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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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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梅看着玉燕如此凄楚的模样,几乎本能的想去扶一扶这个可怜女子。
但伸出手的瞬间,他又顿住了。
脑海闪过董氏夫妇伤害过他的恶毒言语。
——“沈家大娘子是个哑巴。”
——“不男不女的相公。”
恶语伤人三冬寒,他的心已经无法再对董氏夫妇有任何的温度了。
香梅劝诫自己,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玉燕擅于演苦情戏,他不能再被表象欺骗。
“你们这是咎由自取。”香梅想清楚这些,往自家门前站了站,避开玉燕的手,“如果这次不付出代价,往后你们依然也还是这样。”
玉燕道:“不会的,我指天发誓,绝不再犯。”
香梅道:“那就看你们的表现再说。”
路过的人越来越多,都停在路边观望,唏嘘不已。
那株珊瑚在阳光下红得发亮,由于长得茂密紧实,竟然要三个壮汉才能抬动,也无法装箱,只能捆扎在板车上拉着走。
听说有珊瑚可看,左邻右舍陆续跑出几个孩子。
钱家娘子、郑家娘子跟着出来,手里都提个篮子,缓缓挪步到董家门口。
香梅道:“二位娘子这是?”
钱家娘子道:“香梅公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这脂粉头油都是私营作坊仿制的,我们小地方的人,真真消受不起这份人情。”
香梅苦笑,没想到墙倒众人推,连这些礼品是哪里仿制的都被人揪出来当做把柄了。
郑氏娘子把篮子放到董家门口的台阶上,看都不看一眼就往回走,还特意绕着道走,以免碰到其它赃物。
篮子里面装着玉燕过去给街坊四邻的礼品,都是些华而不实徒有其表的玩意儿。
又蕊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站在对门,遇见玉燕落难的场景,走过来瞧。
“又蕊。”玉燕又挤出一丝惨笑,做出柔弱无辜的样子,“这事是我们做得不对,如今落到这般田地算是永世不得翻身了,方才我对香梅说,只求他别记恨便是。”
香梅没再搭理,只转过身,笑盈盈地逗弄又蕊的小女儿。
又蕊心中了然,平心静气对玉燕道:“只要踏踏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无论身处何地都是可以把日子过好的,凭良心说,香梅让你们继续住在这里为父母养老送终已是格外开恩,若你们得罪的是江湖中人,哪里还讲情理,非得废条胳膊断条腿不可。”
玉燕讨不到同情只得作罢,一个人酸溜溜地目送曾属于她的红珊瑚远去。
“我的珊瑚……”她目光空洞,似灵魂都已被掏空。
街道尽头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沈恪回府,见前面人群聚集,让沈三缓慢行进。
又蕊道:“诶,香梅,那是沈公的马车吧。”
香梅道:“啊,是。”
街坊邻居跟风议论,不知觉间,沈恪成了安仁坊家家户户的榜样。
这倒并不是因为沈家多富裕多有人脉,而是因为沈恪自成亲以来一直对妻子很专情。
只要与香梅无关的人,无论男女,无论多美,都未曾入过沈恪的眼。
香梅受到众女眷羡慕,既害羞又得意,稍稍陶醉了片刻。
他却很快又觉出些苗头来。
难不成是这条街上的少女少妇都认得他丈夫的马车?那还得了了。
“你们……”香梅挡住眼前几人的视线,试探道,“那么远,你们,你们怎么就能断定是守之回来了?”
钱家和郑家二位娘子互相看了看,眼神含蓄,忍不住笑起来。
“哎哟,什么味道那么酸呢?”又蕊也笑了,拍着怀中的女娃,小小声道,“是醋,有人吃醋咯。”
香梅道:“我没有,我就是好奇你们怎么知道的。”
又蕊笑得更欢,直打趣香梅道:“瞧瞧,还说不得了呢。”
几人哄笑。
笑声是有感染力的,挨着的人听见也跟着笑,像疾雨停不下来了。
香梅语塞,脚趾暗中抠着鞋底。
他的那两下子也就只能挠一挠阿福,遇到这群风韵犹存的悄妇人,实在是吃醋不成反被呛。
沈恪走下马车,问今天家里来过什么人。
这算是救了香梅一命。
香梅笑着和几位邻居道别,回到沈恪的身边。
沈恪道:“我听沈三说……”
“是我,我找的瓦匠。”香梅答的很流利,“上晌我去瓦匠铺一趟,见老师傅不在,我就请了他的弟子来量地,量好了,等董家把阁楼拆掉我们就重新修院墙,约摸十月能把所有的活干完。”
沈恪微笑,搂过娇妻的腰:“真周到。”
香梅还没来得及示意,便听到身后众女眷传来一阵海浪般的欢叹。
——“哇~好英俊~~”
“怎么?”沈恪有些纳闷,刚想回头。
“别管别家闲事。”香梅清了清嗓子,立即挽住胳膊把沈恪的注意力吸引回来,笑道,“走,我们去西侧院看一看瓦片。”
*
董家侵街盖楼的风波终于平息了。
在县衙官兵的督促之下,董昊在一个月之内拆除藏书阁,恢复两家之间的巷宽,并把赔偿了损害沈家院墙的钱款。
董老爷直到最后一刻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儿子董昊在一夜之间白了的头发悲痛不已,后悔从前没有管教好这个逆子。
藏书阁里的书后来被县里的书院收录,倒还算是老人家的一点功德,被记在了花名册上。
董氏夫妇的房产抵押给官府,从此只能尽心赡养父母,踏实做工挣钱,再也不做投机取巧狐假虎威的事。
安仁坊恢复往常的和谐气氛。
*
西侧院的工事在秋季如期进行。
初秋的天气还是比较炎热的。
秋老虎那几天,香梅让大院厨房煮凉茶,不仅给家人解暑,也给工匠送去解渴。
沈恪知道他的这份香梅一定要亲自送,所以为了减轻香梅的负担,他一到点就端着空碗来讨茶,顺便也陪香梅聊聊天。
“这大热的天,该来场雨就好了。”沈恪坐在阶下,抬头望天井,“在书房里稍坐会儿就觉得闷,想喝凉茶。”
香梅拿起勺子搅和茶缸:“刚煮好还很烫呢,你来得太早。”
沈恪笑道:“你若嫌弃我,我就……”
香梅拌嘴道:“不喝就不喝,有的是人想喝。”
沈恪啧一声:“我说不喝了吗?”
香梅道:“那你说怎样?”
沈恪拍了拍石板:“诶,我就一直在这坐着,坐到你不嫌弃为止。”
香梅道:“过来。”
沈恪道:“茶好了?”
香梅道:“过来摆碗。”
沈恪苦笑着摇头,卷起袖子走过去,帮香梅把碗一只一只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
凉茶是用金银花为主料泡的,颜色清透,盛入碎纹瓷碗之中品相甚好。
沈恪端起一碗正要喝,被香梅拿下。
“这两碗是给父母大人的。”香梅端着就走,“你的自己盛。”
正堂早也飘满金银花的清香。
沈平和青萍都坐着,一个眯着眼睛看书,另一个也眯着眼睛在做针线活。
“爹,娘,都先放一放,把凉茶喝了。”香梅道,“这是曹医官开的配方,老少皆宜。”
青萍笑道:“巧了,你怎么知道我正想喝凉茶呢。”
沈平道:“燕儿呢?”
香梅道:“燕儿去分茶了,我让她去的。”
沈平道:“唉,我发现了,你就是故意支开她,每回都这样。”
香梅顿了顿,笑道:“是,每到申时你就让燕儿去厨房拿芽草泡水喝,守之讲过很多遍了,芽草太寒,过去用它是因为便宜,现在家里宽裕了可要保重身体多享福。”
沈平听过这话,心里也挺高兴的,嘴上不忘与青萍抱怨:“你看看,像什么样子,他如今管起我们来了。”
青萍却站在香梅一边,笑了笑道:“你啊,是该管。”
香梅道:“爹,娘,你们慢慢喝,喝完把碗就放那儿,我先忙去了。”
回到大院,秋风吹过,空中飘落片片金黄的树叶。
沈恪看着香梅身穿一袭湖蓝长衫朝自己走来,只觉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香梅瞥了眼缸底:“你喝了没?”
沈恪道:“没有。”
香梅道:“你个呆子,再不盛就没了。”
沈恪手里依然端着那个空碗,笑对香梅道:“我等你,我们一起。”
午后阳光在茶碗里洒下金色的细碎的光点。
香梅也说不清原因,喝完那碗凉茶,身子反而涌起暖流。
他想也许是沈恪正在盯着自己的缘故。
沈恪拉过香梅的手:“怎么办,凉茶不消火。”
香梅垂下眼睫,柔声道:“那……试试我吧。”
他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来,接连几日他一定是要被沈恪榨干的。
他和沈恪拌嘴,撇下沈恪去照料父母,无非是想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可他实在是忘不了沈恪从马车出来的那一幕——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他走向他,他搂住他,那样的轻柔那样的宠溺。
大院堂屋的两侧有条藤蔓密布的走道,平时较少有人经过。
两个人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跟着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香梅听阿福说过,天黑的时候沈府的下人常常在这里偷腥,不想有朝一日他和沈恪也步了后尘。
枝藤摇晃,落下一地秋叶。
香梅咬紧口中的草药包,在无尽快感之中颤抖喘息,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身子做凉药给沈恪消火。
汗水滴落尘土,留下他们欢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