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玉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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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楚州的头两日，他们都过得挺愉悦。温华不好意思老蹭吃蹭喝，自己跑去今天帮人搬搬货，明天帮人砍砍柴火，赚几个铜板，虽然他每次配馒头的酒肉还是唐宁请的客，但是唐宁其实是不介意这点饭钱的，只要温华不再给他找麻烦。
温华此人其实单纯又讲义气，每次喝完酒吹牛的时候，他都说等以后有钱了要请大家吃牛肉配好酒。他打着酒嗝嚷：“要请整整三斤酱牛肉，不是一斤两斤，是三斤！”徐世子就背后笑他，真是没见过世面，能想到最好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三斤酱牛肉了。但是没见过世面的温华其实是胸有大志的，他表达大志的方法很是旁门左道，他遇到比武招亲的一定要上去试一试，既能展现自己大侠的武艺，又能赚到一个有钱买剑的岳丈和老婆，在自己刻薄的嫂子那扬眉吐气。
到了楚州赶巧又给他遇上了。比武招亲的人家举办在城里最大的酒楼里，唐宁知道他这三脚猫功夫，大约是走上台就被打飞下台的程度，根本懒得跟去看热闹。倒是徐凤年好奇，跟着去了，说好歹温华被打得吐血三升也有个人给他搬回来。
果不其然，下午徐凤年和老黄就搬着个面如菜色的温华回来了，只是徐凤年的表情看起来也不怎么好。唐宁放下手里的书，看徐凤年把温华扔去床上，才问道：“你也被打了？”
徐凤年搬了个小凳子，蹭到唐宁身边坐着，重重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遇到谁了吗？”
唐宁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徐凤年又叹了一口气，表情很是悲愤：“我们遇到那个紫衣美女了！还好她没看到我们，不然就不是我们搬着温华回来，而是你要来收拾我们仨的尸体了。”徐凤年往唐宁那又凑了凑，低声说道，“你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知道她旁边跟着的人叫她啥吗，叫她轩辕小姐！这附近几城，姓轩辕的可就那一家”
唐宁的表情很是淡定，不惊也不怕，甚至低头重新看书去了，他平静地回了一句：“她是轩辕青锋，轩辕家大小姐。”
“……”徐凤年被这个态度一下子噎住了，他愣了愣才回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们接下来也要经过剑州，你一个无门无派的江湖人也都不怕一下？”
唐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又没去招惹她，我怕什么？至于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给人刺了两剑，我还不得去打探下现在的你还惹不惹得起人家？”
徐凤年叹了回来后的第三口气：“轩辕家和徐家都没什么来往，她认不得我就算了，哪怕认得也是不吝给我两剑的。”
“所以我知道她是谁以后就没有替你报仇的打算了。”唐宁哼笑一声，“但是那个酒楼我明晚还是得去，那里会有一个拍卖会，是我此行的目的。”
“你非得去？”徐凤年的脸一下子苦下来，那酒楼的外面一座是吃饭喝酒的地方，里面还有几个院子，算是个高级客栈。除此之外，城里有钱人要办点什么活动，也喜欢在这儿。他方才看店里的人伺候轩辕青锋，就想到她估计也是住在那儿的，“在阳春城时她肯定看到我拉你了，不和你计较只是看你确是半路出现的。我们就口花花了几句，她能追着我们从上午砍到下午，这么记仇的人指不定会跟着你回来，再给我两剑。”
唐宁呷了口茶，笑道：“徐凤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会易容。”
徐凤年前日听了唐宁的话，兴奋得不得了，易容是南疆传过来的邪术，北椋高手众多，也不乏一两个会的，但是没必要在他面前展现，他也就没见过。现在身边就有一位，他跃跃欲试，非要问唐宁能不能给自己整一个，也跟去拍卖会。
唐宁每次不想答应徐凤年的，也会给他缠得没了办法，他只好答应。
徐凤年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闭眼，唐宁站在他身后，徐凤年闭眼前看他在箧子里拿了张人皮似的东西。唐宁摸着徐凤年的脸，在探他的面骨，他手有些凉，又干燥又带着他身上总有的花草香，其实不难受，但徐凤年被一个男人摸着脸，还是有点奇怪。唐宁一边摸，一边和他解释：“落子、通气、生根、入神、投胎，这易容术有五层境界，通气才算登堂入室，生根就不容易被寻常人看破了，而入神就不仅是相貌，戴上后神态都会有所改变。”
徐凤年问道：“那你到哪个境界了？”
“你不用管我到哪个境界，”唐宁轻笑，“给你的这张面皮是生根的，够你今晚用了。”
徐凤年感觉到唐宁放下了手，随后脸上便附上了一张冰凉的膜，那膜贴着脸，一点一点的在唐宁手下服帖起来，他脸上只感觉紧绷着，倒也不难受。
很快，唐宁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睁开眼。
镜子里的人一下子变了模样，徐凤年十分讶异，镜中人也做出了同样惊讶的表情。他左看看右看看，又上手摸了摸，最后转头冲唐宁狠狠比了个大拇指。
“真是看不出来，”徐凤年惊叹道，“就是这张脸太普通了，不如我本人万分之一的帅。”
做完徐凤年的，唐宁就要开始做自己的，他不让徐凤年在旁边看，说独家秘法不得外传，就给徐凤年赶了出去。
他在房间里呆的时间更短，很快就开了门，徐凤年想看看他会给自己易容成什么样，赶紧窜进房间里。但是唐宁的新面容让徐凤年也愣了一瞬，徐凤年对世间美人心里有一杆秤，六十文是中人之资，八十文以上才能入了他的法眼，在他心里，自家大姐能有八十五六文，院里的丫鬟也是八十文上下，而眼前这张脸……他犹犹豫豫地给打了八十八文，其实他原本想给个九十文，奈何他长在一个男人身上。
唐宁原本长相就不算差，普通往上，是加了点他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气质。但那双下垂的长眼改了斜飞的眼角后，就莫名多出了几分攻击性；他眉毛细长，鼻尖挺翘，比起以前，最重要区别是多了几分女气，还是精致贵气的那种，且徐凤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我绝对见过一个和这张脸长得很像的女人。他细想了一番没头绪，倒是突然反应过来，骂道：“唐宁，你给自己套了个这么好看的面皮，给老子弄了个这么普通的脸，你是不是嫉妒我原本比你帅？”
唐宁笑道：“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今晚你的人物设定是我的小厮，好好跟着吧，保准轩辕小姐看不出来。”
华灯初上的时候，唐宁就带着徐凤年坐马车过去了。这酒楼据说是这里还是西楚的神凰城时，就带着“最好”的名头了，故而整个是西楚风格的装饰，带着古朴又精致的华丽。一楼是普通来宾喝茶聊天的地方，有个天井，中间是一个舞台，平日里是说书唱戏的地儿；而二楼包间一半保持原样，给贵客们休息，一半屏风都撤去打通，摆上了莫约二十对桌椅，都对着中间天井，恰能看见那个舞台。
徐凤年和唐宁直接进了酒楼，徐凤年以往是不参加这种活动的，他能看上的东西都是世间最好，拍卖桌配不上，得直接送进他屋里，现在也是新奇，他问唐宁：“这种活动不是都得拿个什么信物吗？随随便便就进了？”
“看到中间那个台子了吗？”唐宁和他解释，“待会儿就在那儿展示东西，一楼的都是来凑热闹的，只有二楼的人才有资格喊价。”
他说完就朝楼梯去，果然在楼梯口被人拦下了，唐宁递给人一个仿玉的石头牌子，就放了行。
他们路过贵客包间的时候，徐凤年看到门缝里一抹紫色的衣摆，赶紧拽了下唐宁的衣袖。唐宁哼笑了一声，安慰徐凤年：“不至于，她认不出你，只要我们待会儿不和她抢东西，你就碰不上她。” 徐凤年反问：“那我们要是要和她抢呢。”
唐宁冷静道：“没这个可能，你高估我的财力了。”
拍卖开始前，有人来给唐宁发了个簪花小楷写的拍卖名册，唐宁虚虚扫了一眼，就给徐凤年拿去看了。徐凤年翻到最后，压轴和最后的宝贝分别是据说可解百毒的丹药和一把名匠锻刀，他问唐宁他要的东西是哪一个，唐宁说第三个。越往前的越不值钱，徐凤年翻了翻，第三个的介绍只有四个字，祥云玉牌。
“我对最后这两个还有点兴趣，不然你给我买了吧，我回北椋还你钱。”徐凤年阅览完册子，拍卖已经开始了，他没位置坐，就站在唐宁——现在是他家少爷身后，低着头贴着唐宁耳朵小声说。
唐宁往后仰，看着徐凤年，只给了两个字：“没钱。”
祥云玉牌上了场，徐凤年看过去，确实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玉牌，唯一的出彩是这玉料还不错，是一块高冰蓝翡翠，但看得出来是旧物，许久没有人的油脂做保养，差了些光泽。在场大都是不缺这一块没有名头的旧玉的，唐宁随口加了几个数，玉牌就给送到了他眼前来。
他拿玉牌就准备离开，但徐凤年对后面的东西好奇得紧，他总是对徐凤年没办法，只好留到了最后，他们看着轩辕青锋下了楼才离开，走前还向酒楼的人要了一个廉价的麻布口袋，换掉了装玉牌的木盒。到了客栈，徐凤年开始好奇那个玉牌了，唐宁也不介意被他拿走，徐凤年放在灯下翻来覆去看，正面刻着祥云纹路，背面是一个能刻字的平面，但是上面的字似乎被磨去了，且打磨得不是很光滑。
唐宁看他研究，拿过玉牌和徐凤年解释：“这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过往的一个旧物罢了。”他两只手指夹着玉，徐凤年看到他眼里确实有一丝怀念，但是那双漂亮的凤眼微眯着，更多的是不悦和烦躁，“我们家当年家道中落，这玉牌就被我变卖了，现在不缺钱了，就蛮买回来，也算是……我父家给我留的最后一个遗产了。”
徐凤年只听过母家，没听过父家这一说法，他只想也许他更亲近自己的母亲，毕竟唐宁对于自己过往基本是避而不谈的态度，便也没多问。他撇了撇嘴，刚打算聊点别的，想不到唐宁拉过徐凤年的手，连着麻布口袋把玉牌塞到了他手上。
“送给你了。”唐宁眉眼的戾气在看向徐凤年的时候消去了不少，“我不喜欢这个玉牌，放在你身上，之后没有我给你当冤大头，你还能拿去当了换点酒钱。”
徐凤年真的觉得唐宁很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玉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