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花》喜乐的心

34、第三十四章

　　郭老太太家住在东山坡上，一条窄窄的山路旁，稀稀落落地住着十几户人家。
　　小红和草上花进到郭老太家的院子里，发现李爱华和黎志深、曲若水已经在那里干活了。
　　草上花看到黎志深，不禁呆了一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黎志深笑着向她们打招呼：“嗨，你们来了。”
　　他是有备而来，所以表现得就象完全忘了那晚曾向她表白的事。
　　曲若水在一旁解释：“我们正巧到这边办事，见李院长亲自出来干活，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啦。”
　　小红笑道：“黎老板亲自干这样的活才真正难得。”
　　黎志深说：“折断树枝这样的力气活就让我们男士干，你们只管把柴码好就行了。”他边说边把一根细枝折断，虽手震得发麻，却做出轻松无事的样子。
　　于是，草上花和小红就着手把他们折好的柴抱到柴棚码好。
　　从见到黎志深，草上花的心就突突地跳个不停。她的心绪很复杂，紧张喜悦难过兼而有之。她发现，自己竟没办法坦然地面对他。而他却是那样淡定，好象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见，自己在他的眼中根本没那么重要。所以，自己千万千万不要陷进去呀！
　　那边，黎志深却很开心，因为他看到草上花虽面带微笑，但神情憔悴，似乎还瘦了。那不是因为自己又是为什么？
　　他愉快地捡起一根手腕粗的长树枝，脚踩在上面，想把它弄断。但那根树枝韧性很大，他用足了吃奶的劲儿还是不见效果。
　　那边草上花看不下去了，问：“黎先生，用不用我来帮忙？”
　　黎志深点点头：“好啊，你去帮我问一下老人家有没有锯……”
　　他的话还没说完，草上花已经从他手中拿过树枝，转了个方向，手往上一提，一脚猛地踏上去，树枝立时咔喳一声断为了两截。
　　在黎志深目瞪口呆地注视中，草上花把断枝丢到地上，说：“你没干过这样的粗活，不会使劲儿，还是去码柴禾吧。”
　　于是，黎志深红着脸，去抱柴禾了。一会儿，曲若水和李爱华也加入了他的行列，原来草上花一上手就速度惊人，一个可以顶他们仨。
　　在柴棚里的时候，曲若水悄悄对黎志深说：“大哥，你真的确定就是她了吗？你看她折柴禾的样子，太吓人了。以后你要想干点儿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可真得悠着点儿。”
　　黎志深做出一付视死如归的表情：“绝无反悔！”

　　活干得差不多了，李爱华说：“不行，上班怕要迟到了，我得先回去。草护士，你留下把剩下的干完吧。”
　　黎志深知道他是给自己创造机会，说：“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在这帮忙。”
　　李爱华说：“小红，有他们几个足够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小红答应了，和李爱华两个走了。
　　曲若水说：“渴死了，我得进去找老太太要杯水喝。”他说着进屋去了。
　　草上花不明何以院子里突然就剩下自己和黎志深两个人，心中紧张起来，连看黎志深都不敢，只低着头干活。
　　黎志深却抓紧机会说话了：“那天晚上，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哦，没关系，我都忘了。”草上花故作平淡地说。
　　“忘了？”黎志深好笑地望着她，“那你见我紧张什么？”
　　“谁见你紧张了？”
　　“你没紧张？那你怎么看都不敢看我？你的手又在那里抖什么？”
　　“你这个人真好笑，我忙着干活，哪有空看你？再说你又有什么好看的？我干累了，所以手发抖，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别瞎猜了，我和你根本没有可能。”
　　“说的可真绝呀，那能不能告诉我，你一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又是为了谁？”
　　“真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的话。我的学问低，你和我说这样的话真是找错了对象。我也渴了，得去喝点儿水。”草上花说着放下柴，向屋里走。她装糊涂也觉得困难，干脆逃开。
　　但黎志深却伸手拉住了她。
　　草上花回头，想要责问他，却与他饱含深情的目光相遇。她呆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想不起来，包括一定要拒绝他的种种决心。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小红喊救命的声音。

　　李爱华和小红两个人说说笑笑地顺着山路往回走。
　　小红说：“上班的时间还不到呢，你该不是在为小花和黎老板创造机会吧？”
　　李爱华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小红得意地笑道：“我什么没见过？这点心思哪瞒得过我的眼睛。”
　　“没错，黎先生向草护士示爱却遭到拒绝，所以请我帮忙，他想再探探草护士的心思。”
　　“还有什么好探的？小花明摆着就是喜欢他嘛。”
　　“真的？我刚才也有观察，草护士可是连看都不看黎先生一眼哪。”
　　“所以才不自然呀。小花还是阅历浅，心里有什么脸上根本藏不住。象我，”小红戏笑地说，“感情是藏是露，都已经到了随心所欲，收发自如，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李爱华被她逗笑了，说：“那要是做你的爱人可惨了，他都无法知道你的感情是真是假。”
　　小红呵呵笑：“总之假的多。”
　　这时，一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突然拦在面前，手里还牵了一条凶恶的狼狗。
　　他两臂环抱，目露凶光：“洋鬼子，我等你很久了！”
　　李爱华莫名其妙：“你等我？请问有什么事？”
　　“还记得几天前你们来这山上打猎吗？当时我的小弟正在喂牛吃草，牛被你们的枪声惊到，竟然触断了我小弟的肋骨。你说，这笔账我们该不该跟你算？”
　　李爱华连连摇头：“我从没打过猎，你们认错人了。”
　　“认错人？不会，我小弟说了，他看见几个洋人拿着枪上山，其中就有一个穿长袍的。”
　　李爱华一拍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上山的时候是看见几个英国人拿着枪上山，但我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是去看望郭老太太，只是碰巧遇到他们罢了。我回去一定向上反映，叫他们不要再来这里打猎扰民。请你们相信我，我是仁爱医院的院长，你小弟的伤，我可以替他治，费用都算我的。”
　　“你少装好心了！我小弟的伤用不着你操心，我们的中医早就给他治过了，我们也不希罕你的臭钱。”
　　“那你还想要怎样？”
　　“以伤还伤！”
　　小红开口说道：“你怎么可以没查清楚，就下定论呢？我敢保证，李院长是清白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郭老太太。”
　　“我管是不是他，反正都是洋鬼子。你跟他在一起，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聪明的快走，否则连你一起揍！”
　　狼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给主人助威。
　　李爱华对小红说：“你快走，这没你的事。”
　　“那怎么行……”
　　“你不听院长的话吗？快走！”李爱华的声音严厉起来。
　　小红望着李爱华，脚下却一动也没动。
　　“虎子，咬他！”
　　小伙子手里的绳子一松，狼狗就窜过来，扑到李爱华身上。在那同一时间，小红发出求救的尖叫。
　　李爱华人虽高大，但对付一条狼狗就差得远了，很快腿上挨了一口。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狗立刻又扑上来，张口去咬李爱华的喉咙。
　　正当李爱华的情况危急万分时，小红突然冲过来，用自己身体的力量把狗扑倒，与它滚到一起。以她的力量当然更不足与狗相斗，手臂跟着就挨了狠狠地一口。
　　“住手！”黎志深大叫着跑过来。
　　“虎子，快回来！”小伙子正巧是海天制衣厂的工人，见老板来到，忙把狗给叫了回来。
　　狼狗悻悻地回到主人身边，依然狗视眈眈地盯着小红，似乎对她竟敢和自己斗而不愤。
　　李爱华爬起来，来到小红身边，问：“你怎么样？”
　　小红笑笑：“没什么，不是什么要紧的部位。”
　　看着小红鲜血淋漓的手臂，李爱华的眼睛湿了：“你怎么可以那样做？太危险了。”
　　小红忍着疼笑道：“别那么感动，我只是在还你的人情。”
　　黎志深跑到近前，厉声责问那小伙子：“小刘，你怎么回事？这么凶的狗也不拴住了！”
　　“黎老板，你……认得他们？”
　　“当然，他们是我的朋友。”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是老板的朋友。”小伙子连连赔着不是，神情紧张，深怕就此被黎志深开除。
　　“不怪他，这是一场误会。”李爱华说。“被狗咬过的伤口要赶紧处理才行，我们快点回医院吧。”

　　事后，黎志深对曲若水抒发心中的感慨。
　　“真是没想到，小红居然有那样的勇气，敢赤手跟那么凶的一条狗斗，换作我也没那样的胆量。我想，李爱华就是铁石心肠，怕也要被感动了。”
　　曲若水眨巴眨巴眼睛：“可惜我没能看到那一幕，但就是听你说起，我也是感动的要命。要是有人肯为我这样做……”
　　“别做梦了，我都不敢有那样的幻想呢。哼，都怪小刘，事情没搞清楚就乱出手，要不是李爱华不追究，又体谅他爱弟心切，我非开了他不可。”
　　“大哥，咱先别关心别人的事了，说说你的事儿吧。我躲到屋里看你把草小姐拉住了，怎么样，她回心转意了吗？”
　　“还说，在那样关键的时候，偏偏听见小红喊救命。不过从她的眼神看，”黎志深微笑，“她应该对我有感觉的。”
　　“我就说嘛，你本来就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我看你也别费事去找别人帮忙了，干脆就直接去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