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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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傍晚蝉鸣树静。
香梅坐在椿树下，低头抱着一个竹绣架，仔细地在绷布行针刺绣。
沈恪出门谈生意，舟儿则被送去私塾上学，他今日这鞋面是给父母大人做的。
他会做些针线活，虽是妓院里学的，但水平比一般人家还高些，绣成的兰芝玉树看起来精美清雅，连蝴蝶都为之围绕逗留。
日子过得很快，他算了算，自己嫁入沈府已有大半个月，平时吃饭睡觉都在沈恪这房，除了成婚之日见过长辈一面，还未有机会去老爷夫人的院子里孝敬侍奉。
沈老爷原本是个耕读于田亩之间的秀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一年到头离不开药，走路要拄着拐杖才能行。对于沈恪迎娶男妻之事，沈老爷虽颇有微词但也无可奈何，毕竟沈家祖上早已落魄，直到沈恪这一代才算金榜题名有了功名，宅院和产业都是沈恪挣来的，自然事事由沈恪做主。
沈夫人性格柔弱，从前一切都听丈夫，为沈家生下二儿一女，现如今小儿子到江州供职，小女儿嫁往金陵，丈夫又病了，她一切就都听大儿子沈恪的。
外加沈三几个管家仆人和燕儿几个伺候老爷夫人的丫头，一家子左右十口人，住着两厢三进的宅子。
沈恪对当地任何人都没有提过香梅的身世，只不过，以男儿之身为人之妻终归不合纲常，父母大人对香梅不闻不问是看在沈恪的面子，而街坊邻里背后嚼舌头议论在所难免。
香梅心里都知道，只怕给沈恪惹麻烦，所以一直都待在房中不敢走动，久了，又觉着白吃白喝心里不安，于是在伺候沈恪起居之余，想尽些晚辈的礼数。
他举起绣架让阳光透过绷布勾勒出花纹影子，觉得挺满意，唇角不自禁扬起笑容。
可当他放下针线，又觉得手头空空的。
他望向高墙之间的那条石板小路，只感到四肢冰凉僵硬。
过去不堪的回忆还是时常袭来。
他是住过深宅大院的，深知自己这种人的命运只似一叶青草揉捏在家主的手中。家主待他好，一家子人都爱他都宠他，脸色都不会太差，但倘若家主有朝一日厌倦了他，无论他如何纠缠挽留，下场不会比下人乃至牲畜好半分。
幸运的是，每当他陷入被厌弃的恐惧之时，沈恪都会及时出现，用温柔笑容和亲昵爱抚把他的身子暖回来。
石板小路传来脚步声。
一道熟悉的影子出现在圆框门前。
沈恪走进院子，墨绿丝袍衬得身段挺拔气质儒雅，却是一只手提着用荷叶裹的烧鸡，一只手牵着下学的舟儿，平静的眼神中透出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舟儿攥着肩上的书袋，擦口水道：“沈大哥，烧鸡真香，我也想吃。”
沈恪笑道：“先生布置的功课你写完没有？没写完不给你吃。”
香梅起身迎接，面颊在夕阳余晖之中泛起绯红。
舟儿是懂事的，两个大人新婚燕尔哪里容得下他这个小捣蛋鬼，点了点头就往自己的小书房跑去，顺路和香梅扮了个鬼脸。
香梅小声嗔道：“这么能跑能跳的，还让你沈大哥接送，真不害臊。”
还没说完，身子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抱住，靠在了沈恪的怀里。
香梅道：“守之。”
“顺道遇见他下学，领他回来罢了。”沈恪说道，“你呢？不好好养着，又做什么活呢？”
香梅道：“我想……给父母大人做两双鞋。”
沈恪坐下，拿起绣架。
香梅倚靠在旁边，小心试探道：“我看大院里栽种着不少兰花，猜想他们喜欢，就照着画册绣的，你觉得可还妥当？等做好了，你带我一起去问安，也就算开了这个例了。”
沈恪没说话，手指缓缓捋过布面。
片刻的沉默让香梅心中一时有些慌乱。
“还是你去送好了，别说我做的，免得添麻烦。”香梅道，“我能尽一点心意就行了。”
沈恪拉过香梅的手，拨弄手掌中的几颗薄茧，开口道：“你进我沈家走的是正门，无论给父母问安还是外出办事都是有名有份的，你这么好，以后熟悉了二老肯定会喜欢的。”
香梅温顺地点了点头。
沈恪道：“可倘若你觉得一点委屈，那都是我的不周道。”
香梅笑了笑道：“我哪有什么委屈，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事打发时间罢了。”
沈恪与香梅一路走来，如何识不破那份藏在笑容之后的不安。
他当然希望日日带着香梅去给父母问好，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香梅能安安心心把这方小院子当成自己的家，否则，若似惊弓之鸟日日看别人眼色讨好乞怜，又怎能让家人接纳让邻里尊重呢？他要让香梅知道，这个家他在是这样他不在也是这样，他必须先扶着香梅在这方小院子里站稳脚跟，再谈孝敬父母交好邻里。
沈恪想清楚这些，牵看香梅走进屋子，按人坐下，道：“鞋子入秋之时做好就行，现在送也穿不了，你有空闲，不如先帮我做一件事。”
香梅的目光是离不开的，转过头便要问。
沈恪笑容温和，耐心道：“我们的这间房子早些年没住过人，你不觉得看起来有点陌生，不像是我们自己的么？”
香梅眉头微蹙，心里纳闷沈恪说这话什么意思。
这是他们的新房。
凭良心说，大婚之夜是他今生从未体验过的浪漫，花瓶、挂画、屏风、酒具……所有摆设都是精心挑选的，他感到自己被捧在心尖上呵护着，已经不能更满足了。
唯独遗憾的是，彼时他与沈恪喝过美酒，宛若处子仰面躺在洒满椒兰的喜床上承受沈恪的爱抚，却发现自己有些麻木迟钝。
十几年的亏空，已经很难弥补了。
上回在曾府情急让沈恪帮忙是一回，可在清醒的条件下，哪怕对方是他的挚爱，也几乎不可能再对触摸起太大的反应。他越想反而越紧张，越紧张越给不了反应，以至于被沈恪察觉。
“怎么？”沈恪问，“你不舒服吗？”
香梅环抱住面前的男人，笑着，汗涔涔的，终于放弃了在新婚之夜伪装处子的风情。他亲吻男人的耳廓，试图通过娴熟的技巧掩饰自己无能的尴尬。
沈恪道：“你如果不舒服，不必勉强。”
香梅道：“没关系，嗯，来吧，守之。”
他故意发出娇喘，把嘴唇咬得很红想让沈恪兴奋，但这一夜，沈恪到底还是没有要他。
“不着急。”沈恪捋着他耳边的碎发，柔声安慰道，“来日方长。”
香梅回过神，眼前是撤去喜字装饰摆放着桌椅柜子的日常房屋。
他缓缓吸一口气，吐出，往身后人的怀里靠。
沈恪笑道：“这院子的布置我看着还是粗糙些，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妨帮着打理打理，包括这些柜子架子桌子椅子、摆的花瓶瓷器画作、院前院后左右走廊种的花木，就按你自己的喜好更改置换，可以吗？”
香梅道：“可是……”
沈恪道：“可是什么？”
香梅道：“能，能有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守之。”
沈恪温柔道：“你自己说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帮我一个忙，好吗？”
香梅抿一抿嘴唇，犹豫片刻，微微点头。
沈恪于是很自然地把一笔积蓄和家里所有的钥匙交给自己的新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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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梅拿着钥匙，生平头一回有了关于家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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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番外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