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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你比灰姑娘还忙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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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结束,放暑假了。
程留回家的时候,程兴国已经回家了。提前做完了暑假作业,并且要到了手机的使用权。可惜家里没有WiFi,手机的流量套餐是最低的那一档,每个月只有1G。为了省流量,他跟个小雷达似得到处找WiFi蹭网,还一边抽空跟跟燕其音插科打诨。
一上线就把空间动态删了个干净,做贼心虚。
“唷,村里通网了?不搞失踪了?”燕其音看他动作,很快就发消息过来。
“嗯,我爸夏天在家,勉强联系得上。”
他兜兜转转,终于在他大伯二楼找到了一个没有人看见,信号最好又方便蹭网的地方。“啪——”的一声,又拍死了一只蚊子。小腿上多了好几个红疙瘩,早知道不穿短裤了。
燕其音过了几分钟发消息过来,“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
“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程留犹豫地看了看右上角岌岌可危的信号,敲字问,“什么游戏?”
“王者,去年快过年的时候上的游戏,你玩过这种竞技类游戏吗?”
他摇摇头,又意识到燕其音看不见,“没有,听都没听过。我感觉不太行,我爸手机流量很少,WiFi信号不太稳定。”
燕其音做作的发了一个卖萌大哭的小孩儿表情包过来,“别人都有人陪,就我没有。”
程留冷漠地哦了一声,“那你去当别人,我要下点电影看。”他油盐不进,总觉得玩游戏这事儿是坏孩子干的。之前买的水溶性彩铅还没用完,他想画点东西,就直接退出了□□。
看他直接不回消息,燕其音直接敲了一个语音电话过来。他没怎么犹豫就接了,
“干什么?你不去打游戏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燕其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电流声带着一点点低沉,像贴着人耳朵说话。
程留不自然地挪开了一点,“没有,不想太放纵自己。我没什么自制力,倒时候玩得收不了场肯定要挨骂了。”
燕其音轻笑道:“你说这话的时候就很有自制力,就当陪我也不行吗?”好像看见他捧着脸在耳朵旁边的样子。
程留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脸在烧什么,“就陪你打一会儿。”
这个时间王者还没有出实名认证,那个还是之后的事情。所以两个未成年人,在炎炎夏日里玩得不亦乐乎。燕其音早先接触过lol这种端游,所以上手也不是很困难。程留可就惨了,每次都是呆愣愣地任由亚瑟举着大宝剑往塔里冲,燕其音每次都笑他。
不过他也不是很泄气,挥剑在中路砍小兵砍得不亦乐乎。那个时候还没有严格的分路限制,大多数都是以“敢走中路打架”为荣。程留每次陪他几个小时,基本都是拿着大宝剑在中路冲锋陷阵。
“别冲了,要死了,程留!”燕其音在语音里说话,
程留有点被人抓包的尴尬,他说:“你刘备不也死了三次,好意思说我。”
燕其音轻轻地哼了一声,“强词夺理。”还操作着英雄在他旁边回城,嚣张死了。
程留抽空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十一点了,我要回家蒸饭了。”
程留每天早上都起得挺早的,一早起来也不是为了跟他打游戏。他要洗菜,淘米,扫地,把洗衣服的水准备好,等刘燕起来。偶尔还要教程生写作业,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到处找他。程生跟山上的野猴子一样,通常起床都不见了人影。
早饭?不好意思,没有。
只有九点多到十一点的一会儿,程留才会陪他一会儿。燕其音声音听起来很不满:“你怎么这么忙啊?你比灰姑娘还忙吗?”
程留笑道:“那没有,这些只是为了维持母子关系不挨骂而已。你自己在家没事吗?天天拉着我打游戏,再说,你之前怎么过的?”
燕其音沉默了一瞬:“你在家老挨骂吗?我在家没什么事儿,家里有保姆。之前……算了。”
程留回家先掀开盖子看了看水,再插好电饭煲。把昨天吃剩的鱼拿出来,待会要蒸一下。吩咐的菜也洗好了,放在大伯家冰箱的凉茶也拿回来了,安全无事。
他这才空下来回他消息:“还好,我妈脾气比较暴躁。不聊了,我要关数据了,再聊就没流量了。”
燕其音趴床上,觉得自己跟每天等人临幸的妃子似得,准时准点等着程留翻牌子。索性这皇帝还算专一,没有其他小老婆。转瞬,又被这酸掉牙的比喻恶心到了。要喝的药给他扔到最下层,难吃。
程留关了网开始听歌,之前攒钱买的《平生欢》还没有看完,他坐在堂屋看书。门外蝉鸣阵阵,蝴蝶在油菜花间飞舞。有穿堂风吹过,电扇呼呼地聒噪……他心里无比平静。
这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如烈火烹油。
刘燕满头大汗地背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程兴国也脸色不虞地跟在后面。
“老子早就跟你说了,那地就不该让他种,现在种出来的树分我屋里一毛钱没有?还把老子种的花生压了。”刘燕摘下头上的草帽,用力地扇着风。滚烫的汗水顺着她的汗衫泼下来,一股扑面而来的汗味和酸味。
程兴国沉默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不就几百块钱咧,你还跟人家吵架吵得有意思吗?底子给你掉光了。”
程留从房间里搬出另外一个电扇对准两人,沉默着没说话。
刘燕听了她这话更生气了:“不就几百块钱?你说得倒是轻松!”又指了指程留,“家里这么多张嘴天天张着要吃的,我买一屋子人的东西多用了一点钱,你都要说得是老子用的一样,老子要是有钱,那个跟你计较这些!你大气,你哥借了两万块钱至今不还,老子真的要在家饿死了都没人晓得。”
程兴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无奈道:“你也少数两句,都是一个村的。你刚刚骂也骂了,有什么用?”
“你把别人当亲戚,别人把你当打秋风的!刚刚他屋里的男人拿着竹竿要打老子啊!你就在旁边站着,我真是服了你了程兴国,你还算个男人?”
程留这才注意到她眼眶里夹着浓郁的血丝和眼泪,小心翼翼地把凉茶递给他们俩手边,想远离战场。
刘燕似乎还不解气,一把抽过程留手里的书。把封面和扉页撕得稀烂,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还有你,天天就知道看小说,一点用都没有!就知道张嘴要钱,在我们身上吸血!把手机还给你爸,天天玩手机真是要玩疯了。你这个书真的读得没什么意思,赶紧出去打工算了。”
程兴国也忍不住发火,“那你算什么?像个野鸡一样天天在屋里头叫骂,都说你铁公鸡一毛不拔……”
“老子怎么了?”
……
程留没说话,也疲于应付他们的争吵。
企鹅传来信号提示音,“灰姑娘忙完了吗?”
藏在被子堆叠的角落里的少年强挤出两分笑容,“没有,你先吃饭吧。”
“下午还跟我一起玩吗?”
屏幕模糊了,“晚点吧,我待会还要洗碗。”
“好。”
头疼得厉害,逐渐加大的音量也掩盖不了门外的争吵,幸好没有动手。他当然知道原因,他是这个家的炸弹,是战争的导火索。是一战中的萨拉热窝,是这个家大大小小矛盾的集中体,是龙卷风走廊那只煽动飓风的蝴蝶。
自从他读高中开始,家里大大小小地争吵声就没断过。争吵的主题大多是因为钱的事情,而他是主要原因,小矛盾不断,吵架总是被殃及池鱼。
可惜,裁纸刀划不破皮肤,缓解不了头痛欲裂的疼。
可惜,人太蠢,年纪太小,救不了燃眉之急。
心情不好老是头疼鼻子疼,前几天自己买的药,药房里的医生说心情也会影响病情。他觉得鼻炎和头疼没什么重要的,只有一一件事情最重要。
只有一种病是最需要医治的,那个病,叫穷病。
他时常幻想有一把锐利的尖刺戳穿胸膛,将他戳得鲜血淋漓,死不瞑目多好。有可能,再也等不到阿拉斯加的鳕鱼跃出海面。也看不见极光在北极蔓延,望不见这世上正在发生的一切美好。
那本《平生欢》,他擦着眼泪想,没有机会看完了。什么都没有机会了,他想埋了自己和一切痛苦根源。太难堪了,什么都不要说。
七八月少雨,但雨若真来,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夜里十点多,程留还蜷缩在暴风雨拍打窗户的阁楼里,充电线从门口延伸到里面。防止有人看见,他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照出惨败的面色。
燕其音听的奇怪,“你那边雨那么大吗?你坐门口打游戏啊?”
程留专注着刚刚视野消失的两个人,紧张地防备人偷袭。他不怎么用心地敷衍道:“啊,是挺大的。”
“这么晚了还不睡?”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最近程留很不对劲。每天极其积极主动地拉着他打游戏就算了,还每天不分昼夜地玩,像是真的沉迷到了游戏里一样。可是每次都是好几个小时的惨红战绩,心不在焉的。
程留有些疲倦地笑了笑,“不是你说要我陪你玩吗?你不想玩的话,我也不玩了。”
“早点休息吧,老熬夜不好。”
程留没说话,游戏房间里的游戏又开始了。燕其音能听见他那边嘈杂地风声,他又选了大宝剑冲到燕其音玩的小卤蛋前面。
“你说,人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
“为什么要问这个?”
燕其音的心莫名沉了沉,他情绪很不对劲。
“First blood!"游戏里传来一血击败的语音。
操作亚瑟的人声音哽咽,“人是因为价值而存在的。”
麦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