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准备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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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唐宁完全没有对突然出现的老黄有什么疑问，徐凤年想来一墙之隔，也许他早就听见了屋内的动静。但他听老黄自我介绍时顿了一瞬，抬头问道：
“你是西蜀人？”
老黄没回答，就是笑了笑。他在陵州呆了这么久，还是洗不掉嘴里的西蜀口音，但是离阳朝一统天下这么些年，在这靠南的边陲城市有个讲西蜀话的老头，也不算什么怪事。徐凤年留了个心眼儿，问他原籍在哪，是不是蜀地。
唐宁眯着眼笑，手里搅着太烫的早餐——他给三人下了抄手，自己的那碗不加葱花只倒了两滴香油，徐世子觉得这种吃法很奇葩；他慢条斯理地回答：“我不问老黄，你也不问我；英雄莫问出处。但我与你交往不想有所隐瞒，只能说，我的家乡确实不在西蜀。”
这顿早餐完，就是徐小二和黄老头第一天上任了。接下来几天，平心而论，唐宁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老板，酒馆不像食肆，也就配些凉菜酱菜，他后厨交给老黄，前堂交给徐凤年，就甩手掌柜一般做自己的事去了，要么在房间关着门窗安安静静呆一上午，要么在后院吹笛子，一点也没在乎这两个刚认识一天、又是“小偷”出身的便宜员工会怎么折腾自己的店。
但他的厨艺很好，三人的一日三餐都由老板亲自下厨，徐凤年观察过，他觉得此人实在过于工整，唐宁下的每一道食材和调料都有极精确的测量，他让徐凤年给他拿一勺盐，只是小小的调羹，徐凤年装得满一些，他就一定会留个底；装得少一些，他就要亲自再取等量的小半勺。徐凤年没进过后厨，他猜想这也许就是大厨风范吧。所以虽然没工资，但有好吃、有好喝，徐凤年和老黄都满意坏了，硬生生在这多留了一周才告诉唐宁他俩准备启程。
徐凤年难得有这么不舍。这位唐老板在江湖人士中也算是少见的风雅了，徐凤年很久不下棋，在他这下到了；他还很久不操琴，在他这也摸到了；唐老板心情好了，还会配合他吹一曲，唐老板的笛子，毫不逊色北椋王府上的乐师。倘若不是这人这地这态度让他从第一日疑心到现在，他就真的敞开心扉把他当成游历以来的第一个莫逆之交了。
他中间想起自己离开北椋的时候问老黄是不是高手，老黄那个娇羞如少女的模样——即使这个老头见到贼人跑得比自己还快，可以说是一点会武的迹象也没有，他还是不抱希望地随口问了句唐宁的武功怎么样。没想到老黄像模像样地回答了他：“比较一般。”末了又羞哒哒地扭捏说到：“不如我。”徐凤年原本信的七分就陡然只剩下了一分。
可奇怪的还在之后，唐宁听闻了他俩准备出发后，竟问能否和他们共同游历一段时间。徐凤年心想，这不是闲得发慌？他一人独居，一走了之，店铺连着他的家难道还能都搬走了不成？
“别用这个眼神看我，”唐宁这两天不窝在房间也不去后院吹笛子了，就喜欢坐在一楼角落油腻腻的桌子前看书，他看字速度飞快，一天两本，经书诗文和民间小画本混杂着看，此刻头也没抬回道：“我也恰好有事要出远门，未必同路，办完事你们还没回程，我就陪你们走一段。”他似是很感慨地叹息一声，“唉，多自由的生活啊，我上次走江湖还是上次了。”
“至于店铺……”
唐宁话说一半，店门口就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呼：“你这冤家，隔着一条街也不肯亲自上门，还要人家过来一趟！”
徐凤年在陵州也是独一个的风流，光是紫晶楼常客不说，院内二十多个貌美丫鬟，哪个没被他捏捏小手搂搂腰的调戏过，只是在外风雨兼程了一路，属实是很难听见女孩撒娇的声音了；一下子，他也没摸准这是个什么路数。
他转头看，来人确实是一个妙龄姑娘，穿着绯色衣裳，长相和她声音一样艳生生的，但她的圆脸又让这份美貌多了些娇憨。徐凤年虽然见多了美女，但也知道她在这边陲城市算拔尖儿的美人了。
唐宁终于从那本不知道哪搜罗来的怪力乱神画本里分出了神，他抬头，眼睛一路跟着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的女孩，还带着很浅的笑意，搞得人都脸红了几分。看起来挺浪漫，如果他不在人家开口前简单粗暴地把一串钥匙甩在人面前的话。
女孩气得咬牙：“你就这么有求于我的？”
“好姑娘，”唐宁放下书，撑着脸看她，眼里真是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唐某在这里无亲无故，除了你，还有谁我能放得下心呢？”
女孩一下子泄了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拾起了钥匙，嘟囔道：“你就这么急着走？那今晚来我酒楼里请你吃顿好的……”
唐宁还是笑得温和，语气也慢吞吞的，说出来话却很直接：“不了，我和我兄弟们想一起喝点酒，聊点男人的话题。”
三两句话又气得女孩站起身来，她走之前瞧了徐凤年一眼，徐凤年粗衣布裤的，但耐不住长得真是好看，她眼睛亮了亮。
“我听姐妹说你店里来了个长得可俊的小二，就是他？”女孩眼睛转了转，“他不解风情，你来陪姐姐吃晚饭可好？”
徐凤年陵州带来的纨绔习惯难消，他刚想唠上两句，身后唐宁就站起了身，自顾揽上他的肩膀：“他有约在身了，他就是要和我喝酒的兄弟。”
待她走后，徐凤年扒拉下唐宁的胳膊，贱兮兮地问他：“你吃醋了？”
唐宁哼笑：“露水情缘罢了。”
徐凤年拍了拍他肩膀，竖了个大拇指。
他们定了第二日巳时出发，唐宁在后院做了一大桌吃食，和两人两马好好喝了顿酒。马是一匹老黄牵来的红兔，一匹是他刚买的小黑马，自己骑的；唐宁被徐凤年缠着要再给他买一匹，被严词拒绝了，理由是没钱。而人么，一个是只喝黄酒的老黄，一个是喝多了非要缠着他吹自己在陵州有多牛逼的徐凤年。
他说到兴处，还非得拉着唐宁笔画，乌黑的长发披散着都要浸到酒里；他说清凉山的湖有多么大，海水一样，挥舞的手差点给唐宁的酒碗都打翻了。唐宁无奈拽着他的手臂，叫老黄收拾一下准备带他上楼睡觉了。他站起身，徐凤年被拉扯着要栽进他怀里，醉鬼在他身前吐着酒气，脸红得要从皮肤里沁出来，晃悠了两下，还有点反胃地干呕两声。唐宁洁癖严重，手一抖，没忍住直接松开原本搂着徐凤年腰的手，在人倒地前，反手就扔给了身后的老黄。
唐宁没管那俩怎么上的楼，自己先回屋收拾东西去了。他的笛子常年挂在腰间，盘缠就是几张银票，再也没有更多的财物了；随后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箧子，外面钉了一层说不出什么动物的深色皮，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成了磨砂的质地。打开来，里面是各种瓶瓶罐罐，装着粉末汁液，唐宁清点了一番就合上了。
老黄和徐凤年其实确实猜了七八分，他不是本地人，算半个江湖人士，武功一般，行走江湖保命的本领都是些阴招。他躺在床上睡不着，思考之后的路径，唐宁看得出徐凤年的顾虑，有没有歹心另说，他确实动机不纯。也不必多解释，他在心里算着，徐凤年从北椋来，往东往南走，大约都和他不同路，出了城门可能就要分开了。
唐宁心里不舍，他真的有点把徐凤年当成好朋友了。小世子明明是寄人篱下，一点也不吃人嘴短，每日打了烊非要来这个名义上的老板房间，一会儿借他的书、一会儿要玩他的琴。唐宁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有意思的。
他计划好后，调动内息，几下就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穿着锦缎袍子，拉着一个女孩儿的手跑；女孩儿看起来大些年岁，哄着男孩说，别摔了呀。唐宁这一觉睡得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准备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