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静中月

54、五十三章 北弘使臣

　　我惊诧地抬头，段毓书的脸颊恰巧凑了过来，我的唇很不幸地扫在了他的脸上。
　　“你个不正经的。”我捂着嘴巴，怒道。
　　“回宫吧。”段毓书俨然又换了一个人，声音也不复方才那般阴沉，他掐了掐我的脸，“似乎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气不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拍掉段毓书的手，朝正街上走去，扭头，眼角瞥见一个人影，再回头看，又没了。

　　回到宫中，我发觉宫中有了些微变化，除了戒备比往日森严外，宫女和公公皆形色匆匆，依此形式来看，宫中近日必有盛大宴会。
　　果不其然，三日后，在御花园的正殿内举行了为北弘国使臣接风洗尘的宴席，朝中正四品以上官员都应邀参加。
　　因是从我故土派来的人，不论我怎么推脱头疼脑热浑身酸软，一如往年一样，老皇帝执意要我在宴席中，如此我猜，他并非真想照顾我见老乡的情怀，而是让那使臣看看，他待北弘国的朱卿公主甚好，让那使臣可别回了北弘国就乱嚼舌根，挑起祸端来。
　　无奈之下，我不得不放弃偷偷溜出宫的计划，换了身服饰，便赶往御花园。
　　其实我是极喜欢热闹的人，但是却非常厌倦这种皇家宴席，应酬太多，笑容太假，吃得还不能太欢畅，每每参加这种宴席，看着桌面上摆放的山珍海味我只有暗自流口水的份，也因此回了自己的寝宫内，还要再补上一顿。
　　“皇上皇后贵妃娘娘驾到——”公公拔高了声音道。
　　众官叩首，我和皇后随着皇上朝殿上首位缓步而行。

　　清风微醺，醉了绛紫色衣角，浮动飘荡间，我看见蓝色的蔷薇盛开在苍白的肌肤上。琉璃水晶灯的光晕跳跃在他纤长的睫毛之上，投下一片浓密的影，像吹不散的哀愁，忧郁而空茫。
　　我一步一步走近，世界都变得寂静无声，耳边回荡的唯有我的脚步声和他的呼吸。

　　曾幻想过与他再相遇，在奈何桥上，在忘川河旁，哪怕是成为一缕魂魄下了地府，可是却未想到在此时我成了他国贵妃，而他只是我的故乡人。
　　怎么可能，韩奕宏，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可能，我离你如此近，你却未看我一眼？

　　“众卿平身！”南宣国皇帝朗声道，后来他在我旁边一直对下首的官员和使臣说着什么，而我的视线却凝缩成一个点，怎么都无法移开。

　　不是他！
　　在反复确认，包括从那个人看我的眼神如此平淡，甚至只是匆匆扫我一眼之后，我这样认为。

　　韩奕宏常年赤膊习武，且与景王上过战场，他的皮肤略微黝黑才不似那使臣的皮肤细腻白皙。
　　韩奕宏觉得披头散发的都是娘们儿，才不似那使臣一般将发丝披散再肩头。
　　韩奕宏眼神清澈干净，偶尔顽皮使坏却是让人一下便能看出心思，才不似那使臣的眼的神深不可测，晦暗不明。
　　韩奕宏一副典型世家子弟的风流倜傥的模样，才不似使臣那般飘渺闲散，悠然适闲。
　　年少的韩奕宏三分三分三分还有一分，却不似使臣举手投足的将颓废奢靡权势的淋漓尽致。
　　五官虽像，气质却大相径庭，那使臣总归是带了一股邪气，美得让人油然生出几分敬畏。
　　如果段毓书能找到与我相貌相似的玩偶，那此人与韩奕宏五官相似也便不足为奇了。
　　思及此，我愈加辨不出心中的情绪，我希望韩奕宏还活着，可是却又希望眼前这人不是韩奕宏。

　　“夫人，要长针眼了！”
　　我轻吸一口气，有些错愕地收回在那使臣流连的眼神，朝段毓书看了过去。
　　段毓书一手举着酒杯，在手里晃啊晃，朝我微微一笑，沾染了酒色的唇更显润泽，轻轻动了动，密音再次传入我耳中：“怎么，要在我眼皮底下旧情复燃了？你也忒胆大了些吧，不过……我看哪，他似乎不认识你！”
　　我皱了皱眉头。
　　“自始至终，你和他都是只看了对方一眼，不同的是，他只看了你一瞬，而你却是一直，啧啧啧，夫人哪，为夫很伤心的！”
　　“你话太多了，你后面的宫女一直盯着你，以为你在发神经！”我试图也用密音，才发现自己功力根本不够，不过段毓书似乎会唇语，他竟然听懂了，又朝我笑了笑。
　　这时，宫乐声响起，一群舞姬婀娜而入，手臂挽着轻纱开始舞蹈。
　　段毓书趁乱又道：“你看他，看着那个舞姬的时间都比看你的时间长。”
　　“关我什么事！”
　　“他可是你的老相好，旧情人，怎么不关你事！”
　　“少拿这个人来取笑我！”
　　“难道你不知道这次北弘国派来的使臣不是礼部的人？”
　　我猛然抬头，看向段毓书的方向，难道段毓书指的是……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在那场大火中他已经死了，虽然我无数次地祈祷他没有死，可是什么都无法改变事实。
　　然而，我听见段毓书的密音传来——
　　景王的嫡子、威武将军韩奕宏是使臣！

　　“娘娘……”一旁宫女看着被我手臂的衣袖撩倒的杯盏，以为我坐不稳，赶忙上前扶我。
　　“本宫没事！” 我抬眼情不自禁地向那使臣望去，他碰巧听到这边声响也看了过来，但很快眼神就扫向了殿中央舞动的舞姬身上。
　　“这次认出来了么？”密音再次传来。
　　“我要回去！”
　　“他可是北弘国的使臣，作为和亲来的公主，他还要向你敬酒的，怎么，不想在离近些看他？”
　　“我要回去！”
　　刹那，我周围的人连同皇帝都一齐看向我，我有些失控了，竟然喊出了声。
　　未等皇帝开口询问，我便赶忙说：“皇上，臣妾可能旧疾复发，现在很难受，想提早离开！”
　　“爱妃身子重要，先退下歇息吧！”老皇帝并未挽留，还宣了太医去我的寝宫。
　　刚回到朱卿殿，我就觉得自己做事有些草率，不该这么早离席，有些事情还得向段毓书证实。
　　思来想去，屏退了下人，开始换衣物。

　　“你……要找我？”
　　被这突然冒出的话吓得手一抖，衣服顺势滑落到脚踝，我赶忙拉起衣物遮盖着自己的身子，回头。
　　“瞧你这出息！”段毓书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我要是如你这般见了旧情人就发抖出冷汗，那我还不被自己的汗水淹死了。”
　　我沉默，段毓书也沉默，都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过身背对我，继续沉默。
　　我将衣物穿好，问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何才让我知道他还活着！”
　　“我几天前就想告诉你，是你自己突然跑掉的。而且我也才知道，你要知道北弘国可不是我的势力范围。”
　　“真的是他？”
　　“那你觉得呢？你可是他年少时欢喜得不得了的丫头！你和他朝夕相对那么多日夜，他精赤光身的样子你总是见过的吧。”
　　“你……”我指着段毓书怒道，可转眼就想到他说这句话的含义了，“你的意思是……”
　　“离那件事都过了四五年了，韩奕宏才出现，以前为何迟迟不肯现身？莫不是这几年，韩奕宏是在景王的授意下消失隐蔽，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不知……这景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不如去试探试探！”
　　“怎么试探？”
　　“我会想办法让你接近他，具体怎么试探你还让我教你么？”段毓书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们之前发生过何事我可不如你知道的清楚！”
　　我实在懒得和段毓书继续口舌，只能粗鲁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那……你就是承认你们之前有过什么咯？他哪里长了痣，哪里有道疤，你都非常清楚对吧。”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样！哪样？我没有往哪里想，那你又往哪里想了，在说，无风不起浪，听说你当丫头的时候很放荡，当着众人的面就去轻薄自己的少爷，怎么现在就学乖顺了，嗯？”
　　“段毓书，我发现你的话真的越来越多了。”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有钱人家的少爷收了房中的丫头再正常不过，不过当初听说韩奕宏可不只想收你一个，但个个都让你给收拾掉了，看来你的手腕还是蛮厉害的嘛！”
　　“……”
　　“据说韩奕宏那混世小魔王的称号是因为与自己丫头生出事端而得此名，哦哦哦，那小朱雀你确实蛮可怜的，心心念念的少爷的□□丫头竟然不是你！”
　　“……”
　　“看来韩奕宏调、教丫头的本事确实高超，竟然过了这么些年，还让你对他……的身体念念不忘！”
　　“……”
　　“你们通常采用哪种姿势？”
　　“……”
　　“改天与他讨教讨教，好让我这夫人也收收心……”
　　“……”
　　于是，段毓书在我耳边聒噪了一整晚。

作者有话说

　　小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