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番外十五 ...
-
船夫撑着杆左右调动方向,让乌篷船在大小船只的空隙之中穿行,钻过一个又一个桥洞。
船舱没有挂灯,月光透过竹帘清清浅浅。
沈恪刚进来就把香梅按在门边,俯身想亲吻,却被软软的一声娇喘欺骗,让香梅咬着他逃开了。
香梅笑笑,躲到屏风后面:“沈郎可丢了什么东西?”
沈恪低头一看,腰带竟不见了。
香梅甩出那条腰带,风情万种地挂到屏风上。
沈恪道:“好啊你。”
不知怎么,近在眼前的人忽又逃脱他的掌心扭到了竹席的另一头去。
香梅挑了挑细长的眉毛:“来抓我。”
河风抬动竹帘吹来,凉飕飕的。
沈恪吞咽了一口,又哑,又渴:“别折磨我了。”
香梅微笑躺下,直勾勾地盯着沈恪。
那是为他撑起一片天的丈夫,他又怎么不动心呢?
只是这一动心,魂守不住了。
——“沈郎,我来了。”
香梅听着船舱两侧传来的习习水声,坐到沈恪身上,深吸一口气,仰起头让月光洒在自己的面庞。
*
阿福坐在船头,一边听着船舱里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一边伸手从竹筐里挑选出新鲜的莲蓬。
他的任务是在船靠岸之前剥莲子剥满整整一碗。
莲子气味清香,剥着剥着,十来岁的童子也不自觉唇角含笑。
进沈府之前,阿福就听闻府中上下由沈恪做主,而沈恪辞官回乡之后竟娶了一位三十好几的男子为妻,实在有些惊世骇俗。
他因青萍的关系来的,既然被安排到这位男妻的身边伺候,不想招惹是非,自然是对沈恪一点心思都没动过,尽管如此,那晚在伺候香梅沐浴之时他还是从香梅的眼中看出了本不该有的对自己的容貌身段的羡慕。
他虽不太明白香梅作为沈恪的正妻何必与自己比童子之身的柔软娇嫩,但总归是因此更加小心谨慎,怕这份羡慕催生嫉妒最终惹出祸事。
直到在小窗边窥见沈恪为香梅洗脚的那一段,他被夫妻之间真挚的感情打动,也才知道了香梅是他在沈府真正能倚靠的人。
自那以后,阿福几乎处处为香梅着想,他当然看得出香梅在起居之事上还是会防他,譬如不让他单独伺候沈恪洗漱更衣,也不使唤他去书房给沈恪送点心,但这层小小的心思就像软刺,软得让人即使被刺到也不觉得多疼。
他反而是很感恩香梅在大事上的宽容大度,譬如节假日会给他一笔钱允他回乡探亲、外出见世面会愿意带他同行、对他犯的错误会耐心教导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日子久了,阿福希望香梅能过得越来越好。
在香梅久经期盼见到沈恪的时候,他会跟着激动;在香梅因为自卑不敢对沈恪说出想法的时候,他会鼓励劝说;在香梅取得进步变得更加自信的时候,他愿意静静倾听,与香梅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此刻,碗中的莲子已盛了大半。
乌篷船从桥洞里钻过,迎面与一艘载歌载舞的画舫相遇。
舞姬水袖在琴瑟丝竹之中翩然飞舞,达官显贵畅游其间谈笑风生作诗吟词。
阿福抬起头,感叹道:“好漂亮的船。”
突然,一个黑影从画舫上面抛了出来。
砰,黑影砸在乌篷船的船头,手掌那点大小。
阿福定睛一看原来是只芙蓉雀。
“喂,喂。”阿福捡起来,对画舫上的人招手,喊道,“是哪位官人的雀儿?!”
船舷站满了人,却都在饮酒作乐,无一人在乎从下面传来的声音。
阿福微微皱眉,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小鸟,才发现它的右半边翅膀受了很重的伤,白色羽毛下面大片都被血染红。
香梅和沈恪这时听见动静,穿好了衣衫掀起帘来。
“阿福,怎么了?”香梅问。
“公子,沈爷,抱歉打搅你们雅兴了。”阿福如实道,“这只芙蓉雀受了伤,被人扔了出来,落在我们船头上。”
香梅怔了一下,接过小鸟。
小鸟在他手心里呜呜哀鸣,浑身羽毛颤抖着,几次挣扎扑腾又跌倒。
它的左半边羽毛齐整有光泽,体型也丰满圆润,说明原来被养得极好,应该是无辜招惹了画舫上的某位酒醉的客官,被恶意弄伤然后被抛弃。
“多么罕见的白色羽毛啊,这品种最是名贵了。”阿福道,“公子,我们救一救它吧。”
小鸟的眼里无光,眼角似乎还有泪水。
香梅侧过脸,看向沈恪。
沈恪道:“好。”
香梅点了点头,对阿福道:“我们先给它买一个鸟窝,然后喂点水,拿布罩上回去处理它的伤口。”
沈恪道:“阿福,我只说这几句——雀儿虽小但也是生命也会知道冷暖,只是它无法像人一样开口说话,你既然要救它,日后就要对它负责,它若想要自由便不可用牢笼禁锢,它若愿意逗留在你身边,便要长久饲养不可始乱终弃。”
阿福连连应是。
香梅听着这番话,不自觉又挽住了沈恪的胳膊,舍不得分开:“七夕是牛郎织女盼望见面的日子,以后就叫这雀儿‘盼盼’吧。”
阿福笑道:“这名字真好!”
河道两旁有几个摊子,船路过了可以短暂的停泊。
他们选了一个藤草编织的窝,铺好柔软的棉花,小心地把小鸟放进去。
香梅喂小鸟喝了点水,让阿福盖上布,防止小鸟路上受惊过度挣扎。
摊子上卖杂货的大娘瞅了一眼,叹道:“几位郎君 ,这雀儿肯定活不成,不是我不会做生意,劝你们还是别费这个心。”
阿福道:“为何这么说呢?”
大娘道:“这条河边被遗弃的小动物很多,雀儿呀,鹦鹉呀,狸奴呀,每天桥下都能看见几个半死不活的,富贵人家豢养的宠物,老了病了,即使治好也很难自己捕食的。”
阿福道:“这……”
香梅淡定道:“心意还是要尽到,至于活不活,就看盼盼和我们有没有这个缘分了。”
大娘听到这话,转变了态度,笑了笑道:“是,还是公子心善,好人会有好报的。”
香梅听过一句老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大致意思是若没有经历过他人受的苦,请不要勉强他人践行自己所认为的善。正是因为他理解这只被抛弃的小鸟所遭受的不公才会愿意施以援手,他自知无法去指责画舫上的那个人薄情残忍,但他可以选择给自己的内心添一分温情。
回到客栈,香梅找店家要来了许多用于包扎的器具,陪着阿福一起为盼盼处理伤口。
那伤口很长一道,却并不深,所幸没有伤及骨骼,在止住出血后,涂抹些草药就不再溃烂蔓延。
沈恪也放下应酬,到花鸟市场买来专门给芙蓉雀吃的虫子,装在罐子里早晚喂食。
在他们悉心照顾之下,盼盼的伤口渐渐愈合,新生的绒羽覆盖住伤疤,食欲也一天好过一天,开始展翅练习飞行。
“看来,它还是向往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行。”阿福道,“那就好好享受新生吧,别再被人捉回来了。”
盼盼似乎也有灵性,伤愈之后看见阿福、香梅和沈恪,会主动从窝里飞出来,扑腾着雪白的双翅落在人的肩膀上,发出啾啾动人的鸣叫。
阿福在归途之中放飞了盼盼。
白色羽毛飞上蓝天,化为一抹云彩。
香梅和沈恪看到这一幕都很欣慰。
日后回忆起在金陵度过的七夕,纵然乞巧美好、巧果可口、天灯浪漫、乌篷船里柔情似水,香梅却始终觉得在秦淮河上遇到盼盼才是他们最佳的缘分。
*
金陵之行就这么结束了,一行人在七月中旬回到瑜城,继续过小地方幸福安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