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花》喜乐的心

37、第三十七章

　　草上花和黎志深谈恋爱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医院。
　　安玉琳知道后心情非常糟，尤其是看见草上花面上放着光彩，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时候。这天下班时，她看见草上花拿着书包往外走，便问：“你现在还有心思上课吗？”
　　草上花心情好，也没在意她话中有刺，笑着说：“我的文化太差，不赶紧学怎么行？”
　　安玉琳面带假笑：“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学问可不是几年就能学出来的，你嫁个富翁，坐着享福不就成了，何必吃这个苦呢。”
　　草上花听出她话中的敌意，说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是因为黎志深向我说对不起吗？用不着！我安玉琳又不是嫁不出去，不会在这一棵树上吊死的。你还是多为自己费点心，别让他跑了才好。”安玉琳头发一甩，走了。

　　草上花走出医院，看见黎志深在那里等自己。
　　他皱着眉头说：“把这工作辞掉算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要是不愿闲着，还去厂里帮我绣花也好啊，总强于一整天地见不到你。”
　　草上花卟哧笑了，摇着头说：“我才不回去让你管着呢，我喜欢在医院工作，比替你绣花有意义多了。”
　　“好吧，”黎志深无奈地摊摊手，“有人愿意受累，我也管不着。”
　　“我觉得有意义，累点儿又有什么关系？对了，都说我今天必须去上课了，你怎么还过来？”
　　黎志深板着脸：“你不让我给你上课，还不许我送你去上课吗？”
　　“谁让你学问那么高，我不是怕你笑我笨嘛。”
　　“你再笨还有我笨？居然去喜欢一个这么笨的人，为了能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再长些，我这个大学毕业生宁肯陪着她去上小学生的课。”
　　草上花忍不住卟哧一声笑出来：“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上课？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黎志深出神地看着她：“你的笑容真的很美啊，就象花开了一样。你再笑一下给我看看。”
　　草上花脸红了：“你真是油嘴滑舌的，快走吧，要迟到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
　　安玉琳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脸上露出恨意。

　　花美玉坐在摇椅上，闭目听着音乐。大小虎刚进监狱时，她着实气愤了好一阵子。自小到大，她从没受过这样的气。但她不能对黎志深怎样，草上花又有黎志深护着，她也无计可施。后来她有了身孕，也就没有精力再去找草上花的麻烦了。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是，这段时间林立诺一直老老实实地在厂里工作，回到家对她也很体贴，看来他真的已经和草上花断了。
　　电话铃突然响了，她接起电话：“喂，你找谁？”
　　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我找林太太。……林太太是吗？我是和草上花在一家医院工作的。”
　　“草上花？”花美玉敏感起来，“她又要干什么？”
　　“我因为看不惯她做的事，所以打这个电话。你知道吗？草上花最近和你父亲常在一起，我想她是看上了你父亲的钱，我担心她会破坏你的家庭……”
　　“你说的是真的？”花美玉一下子站了起来。“那个狐狸精勾引我的丈夫还不够，又去勾引我爸？”
　　“啊？……不错，她真的是个狐狸精，现在，她又和黎志深好上了。真不知道，她还想迷惑多少男人。”
　　“你说黎志深也……”花美玉不禁想起自己被黎志深拒绝的情景，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只希望你多关心一下花先生，别让草上花给骗了。”
　　安玉琳放下电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牵动一下嘴角，想不到草上花和林立诺还有一腿，怪不得她和花美玉曾经打起来呢。加上这件事，花美玉一定会对草上花恨之入骨了。好吧，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花美玉意识到事情的的严重性，却不好直接去找父亲问，一但这个消息只是捕风捉影呢？她想了想，拿起电话打到厂里去。
　　“立诺，你还在厂里呀，这么晚还不回来。”
　　“还不是为了我们家的生意嘛，过几天我们的制衣厂就要开业了，我现在就为这事儿忙呢。”
　　“我知道你忙，不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得帮我去办。”
　　“太太的事都是最重要的，你说吧。”
　　“我刚才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女人打来的，她说和你从前那个女人在一家医院工作。”
　　“美玉，你怎么又说这个，我早和她一刀两断了。”
　　“你听我说，这次和你没关系。那个女人说，草上花和我爸常常约会，我担心我爸被她给骗了。”
　　“怎么会？”林立诺吃了一惊，“咱爸和草上花约会？”
　　“就是啊，我也不敢相信，但细想起来，我们那次去医院看我爸的时候，他可是非常地护着草上花，我把你们之间的关系都告诉他了，他还是坚持要草上花做他的特护。不对啊，爸爸明明知道你和草上花的关系，总不至于……可是也难说，连黎志深眼光那么高的人，不是也被草上花给迷住了？”
　　“你说老黎？” 林立诺脸色骤变，幸好是在电话里，花美玉看不到他的表情。
　　“没错，打电话的那个女的说，草上花现在又和黎志深俩好上了，我真看不出来，草上花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林立诺稳定一下情绪，说：“有这样的事？那好啊，省得你总对我不放心。”
　　“问题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就怕草上花不放过我爸爸，我担心她想利用我爸来报复我。”
　　“不会吧，草上花不象那样的人。”
　　“哼，我倒忘了你应该最了解她的。不过，恐怕你也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你知道？”
　　“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猜想不过是咱爸因为觉得咱们欠草上花的，为了补偿她，才照顾她一些的，就被别人夸大其辞了。”
　　“但愿如你所说。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总是小心为好。”
　　“你想怎么办？”
　　“我想让你派人跟踪草上花，我在这边注意一下我爸的行踪，看看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儿再说。”
　　“美玉，这件事就全交给我吧，你现在身体要紧，别累着了。”
　　“行啦，也不知道你真关心假关心。”
　　“当然是真的了，不关心你也得关心咱们的孩子嘛。”林立诺笑嘻嘻地说。
　　“那好，有什么事，马上告诉我。你快忙吧，忙完早点儿回来。”花美玉撂了电话。
　　林立诺放下电话，面色立即沉重起来。

　　下了课，草上花和黎志深走出教室。校园里晚风习习，树影婆娑。两人沿着操场周边的小路缓缓前行。
　　黎志深呼出一口气，说：“真是好久没这种感受了，好象又回到了从前上学的时候。”
　　草上花问：“陪着我上这样的课很无聊吧？”
　　“怎么会呢？”黎志深挑挑眉毛，“只要是陪着你，做什么都好。”
　　“你就是会说话，要你陪着我来听这些你早就会的知识，我心里可是不安呢。”
　　“古人说，要温故而知新。今天这位安老师对文章的解析，有许多都是我从前没有注意到的。”
　　“知道吗？他就是安护士的爸爸。”
　　“是吗？怪不得安玉琳学识出众，原来有这样一位学识出众的父亲。”
　　草上花立即自卑起来，说：“安护士真的很出众，人长得漂亮，又有教养，其实你们俩在一起才般配。”
　　“嗯，想想还真是这样啊。我一定是脑筋出了问题才放弃她而选择你的。”
　　“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草上花明知道他在逗自己，还是生气了。
　　“这么容易就生气了？”黎志深好笑地看着她，“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事实如此，叫我怎么有信心？谁知道你不会哪天突然清醒过来，发现我原来有那么多的缺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现在就是清醒的，不管你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改变对你的爱。”黎志深认真地说。“你知道吗？其实在我还没见到你，只是听老林说起你的故事的时候，我就已特别地关注你了。你不知道老林把你描绘得多么好，让我在头脑中深深记住了那个单纯可爱又体贴的姑娘。他讲起你们在冰河滑爬犁，在反射着月光的雪地上画图画，听他讲着，我就忍不住把里面的男主人公换成了自己。老林说你从前特别爱笑，他说是他让你失去了笑容，他说以后一定要补偿你……唉，我真是对不起老林。”
　　草上花的脸色黯下来，说：“是他自己放弃的，你有什么对不起他？他现在事业、家庭都有了，听说他太太还怀了孕，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她轻轻笑一下，“我们不说他了，他早已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了。现在，我只求你永远都别抛弃我。”
　　黎志深停下脚步，望着草上花的眼睛：“答应我，不要再做这样的担心，你只要记住，我会永远爱你。”
　　草上花怔怔地看着他：“求你别再这样看着我，说这么好听的话好吗？我觉得自己要变成傻瓜了。”
　　黎志深露出笑意：“你这样觉得？那么我告诉你，我也是……”他说着俯身拥吻草上花。
　　两个人都沉醉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林立诺。
　　啪，啪。林立诺缓慢地鼓掌，把紧拥在一起的两人惊散。
　　他的嘴角挂着冷笑：“多么感人哪，我真是有幸，听到了这么动人的告白。”
　　“老林，你……你怎么来了？”黎志深心虚地问。
　　“老黎，我的的老大哥，我最信任的朋友，我还以为没有你能看上的女人呢。原来你的眼光如此独特，喜欢离过婚的女人。你早说，做兄弟的说什么也要帮你去找啊。不对，我忘了，不是所有这样的女人你都喜欢，你是喜欢抢你好朋友的女人，还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朋友妻，不可戏’，原来却是早有预谋了！可笑我还把我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把我最爱的人毫无戒心地托付给你。”
　　草上花感到自己受到了羞辱，更令她难以忍受的是，她觉得是自己给黎志深带来了羞辱。她含着泪说：“林立诺，是你抛弃了我，又什么资格来说这些？”
　　“我抛弃你？”林立诺看着草上花，眼中流露出无限哀伤。“你以为我真的抛弃了你吗？我没有！我的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否则我也不会把你托付给这个衣冠禽兽！不错，我跟你离了婚，娶了花美玉，那是因为我糊涂了，以为自己除了花美玉，不会再爱上别人。可是我错了，当我离开你，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舍不得你，才知道我真正爱的是你而不再是花美玉。我一直在努力，希望能早一天挣脱花美玉的束缚，然后把你接回我身边。老黎，这些我都跟你说明白了不是吗？我真是想不到，你会趁机把小花占为己有……”
　　黎志深内疚地说：“老林，我真的很抱歉，我也不想这样，你不知道我挣扎的多么痛苦。但你有好些日子都没问我小花的事，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说美玉怀孕了，我觉得你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
　　“你不必找借口了！老黎，我那么信任你，我做梦都不会想到你能这样做，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有些日子没向你问小花的事不假，那是因为她已经离开你那儿去了医院工作，我了解她的情况不再需要通过你。而且，我为提高自己在厂里的地位，整天忙着工作……”
　　“林立诺，你不必说这么多了。”草上花打断他，“我早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走吧。”
　　林立诺悲伤地望着草上花：“小花，不要说这么绝情的话好吗？我知道你因为我受了很多苦，每每想起花美玉逼着你吃堕胎药的情景我都心痛得要命。你相信我，我现在就快要成功了，很快就不用再受花美玉的控制，到时我一定把你受的委屈都加倍补偿回来。”
　　草上花痛苦地摇了摇头：“我所受的委屈你补偿不了，就象你不能让那个孩子重新回到我肚子里一样。你提这些往事做什么呢？那是我想都不愿想起的记忆，你为什么要把那些伤疤重新揭开呢？”
　　“我们的往事真的都是痛苦的记忆吗？”林立诺突然抓住草上花的双肩，盯着她说：“难道你忘了我们在冰河上划爬犁的快乐时光吗？还有那个夜晚，银色的月光洒满雪山和冰河，闪着魔幻般的光辉，我们走在冰河上，就象是走在一个童话的世界里。我们把我们的身体印在雪地上，两个雪印，手牵着手。那幅画虽然早已消失了，但它永远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草上花的泪水早已流了出来，那如梦一般的往事此刻是那样清晰，刺痛了她的心。“是啊，那是一个多么美的梦境。可是，你亲手把它给撕碎了。”她推开他，“你走吧，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你真的这样绝情？”林立诺的眼神灰暗起来，手指着黎志深：“就因为他是吗？不错，他比我有钱，有地位。不过，我的能力并不比他差。你看着好了，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他！”他说完恨恨地看了黎志深一眼，掉头快步走去。
　　黎志深向他喊：“老林，我希望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林立诺却没有应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黎志深心情很糟，轻声说：“难道我就这样失去老林了吗？”
　　草上花哼一声：“他这么一个自私的人，用不着为了他难过。”她嘴上这样说，心里也难免有一些悲凉。
　　黎志深叹了口气，说：“我送你回宿舍吧。”

　　林立诺快步走着，完全没有要去哪里的意识。心中只是在重复地喊着：黎志深，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他一直走到码头，双手握住海边的栏杆，他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抖动。这样不行，他对自己说。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黎志深，让草上花对自己的选择后悔！
　　一艘货船发出启航的笛声，缓缓向深海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