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花》喜乐的心

33、第三十三章

　　黎志深在家里睡了一天，直到日落时分，他才从床上起来。曲若水一直没敢离开，看他从卧室出来，忙过来问：“大哥，你还好吧？”
　　黎志深懒懒地坐到沙发上：“有什么不好？不过酒喝多了而已。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天还没全亮呢。”
　　曲若水一呆：“大哥，现在是晚上。”
　　“是么？”黎志深挺起身子，向窗外看了看，脸上有些茫然：“这一天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
　　“哪里，时间还早呢。”曲若水笑着说。“我总有一种感觉，晚上的时间可以无限延长。”
　　黎志深叹了口气：“无限长的时间可怎么过呢？我刚睡了一天，总不能还去睡觉吧。”
　　“要不我们去兰花夜总会？已经好久没去那儿了。”
　　“没兴趣。”黎志深懒懒地摇头。
　　“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你没到过的地方。”
　　“什么地方？”
　　“先不告诉你，让你有点儿期待。”
　　“哦？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带我到什么好地方。”

　　黎志深愕然地望着眼前这片黑压压的平房，问曲若水：“你说的地方就是这片贫民窟？”
　　“没错，原本凯莉和我说好，今晚一起来探访住这儿的一个姓王的贫困信徒，但凯莉今天上午临时决定随医疗队去了乡下，她特意打电话嘱咐我一个人来。想不到，我居然把大哥你给带来了。”曲若水说着露出得意的表情。
　　“怪不得你把我家里好吃的东西都带来了呢。”黎志深扯了扯嘴角，“你是想让我看一看情况比我悲惨的人，好叫我心里好过一点是不是？”
　　“绝没那意思，我只是想完成凯莉交给的任务，反正你也没别的事，过来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你觉得我那么无聊吗？陪着你来完成心上人交待的任务，你故意气我的吧。”黎志深很生气，转身想走。
　　曲若水忙拉住他：“大哥，我是一片好心，怕你自己在家里太闷才带你来的。你来都来了，就进去感受一下吧。”
　　就这样，曲若水生拉硬拽地把黎志深带到一间低矮破旧的草房前。欢快的歌声从透着昏暗光亮的窗子传出来。
　　进到房中，只见那一家子的人围在火炉旁，大家拍手唱着圣诞歌，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见他们来到，女主人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上热水。两个穿着破棉袄的孩子则躲在父亲身后，好奇地打量着黎志深。黎志深这才注意到，这家男主人的两条腿自膝上全被截断了。
　　男主人说，自己是在帮人盖房子时，被落下的梁柱砸烂了腿，为治伤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为减轻妻子的负担，他学会了刺绣，一家人靠给人绣花维持生活。
　　黎志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轻松快乐的表情，与他那两条断腿完全不相称。而自己，身强体健，穿着一身名贵的衣服，是否也和自己忧愁的面容不能相称呢？

　　从那家回来，黎志深当即告诉曲若水，以后厂里有什么合适的活，多关照一下这一家人。
　　曲若水问：“大哥，第一次探访有什么感受？”
　　黎志深叹道：“相比之下，才知道我的生活其实是多么幸福。但那种不被环境左右的快乐心境，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嗯，如果老王因为腿断了，就痛苦地整天躺在炕上昏睡，而放弃对生活的努力，他们一家怎么会有这种快乐？而大哥你呢？只不过遭到一次拒绝，就否定自己，你怎么知道草小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也许是林先生的事对她的伤害太深，以致她对恋爱有了抵触心理。更有可能的是，她在考验你。大哥，爱情是要去争取的。我要是你，就继续进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黎志深的心豁然开朗，好像迷路的人突然找到了方向。“不错，轻言放弃本来也不是我的作风。小曲，你帮我支个招，我该怎么进攻才好？”
　　“那还不简单，你每天在医院门口堵她呗。”
　　“不行，那和无赖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刚被拒绝，就这样冒然去找她，她会不会觉得我脸皮太厚了？”
　　“那就只能创造机会了。可惜凯莉去了乡下……不如那我们请李爱华帮忙，让我们‘碰巧’遇到她，看看她见到你的反应再说。”
　　黎志深一把把曲若水抱住：“小曲，有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一早，黎志深和曲若水直接到医院找李爱华面议。正向李爱华的办公室走时，一个穿着宽大工作服的洗衣工抱着换下的被单迎面走来，看见他们吃了一惊，忙低下头想从他们身边过去。
　　她反常的举动引起了黎志深的注意，觉得这洗衣工很眼熟。旁边曲若水已惊呼起来：“小红！你是小红！”
　　小红见躲不过去，只好站住向他们打招呼：“黎老板，曲先生，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黎志深和曲若水虽早已知道小红在医院做了洗衣工，但如今亲眼见到，还是吃了一惊。卸去浓妆的小红没有了以往的妖艳，却多了几分清秀。她的声音语气也没了从前的轻挑，显得自然随和。
　　黎志深不禁问：“你真的是小红？兰花夜总会的小红？”
　　“嗯……是，不过我已经改好了。从前对草小姐的事，我一直很后悔，早就希望有机会可以向你道歉。”小红显然对黎志深还心存顾忌，生怕他再找自己算从前的账。
　　黎志深笑笑：“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反正李爱华已经替你挨了那一刀。好了，你去忙吧，我们去找李爱华有点事。”
　　黎志深说完和曲若水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要不是亲眼看见，我绝对不相信小红能变成这样。”
　　曲若水叹道：“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你说小红爱上李爱华？”
　　“否则你怎么解释这件事？小红从前再怎么说也是红舞女呀，肯来做这种又脏又累的洗衣工，不为爱情又为什么？兰花夜总会的那两个舞女不也是这样说吗？”
　　“问题是她和李爱华一点都不配，李爱华是多干净的一个人，小红算什么？”
　　两人说着话进了李爱华的办公室。他们没注意到，小红并没有立即离开，还站在那里。听见他们的对话，小红心里无限忧伤。

　　黎志深见到李爱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到底施了什么魔法，把小红给变成了个人？”
　　李爱华笑道：“我会什么魔法呀，她是自愿来做洗衣工的。不过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她能坚持做这么久。看来她还真的喜欢这工作。”
　　“喜欢工作？”曲若水哑然失笑，“我看她是喜欢这里的人。”
　　“没错。”李爱华点头，“我们这里的人都不错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黎志深不吐不快了，“虽然我没有十足的证据，但很明显，她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爱上了你。”
　　李爱华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摆手，笑道：“你们一定是误会了，自从她到这里，从来都没来找过我一次。有时偶然遇见，她也是简单地打打招呼，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
　　这样一说，黎志深和曲若水也有点拿不准了。依他们对小红的了解，要对男人表示好感，那手段多了去了。
　　黎志深挠挠头：“这样啊，也许是我想错了。不过这无关紧要，反正她也配不上你。”
　　李爱华纠正他：“不是她配不上我，是她没有在喜欢我。好了，别说我的事了，说说你们今天的来意吧，我可不相信你们单纯是为了来看我的。”
　　黎志深不好意思地笑笑：“没错，是有事要拜托你。”
　　他把自己的来意向李爱华讲了。李爱华笑道：“这是好事啊，我一定帮忙。嗯，眼下倒是有个机会，只不过你要付出劳动。”
　　黎志深大喜：“没关系，干点儿活算什么。你快说是什么样的机会？”
　　“是这样的，昨天我和几个教会的弟兄上山给一位姓郭的孤身老人检了一些烧柴，因为时间紧，就把柴禾堆在院里了。我原打算用今天中午休息的时间，带几个人去把柴整理好，但现在有了你们俩，我就不用再找别人，只要叫上草护士一起去就行了。”
　　“好啊，不过只带草上花意思有点太明显，不如……把小红也带上。”

　　自从听到黎志深的表白，草上花的心里就一直有一种难言的失落感，就象是失恋的感觉。多好笑啊，还没恋爱，就先失恋，更何况是自己拒绝了黎志深的。但那种伤心的感觉那样的真切，一刻不停地折磨着她，让她吃不下，睡不着。不过，她仍然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定，没开始恋爱就已经这样痛苦了，若是更深地陷落后再经历失恋，那不是更可怕吗？有了林立诺的教训，她已不敢再冒这样的险。
　　她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努力工作，多学知识，多挣些钱，争取早日把姥姥接来，靠自己的力量让她安享晚年，让她知道自己不靠嫁人一样能生活得很好。
　　她象往常一样，认真地工作，与所护理的病人交流，向医生报告病人的情况，并时时面带着微笑，以提醒自己保持好最佳的状态，不让人察觉她内心的痛苦。
　　午休的时间到了，小红很开心地过来找她：“小花，院长要用午休的时间去帮郭老太太家整理烧柴，叫我们俩快点儿吃饭，然后过去帮忙。”
　　“哦，没问题。”草上花笑着回答。
　　“怎么？你看起来气色很不好，病了吗？”
　　“嗯……没有，昨晚看书看太晚，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