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的故事》墨绿色围巾

7、我不作鸽子

　　7. 我不作鸽子

　　四下空了不少，留下江洋站在走廊哭笑不得。小丫头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僵硬的鸽子身上，但很快又挂上笑意。“对不起。”这是她第三次道歉，依旧满是戏谑，毫无诚意。只是这一次江洋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挥动手里的残骸，意思是怎么办。小丫头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刷着眼镜片，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她摇摇头，软软的发丝随着空气的流动，像海浪轻掠沙滩。
　　“晚安。”她声音依旧甜美，等待江洋离开，但是他一直没有移动。
　　于是，门轻轻在江洋面前关上。

　　“有意思。”江洋看看关上的门和空无一人的走廊，长吁一声，“有趣极了。”他的心情有些许轻松感，卓八仙的一席话除去是对小丫头的警告，更是给自己一粒定心丸，药力不大，但来得及时。等邱哥回来，他们三个恐怕要失望了，一个假的江洋，怎么敢面对一个真的大盗？这原是小丫头对自己说的话，这句话在他脑海中意外地留存，还印象深刻。
　　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兄长又该是哪种人呢？

　　江洋返身回到洗手间，把鸽子从窗外扔了出去。白色的影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他回过头来洗手，指尖还残留着鸽子尸体僵硬的触感。江洋觉得自己这几年也变了很多，冷漠一天比一天多，挤占着自己的心，把善良，怜悯，天真和大部分的快乐都赶了出去，剩下的只有麻木，恐惧，紧张和迷茫。这种日子到底还要持续多久，他现在已经不愿意想起这个问题。小丫头说，自己跟他们不是一挂人；曹半洲说，你永远是个外人。他如同一节无主的火车车厢，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却也上不了别人的路，只能跌跌撞撞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和时不时迸发的火星，无目的地边走边看。
　　他很早就听过许多前辈的命运和结局，那是些一想就会失去所有希望的黑洞。水很冰，江洋把脸搓得通红，我不会变成弃子的，他挂着满脸的水珠，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小丫头果然遵守诺言，剩下的日子里没有再找江洋的麻烦。塔西巷30号的生活如养老院一般。卓八仙每天清早会出门遛鸟，穿着功夫衫拎着大笼子，等到他回来，红鬼才刚刚起床。红鬼每天把啤酒当水一样喝，玩玩飞镖沙袋，开开玩笑，沙哑的大嗓门昭示了一天的开始。小丫头的作息时间很是诡异，她总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不定在一天哪个时候从楼上慢慢晃下来，不定什么时候又再晃回去。心情时阴时晴，江洋摸索出一些规律：小丫头心情好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双手捧着大杯咖啡或者巧克力到玄关台子上坐着，或者跟红鬼笑嘻嘻地开开玩笑，见到自己眨眨眼笑而不语；如果心情不好，她就会占据电视和最大的沙发，翻出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游戏卡，面无表情坐一整天，卓八仙和红鬼都不去招惹她。

　　最近小丫头的心情持续阴沉，低气压笼罩了整间房子，红鬼受不了了就天天早起往外跑，卓八仙的笑容也挂不住了。江洋作为炮火外的人，却也时时感受到这间屋子的诡异气氛。不需红鬼拖过肩膀咬着耳朵警告，他也知道有多远躲多远。让他不安的是卓八仙最近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微妙变化，依旧热情，却多了冷漠和审视。江洋过去经常被嘲笑像女人一样，凭直觉办事，他对此评论一笑置之。野兽能在感官之外察觉到危险来临，生存正是因为直觉敏锐才有可能。江洋庆幸自己有对危险的感应，不至于在眼见耳听后丧失呼吸。他大抵知道这些微妙变化的原因，应该是那个尚未出现的人。

　　他不会再回来了，到时候他们会如何看我？
　　我会不会变成那只鸽子？

作者有话说

　　倒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