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栖凤》野火_

6、紫衣女神

　　原本唐宁睡了很好的一觉，但是第二天刚早，他被街道上敲锣打鼓的声响吵醒后，心情就不太美妙了。而这种不美妙，在他下楼看见徐凤年和老黄身边风尘仆仆的两人时，转变成了一种又无奈又痛苦的情绪。
　　他用一种十分不理解的表情看向徐凤年，歪了歪头以表示自己的疑惑。
　　徐凤年刚要开口，李姑娘就先站到了他眼前来，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唐宁讪笑着说道：“唐兄，我离家出走，身上带的银两不多，昨天请了客就一穷二白了……”
　　“哦…”唐宁点了点头，他一直都算个怜香惜玉的人，但是昨晚也不见得对这两个闹腾腾的江湖人生出多好的态度来，那承了这份兄弟情的人……他没看着李姑娘，转头看向徐凤年眯着眼，带着杀气笑了笑，“来蹭饭的？”
　　徐凤年则朝他露出了一个展示了整排洁白牙齿的笑容。
　　李姑娘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温华倒是大大咧咧揽住他的肩膀，笑道：“咱们也算喝过酒吃过肉的兄弟了，人在江湖，不就是靠兄弟吗。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咱们吃个早饭，我带你们逛逛知章城。”
　　唐宁看向门外，确实是相比昨日来往的行人熙攘了几分，街两旁也围满了商贩，他没来过江南城市，心里也有几分新奇，这让他心情好上了几分。但他还是没好气地拍掉温华放在他肩上的手，瞥了这位木剑游侠一眼，道：“一般来说，我不喜欢男人离我这么近。”
　　只是肩膀上下了一只男人的手，又搭上来一只。徐凤年扒着人，乐呵呵地和温华说道：“这人就这样，有洁癖，一天到晚劲儿劲儿的。”
　　唐宁听闻，没忍住恶狠狠地弹了下徐凤年的脑门，他昨晚做完这个动作，发现真是莫名的顺手，他哼道：“这一路的费用，世子殿下可得记好账了。”说罢他就自顾往门外走去。还听见身后温华赶上来，拉着徐凤年嘀咕：“靠，还世子殿下，你不会真是北椋世家子吧？”
　　何止是。唐宁心里嗤了一声，他想：要是温华知道，偌大的一个北椋只有那一个世子殿下，不知道会惊讶成什么样。至于其他的王权富贵人家？若是有人也敢自称世子，是要被徐凤年这小霸王领着人去揍得鼻青脸肿的。

　　今日的知章城，确实是软红香土、繁华非常，他们一路吃了早餐，要顺着人流往下逛。半路李姑娘给路边一支缠花发饰吸了神，她想要又不好意思央唐宁买给她，但到底唐宁是舍不得见美人失落的，走过了两步又拉着人回去买了发饰来。
　　他俩刚往徐凤年那儿走，就听见温华咋咋呼呼的叫声，说什么“夸你呢”又叫了声“女侠饶命”，最后一声听起来十分惨烈。唐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前面的人群看热闹似的散开来，人群中是一个举着剑的紫衣女子，人长得极美，在人群里是熠熠生辉，哪怕她精致俊俏的脸气成一团；如果她的剑不是闪着这么不凡的冷光，怒火的对象也不是徐凤年三人的话，唐宁真想上去认识一下人家。
　　他让李姑娘先别过去，自己拨开人群，走到人群中间。他一走过来，美人带着杀气的一道眼刀也扫了过来。唐宁一边举手表示自己的无辜，一边拽了拽老黄的衣服，低声咬牙切齿地问道：“什么情况？”
　　老黄偏过头，煞有介事地解释：“温华夸她腰细pg翘呢……”末了老黄自己又补充一句，“嘿，好生养。”
　　这句话明显逃不过眼前人的耳朵，眼见的她身周的怒气几乎要实体化起来，举剑就要朝人刺去。温华看起来武功平平，跑路倒是一等一的快，看着人家真下死手一样，眨眼就推开人群往外跑去。身边的老黄更不用说，在徐凤年嘴里，简直是背信弃义、临阵脱逃的典型代表，也风一样的没影了。
　　美人刚想追上，又发现这里还有个留在原地的徐凤年，一转头，剑尖就朝向了这头，她生气的声音也不出意料的动人，她怒道：“你还敢留在这？”
　　徐凤年被剑指地一哆嗦，嘴角抽了抽，颤巍巍地道：“姐姐，咱们讲道理，我刚才可一句话没说啊。”
　　紫衣美人的声音又拔高了几个度：“狼狈为奸！”
　　徐凤年刚想拽唐宁的袖子，人往侧一闪就给躲开了，紫衣美人的剑又往前顶了几步，徐凤年只好转头狠狠地剐了唐宁一眼，随后拔腿就跑。
　　这下留在原地的人只剩下一个半路出现的唐宁了。她转身瞪着唐宁，唐宁却抢在她开口前义正言辞道：
　　“我不认识这几个可恶的登徒子。”

　　等到唐宁再见到这三个四散逃离的人时，已经是下午了。中途他带着李姑娘逛完了城西的小商品，买了一盒胭脂和一个木工小挂件，又吃了一顿午饭，在城东看了街头艺人的演出，李姑娘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唐兄”变成了“宁哥”，他们才回到客栈。而那三人，围在徐凤年和老黄的房间，看起来已经是一老一弱一残了。
　　残的那位徐凤年，是唯一给人追上的那个。紫衣美人毫不留情的给他手臂大腿各来了一剑，手臂那一剑是他躲得快，腿上那一剑则原本还要往上面些的，结果给突然出现的老黄拎着走了个溜之大吉。
　　徐凤年躺在床上哀哀地叫，骂那两个没义气的，温华也觉得对不起人家，拿他浑身家当给徐凤年买了伤药，歪歪扭扭地一通包扎。唐宁过去检查了一番，皮肉伤，温华的包扎丑是丑了点，倒没什么大碍，唐宁就也懒得重新整理了。他给温华一脚踹下椅子，自己坐上，倒了杯房间里稀得没味儿的茶：“解释一下吧。”
　　徐凤年莫名被揍了一顿，放在陵州城内，那向来只有他欺负人家的份，此时正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地叫：“三个贼东西，这两个跑得跟飞一样，还有一个昨晚刚说完对爷有兴趣，今天就假装不认识了；等爷回了北椋，给你们一个个拖去喂我家的狗！”
　　显然屋内的人重点不在于此，震撼的眼神齐刷刷地望向那位假装不认识的。
　　唐宁面对三人的目光倒是十分淡定，如果他的笑容不带着仿佛要把茶杯砸徐凤年脑袋上的狰狞的话。他甚至不反驳：“徐凤年，我对你有兴趣，就不能容忍你调戏别的姑娘的。”
　　“那是温华！”徐凤年指着温华，怒气冲冲道，“他搁人家背后评头论足，也不懂得小点声。我左右就是附和了两句，结果就我被砍了！”
　　唐宁身边，温华就蹲在那嘿嘿笑，安慰徐凤年：“没事，咱们再不能打，明天一早就走，她还能跟着追出城去吗？”

　　当晚徐凤年不得不和唐宁挤一屋子，他不忍心把温华赶出去睡大街，一个房间也睡不下三个人；倘若让唐宁和打呼噜的老黄、脏兮兮的温华睡一起，指不定第二天起来房间里就剩下一具死尸了。
　　他们晚上商量好了路线，徐凤年要往江南道走，而李姑娘说要去南边看海，自然就要分道扬镳了。唐宁给人姑娘塞了几张面额不大的银票，她还很是不好意思，说日后再见，一定百倍偿还。唐宁其实不在乎，因为他心里一笔笔都记着，以后肯定要这个十分会惹事的小世子给他还上。
　　而现在，小世子又欠了他一笔，虽然这一路游历也是风餐露宿，但是徐凤年愣是没把皮养厚实一点，受了点伤一会儿叫疼一会儿叫痒，又要挠又怕再出血，蹭得包扎松松散散马上就要松开。唐宁没办法，只好把伤口的纱布拆了，重新上药。
　　他在那堆瓶瓶罐罐里翻找一阵，徐凤年也不知道他给自己上得什么药，只觉得清清凉凉的，那股子疼痒一下就下去了。他很惊奇，看着手臂上重新包整齐的地方喜道：“唐宁，你还有这本事啊？”
　　唐宁正在对付他腿上的伤口，徐凤年坐不安稳，总是动，他只好拿自己小腿压着徐凤年，随口回答道：“我本事多着呢，你下次再惹事，我就给你下药，让你上吐下泻个三天三夜。”
　　他包扎好松了手，徐凤年就把腿放下塌来，他现在没法盘腿坐，也不能翘二郎腿，十分憋屈地用一个很优雅的姿势坐着，唐宁看得想笑。
　　“你的腿现在不好走路骑马，我们明天租个船走水路，”唐宁一边收拾药罐一边解释，“水路一天就能到楚州，我要在那里逗留两天。”
　　徐凤年当然没有不答应的份，但如果他早知道多呆的这两天，还能在楚州遇上那个给了他两剑的紫衣女神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他现在还不知道，所以他在阳春城的最后一晚睡得很是踏实——而且唐宁虽然嘴上越来越习惯驳他几句，但总体而言还是很温柔的，他受了伤，唐宁就自己在榻上睡了一晚。枕头上有一点唐宁梳头发的花油味儿，比老黄身上男人的臭味好闻多了不说，还让徐凤年无缘觉得很是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