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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离去 ...

  •   三日很快便过去。

      终于到了苏家迎亲之日。

      暖香楼中,褚流丹坐在一方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红妆,美艳动人,明眸皓齿,是最寻常不过的新娘,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远不是一个真正的新娘所希望面对的。

      从苏府出来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一路来到了暖香楼前,木落霜亲自扶着褚流丹下楼,送她上了苏府迎亲的轿撵,路很长,但轿子很稳,褚流丹的心也很平静,就像她真的在享受这场本不属于她的昏礼。

      “落轿——”

      褚流丹的手中被递过一段红绸,在红绸的牵引下褚流丹渐渐走出了喜轿,她知道,红绸的那一端是东榆。

      似是为了照顾她,东榆走得很慢,褚流丹却希望时间能更慢一些,这样她就可以多拥有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回忆。

      “进香——”

      “跪,献香——”

      “跪,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司仪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堂中每位受苏府之邀而来的宾客脸上都带着对新婚夫妇的祝福,场面一片喜乐融融。

      “一拜天地——”

      褚流丹和东榆齐齐转身,向着院中四方天空的方向齐齐拜下。

      “二拜高堂——”

      李氏端坐高位,尽管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捉住那妖物而设下的计谋,李氏看着眼前一派喜气之景,眼中仿佛又浮现出了其子苏钰前几日的昏礼也如这般热闹喜人,脸上不禁也挤出了几丝笑意。

      对着高堂上坐着的李氏,东榆和褚流丹又是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褚流丹微微转身,大红色的盖头下,褚流丹的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她甚至可以想象出红绸那端的东榆是何等的风姿,红色也可以很适合他,想必一身喜服的东榆也不似往日那般冷了吧。

      真的好想现在就看看东榆的样子,这一生,她怕是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穿着她最爱的赤红“嫁”给他,她真的好想看看平日里如清崖冷月的道君穿上这喜服到底是何模样,真的,好期待啊。

      不知怎的,自褚流丹下轿以来,东榆总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愉悦,在他看来,这次的昏礼不过是他们为了尽快捉到那魔物的权宜之计,他只当这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任务而已,她又为何如此欣喜。

      就如现在,尽管褚流丹的红盖头并未被风吹动分毫,也不曾露出半分容颜,可东榆就是感知到了,褚流丹在笑,她笑得很开心,东榆却不懂她为何如此,尽管身处喜堂之上,东榆依旧是面色淡淡,脸上不显丝毫笑意,仿若成亲之人不是他一般。

      “夫妻对拜——”

      司仪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褚流丹确是早已向着东榆的方向拜下,难道是东榆还未找准她的方位么,怎的还未拜下。

      褚流丹心中困惑不已,便是用力拉了拉手中的红绸,示意东榆快些拜下。

      而东榆确是于一众宾客中一眼看见了混于人群中的桑妤,桑妤打扮成了一副男人的模样,但却显得十分违和,以男人的身量来看,她太过瘦小,如果非要说,那也只能说她这一番打扮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显得十分滑稽。

      看见如此装扮的桑妤,东榆的嘴角微微勾起清浅笑意,她不是该在客栈的么,这番跑出,要是又被那魔物抓去了可如何是好,感受到手中红绸传来的微微示意,东榆又是刷了几层法印在偷溜出来的桑妤身上。

      而桑妤此时也是从拥挤的人群中望见了一身大红喜服的东榆道君,看着东榆和褚流丹二人如璧人眷侣般相配,而自己却因为只是一介凡人,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只能留在客栈中受一众修士的保护,要是自己也如褚流丹一般有修为可以保护自己就好了,再看向远处的东榆,桑妤的心中不免泛起阵阵酸楚,眼中不觉间已经蓄上泪珠,看着很是怜人。

      东榆在刷完数道法印后确是看见桑妤看向自己的眼中已经泪珠点点,眸中一暗。

      又是红绸那端传来褚流丹的催促,东榆此时确像是看见了什么一般,随即就是将头转向司仪的方向,冷声道,“下一项。”

      “可是你们这——”

      “我说,下一项”,眼见新郎这般态度强硬,一时间整个喜堂中的气氛顿时就变了,人群中多了些暗中讨论的意味,司仪头上汗涔涔的,一时间竟是被这诡异的氛围给弄得手忙脚乱了起来,“下,下一项”,司仪颤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就在褚流丹拉了红绸许久都不见外头有什么动静,而东榆的突然出声更是让褚流丹心下一凉,听着宾客中传来的窃窃私语,褚流丹低垂了眼眸,抿了抿唇角,便是将弯了许久的身子挺直了起来,随即便是一把将头上的红盖头猛地扯下,眼神凉凉的看向东榆的方向。

      “慢”,褚流丹唇微启,面上带笑。

      “夫君这是为何?”褚流丹笑意盈盈地看着东榆,面上不显丝毫怒色,看的一众宾客这是心服口服,这种场面中还能够笑得出来,不愧是贯会曲意逢迎的暖香楼新晋花魁。

      东榆确是未分来半分眼神,只盯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眸色幽幽。

      就在褚流丹即将回头看过去时,东榆却突然身形一闪,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经消失在了喜堂之中,独留褚流丹一人于这宾客之中承受各方揣测。

      褚流丹回头,宾客中并无熟悉的身影,褚流丹却似猜到了什么一般,凄惨一笑,便也是头也不回的在一众宾客的注视和议论中徐徐离场,背影坚韧又孤独。

      东榆这边确是在看见桑妤的下一瞬便是注意到了在桑妤身后蠢蠢欲动的黑袍人,那黑袍人正趁着人群之间留有的空隙缓慢的走向桑妤的方向,但桑妤确是浑然不觉,东榆这才不得不叫司仪加快现场的进程。

      但那黑袍人的动作确是越来越快,正当东榆即将要出手之际,那黑袍人却像是发现了东榆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一般快速逃离,但与此同时,东榆却发现桑妤早就消失在了原地,稍一权衡后,东榆这才追出了喜堂。

      东榆寻着那黑袍人遗留下来的些微气息追出,寻了许久却发现气息最后在一处宅院留下后就莫名的消失了,东榆这才发现这处宅院便是他和褚流丹二人拜完天地后所要去的喜房,一时间心中疑惑更甚,便是微敛了气息,抬步走进了满是红绸的院中。

      正是春日和沐的傍晚时分,院中海棠绣幄鸳鸯,红情密,芳根倚,梢钿合,于绿肥红瘦中,东风睡□□枝,正梦枕瑶钗燕股。

      院内屋宅到处都贴满了红喜字,红绸也是挂满了每一根梁柱檐角,走廊上通红的灯笼在春风中微微晃动,烛光摇曳明灭,像是跳动的烟火,院中没有侍女小厮,空无一人,明明本该是一派热闹喜人的光景,如今却显得有些许的寂寞冷清。

      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是清晰可闻,东榆伸手正准备推开木门,木门却忽的从里面打开,东榆立刻现出法印,准备一击而出,视野中却出现了褚流丹的身影。

      “怎么,不进来么?”褚流丹微仰着头,漠然的看向夜色之中微愣站着的东榆。

      东榆这才回过神来,一抬步便是走进了喜房之中。

      喜房中到处挂满红绸,前殿的桌椅上摆放着各色的瓜果喜糖,还有蜜枣花生,案头的红烛将要燃尽才等来这对新人姗姗来迟,鸳鸯戏水的红盖头褚流丹早就将其取下置于红帐喜被上,只是一身嫁衣仍不舍得这么快就将其脱下,便还是繁复的穿于身上。

      屋内烛光跳动,很快便暗了下来,褚流丹在微热的烛台上再放了根新的红烛,并添了些许的灯油,拨了拨灯芯,屋内烛光这才再次映出了褚流丹媚人的面容。

      屋外不知何时竟是迎来了春雨,雨疏风骤中满树海棠落下红雨,雨打落花间,芳香暗生,春雨闲敲红烛窗,夜风悄送暖香来,屋内龙烟飘绣衾,喜帐萧疏,红烛深深,画屏灯照,山色凝翠沉沉。

      案上的合卺杯中水光盈盈,杯中的合卺酒醇香扑鼻,褚流丹倒是不看正定定的打量她的东榆,涂满丹寇的手指轻拿起一杯合卺酒,对着烛光的方向微微晃动着杯身,并不作饮。

      “这般看着我作甚,不坐么?”褚流丹微侧的脸颊在红烛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东榆倒是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便是坐了下来。

      “今日本该是你我二人的昏礼,可你为何要于喜堂之上弃我而去”,褚流丹并没有坐下,反是绕着桌案转了一圈来到了东榆的身后,丹寇玉指轻搭在东榆的肩头,另一只手微微摇晃着手中盛满合卺酒的合卺杯,状似随意般问道。

      见东榆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一声嗤笑打破了沉静了许久的空气,“是因为她么?”褚流丹随即便是法术一施,白日中发生的画面便清晰的出现在了安静的喜房中。

      画面中的东榆从一开始便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脸上不显丝毫喜色,但当看到人群中的桑妤时,脸上确是于不经意间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之后更是在新娘的多番示意之下都未曾动身去对拜夫妻,最后还于喜堂中突然离去,独留新娘一人面对这多方来宾的议论和非议。

      画面突然消失,“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么?”褚流丹覆于东榆肩上的力道突然加大,丹寇几欲要刺穿东榆的衣袍,扣进东榆的肩头。

      与此同时,褚流丹脸上的表情也在瞬间变得狰狞不已,在红烛暗光中显得阴森可怖,像是将要杀人夺命的女鬼,更似爬出炼狱的恶鬼修罗。

      “她在哪?”东榆倒是坐得镇定,随手就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并用杯盖拨了拨杯中少许的茶叶,淡淡开口。

      “她在哪?”,褚流丹意味不明的重复了一遍东榆的话,随即娇笑道,“既然你这般想她”,语气一转,随即便是狠厉道,“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她可好?”

      褚流丹语毕便是将手中的合卺酒狠摔向地,指尖瞬间变得纤长锐利,赤红的丹寇覆于其上看着像是血色,褚流丹抬手便是想要抓向东榆的脖颈,风刃过后,褚流丹的手中空无一物,身前的东榆也消失在了案桌前。

      褚流丹笑了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一开始”,木门大开,春日夜雨淅淅沥沥的飘进喜房,一阵夜风凉意不减,吹遍喜房中的每一个角落,将案台上的红烛也是吹灭数根,东榆一个旋身脚尖点地,于木门处身形站定,喜服在夜风的轻抚下微微摆动,赤红发带飘摇。

      “褚流丹”转过身,这面容分明就是褚流丹的模样,表情却像是另一个人。

      “你想知道她在哪,是么?”

      “褚流丹”不屑的对着东榆问道。

      不等东榆回答,“褚流丹”又是冷漠道,“你不是于拜天地时抛下她了么,她的死活如今又与你有何干系?”

      “她在哪?”东榆眼中初显戾气,清冷的嗓音在屋外春风夜雨的杂糅声中掷地有声,冷意森然。

      看着东榆这般变了气势的模样,“褚流丹”状似正经的说道,“要是我说”,顿了一顿,“褚流丹”恶劣的朝着于暗处面色不明的东榆笑道,“她如今就在你面前站着,你又当如何?”

      东榆像是猜到了什么,顿时周身风流涌动,衣袖鼓风,东榆抬手,掌中白光乍现,一柄通体雪色的剑影在隐约中将要现形。

      “褚流丹”倒是没料到眼前这人竟是这般的冷心冷情,心中不免对这新娘产生了几许同情,这人分明就是猜到了如今的她正寄居于这新娘体内,如果她受了伤,伤的只会是这新娘的躯体,但这人竟还是果决的准备对她出手,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褚流丹”正要施法,却见门口半片玄色衣角微露。

      “东榆道君,你和褚姐姐——”木门上突然出现一双手,一身男装的桑妤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门庭大开的喜房门口,面露不解的看着屋内和褚流丹对峙的东榆。

      “你来做什么,你——”

      “褚流丹”朱唇微勾。

      东榆脸上显现薄怒,话还未全说出口,就见眼前的桑妤被身后突然凭空出现的黑色旋涡吸入其中,就在那黑色旋涡出现的一瞬间,东榆伸手抓向桑妤的手腕猛地就被电光火石间瞬移而来的“褚流丹”抓住,“褚流丹”眼边魅色暗生,“你也一起来吧”,便是将东榆直直拖入了自己创造的黑色旋涡中。

      一息之间,三人具是消失在了黑色的旋涡之中,一阵夹带着凉意的春风吹过这空无一人的喜房,夜雨海棠在几声惊雷中簌簌的抖落满地落红,喜房的纸窗已经漏了风,木门在愈发激烈的春雨中来回拍打着,于夜色中哐哐作响,几息过后,屋内最后的一根红烛都被风无情的拍灭,暗,只有无边的暗在夜色中蔓延。

      云层愈发厚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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