怕是武统领送来的,惹公主不高兴,这才没敢拿来。”
“你怎知这不是他送的?”
吉祥犹豫片刻,讷讷道:“因为、因为奴婢去打探了下,确认这不是武统领差人拿过来的。”
说完,又赶忙强调道:“奴婢是偷摸打探的,武统领不知道。”
说完就站在那处,一动也不敢动。
这些日子,熙宁都要烦死这个武统领了。
她原怎么不知道武柏舟也有脸皮如此厚的一日呢?简直是比狗皮膏药还要烦人,实在是讨人厌、惹人烦。
她如今面上对武柏舟不冷不热,实则是烦透了此人,更是厌恶手下宫人们同武柏舟有任何瓜葛。
熙宁斜也了她一眼,转过身,并未为难她。一双澄亮的眼眸在珠花和手里这捧花上来回转悠。
嘴角微微弯起,她好像猜到这花是谁送的了。
放花灯,还是得同他一起才安心。
熙宁笑着掐掉最靓丽的那朵嫣红的蔷薇,放在发髻上比划着。
“好看吗?”
春接过花,簪到发髻上,“好看,极其趁您,这选花的人有心思了。”
“是吗?”熙宁笑着应了句,擦过口脂腮红,欢悦的站起身来。
“那就这样吧,再迟怕是要错过陪母后礼佛了。”
及至出院子时候,熙宁状似无意的四下扫了眼,也不知道这家伙躲到哪处了。
春末的清晨,山中露水重带着寒意,熙宁裹紧披风,只觉得耳朵面颊都是凉的,更是捧紧了手里的汤婆子。
沿途,小沙弥正拿着扫帚清理着青石板上的尘埃,护卫军三两一组来回例行巡逻,和往日并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