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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番外六 ...

  •   香梅真正安下心不去在意旁人的目光,是沈恪把一张红纸放到他手中的时候。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你才刚看到这张,怎么就猜到了?”香梅惊奇道,“谜底是什么?”

      沈恪道:“是一个字。”
      香梅道:“字谜的谜底当然是字,是哪个字?”
      沈恪道:“还没猜到。”
      香梅道:“那你怎么就拿下来了?”
      沈恪笑了笑:“我负责拿,你负责猜。”
      香梅的脸一沉,拖拽住人:“守之,你快挂回去,我猜不了。”
      沈恪道:“扫堂延枕簟,公子气翩翩,想当初你在宣德门前过尚且能与状元郎对出谜面,今日瑜城不过是披襟咏风涟。”
      香梅听着这番吹捧,一时恍惚松开了手:“都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那张写着谜面的红纸飘落二人跟前。
      沈恪看了一眼,弯腰捡起,拂去冰雪。
      香梅叹息道:“遇见你时我正是最好的年华,所以你记住的都是我光鲜的模样,才会觉得时至如今我仍然值得被珍惜被善待,凭良心说,我知道我与你不般配,不怪旁人奚落。”
      沈恪微笑不语,目光浏览着街边的灯谜,随手又摘了一张,连同刚才那张一起塞进香梅的手中。
      香梅道:“你……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还没听到回答,一捧五颜六色的灯谜迎面扑来。

      香梅又好气又好笑。
      放眼望去,整条长街都是随风飘舞的灯谜。
      他被沈恪拉进了一场彩色的雨里,顾不得再顾影自怜。
      瓦舍勾栏红红绿绿是模糊而繁华的背景,小摊贩卖的冰糖葫芦串儿和糖人是晶莹的点缀,男女老少的欢笑凝固了时间,一刹之间,灯下的影子就是年少时的自己。

      “我知道是什么了。”香梅醒悟,“守之,画时圆,写时方,是‘日’。”

      心中的雨点落下,声如珍珠落玉盘。

      “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昭古月,碧波深处好泛舟。”香梅拿起第二张,笑道,“是湖啊。”

      沈恪道:“再来一张,南望孤星眉月升。”
      香梅想了想,速答道:“南望指王字,孤星指一点,眉月像一撇,撇在王的左边点在王的上边,便是‘庄’!”
      沈恪道:“猜的好!”
      香梅释怀地笑了。

      沈恪带着香梅就这么一路采撷,直到快抓不住,才就近找坊里谜社排队兑换奖品。

      谜社是平日里爱好猜谜之人聚会交流的地方,此刻聚集着一批年轻俊俏衣着华贵的男女。
      女子云髻金钗手捧暖炉,男子锦缎绒裘冠簪干花,摩肩接踵地挤在木台子前面与社官高声对唱,口中呵出团团白气。

      香梅拿出自己已经猜出的灯谜,伸到头顶晃了晃。

      周围的人注意到,纷纷惊奇赞叹:“这位公子好生厉害,这少说也有二十张,今年元宵的谜状元不会是他吧?”

      香梅听到议论了,用胳膊抵一抵沈恪。
      “来了。”沈恪笑着又掏出一大叠,“社官看过来了啊,这里还有。”

      可当他们挤到前排看到红榜,才知道原来高手大有人在,他们的这个成绩在今宵所有猜谜的人中只能算中流。

      社官眯起眼睛,一一与香梅对过谜底,然后点了点头,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匹花绫。

      沈恪道:“我们猜了几十道题,就只有这些吗?”

      社官捋着胡须,慢道:“县里兴学,丁主簿倒是有言在先,如果能现场用同样的谜底再出新谜面,就算是以谜对谜,能拿一件雀羽锦缎披风。”

      香梅听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那件悬挂在台架之上流光溢彩的成品披风,和众人一同感叹其精致华美。

      “走吧守之。”香梅道,“我们看看就好了,以谜对谜太难了。”

      “稍等。”沈恪安抚了香梅,转头问社官道,“是比谁能出更多的谜吗?”
      判官道:“俗话说宁缺毋滥,猜谜兑奖比的是谁猜中的多,这以谜对谜相反,讲究的是一个简字。”
      沈恪道:“如何简?”
      判官随手从方才被香梅猜中的谜纸中抽出一张来,啪拍在桌上,令道:“谜底是‘日’,谁能以最少的字数写出这道新的谜面,谁就是赢家。”
      沈恪道:“好规矩。”

      很快消息传开,热衷于猜谜的人们很快围过来,有的闭眼冥思,有的来回踱步,有的紧张得啃咬手指头,都想争夺那件象征着自己文学造诣的雀羽锦缎。

      一位郎官率先抢答:“有了!”
      ——春景晴明四处同。

      社官咚咚敲锣,问众人道:“还有没有更短的?”

      一个小姑娘骑在爹爹的肩膀上叫道:“有!”
      社官道:“你说。”
      小姑娘道:“少白头!”
      众人惊叹,这小姑娘日后定是大才女。

      金锣越敲越密,眼看着再无人能给出更精简的谜面,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香梅拉了拉沈恪的衣袖,呼唤道:“守之,雀羽锦缎纵然好看,可一年都穿不了几回,有什么稀罕的?我们不如去旁边的铺子选几斤橘子蜜饯,父母大人爱吃的。”

      正是这时,沈恪大步流星走去,夺过了那根敲锣的棒槌。

      社官道:“沈爷,都在一个县城里谁不认得谁,难不成你能给出比江家小姐更短的来?”

      沈恪微微一笑,对江家郎官抱拳赔礼:“得罪了,江小姐,来日带好茶去你家赔礼。”

      香梅道:“守之……”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些担心,比三字还少那就只能是两个字了,他怕沈恪为替他出风头闹了笑话。

      却只见沈恪面相众人,大声说出了两个字。

      ——“一天。”

      千百张面孔的表情瞬间从难以置信变成赞叹佩服。
      社官苦笑:“沈爷,你这这这……”
      沈恪道:“一天即一日,是不是这个理?”
      社官道:“是,是。”
      他恨有口难辩,只得把宝贝给了沈恪与香梅。

      香梅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件披风的色彩如水墨画般层次分明,从群青过渡到藏青,孔雀羽毛点缀在菱纹锦缎之间,光华流转,万众瞩目。
      沈恪扬起披风罩在爱人的肩膀上,温柔道:“走吧。”
      香梅羞红了脸。

      *

      两个人沿着主街又走了一两百步,沈恪陪香梅去买了橘子蜜饯,便引路往城南画店走去。

      画店开在河边,门前一株老树托着空中弯月。
      远远看去,屋顶披黛色瓦片,两开的红木门透出画彩与人影,后有二层的小阁楼。
      沈恪指道:“香梅,这就是我想交给你的店。”
      香梅点了点头,读出牌匾上的字。
      ——绾坊。
      他的心情还是有些紧张的。
      固然披着今夜人人都羡慕的孔雀锦缎,看似与沈恪是般配了,也曾学过琴棋书画,结交过清雅之流,可那些毕竟都是为了更好地伺候恩客官人,不是主事。
      沈恪道:“这一带靠近县城书院,除了画店还有许多文房店,也常有名士流连,你看对面那些酒肆茶坊就是清谈之地。”
      香梅道:“你慢些讲,我记不过来。”
      沈恪笑道:“你不用记,我给你请了一个师父,他会教你上道的。”
      香梅道:“师父?”

      正说着,绾坊门口走出一个蓝袍男子。
      那男子送走三两客人,喝小厮冲洗石板擦净门面,然后拍了拍衣袖对河边老树躬身三拜,拉住木门。

      沈恪赶忙跑到桥上喊道:“尚叔,且慢!”
      香梅跟着跑,却怕剐蹭到披风,还是比沈恪慢了半拍。

      那男子显然听到了,但没有回答,仍继续关门,只在两扇门之间留了一丝缝隙。
      他叫崔尚,曾是一个落魄画家,年过四十仍然流浪江湖无人问津,直到遇着沈恪他才算开悟,放下清高改做评画集画卖画的生意,渐渐时来运转,不仅阅尽江南也娶到了良家女子,财名双收。
      岁月不饶人,由于眼疾越来越看不清事物,崔尚向沈恪提出让学徒接替自己掌柜的位置,趁还没瞎再作几幅画,也算回归初心。

      “尚叔,说好今晚带人过来的。”沈恪道,“你怎么就关门了?”

      崔尚道:“东家,你虽说好了,却没有守时。”
      沈恪道:“街上人多,耽误了片刻。”
      崔尚道:“怕是耽误在那件孔雀锦缎上了吧?”
      沈恪笑了笑:“就这一回,尚叔。”
      崔尚道:“那就请走后门吧。”

      香梅听着这番对话,心道这位师父的脾气真不小,明明只是被聘用的小店掌柜,却敢对东家讲规矩。

      后门虽隔得不远,但是要穿过弯曲的暗巷,也不那么容易。

      香梅不得不把披风收起来抱怀里,紧紧跟着在前面探路的沈恪。
      “小心石阶。”沈恪道。
      香梅应着声,喃喃道:“他怎么那样对你说话。”
      “他其实也没说错。”沈恪道,“店里老学徒不少,你这位贵公子的确是走后门接的掌柜。”
      香梅一顿,神情像只受惊的小鹿:“那我……我不敢要了。”
      沈恪回过头,把香梅拉到自己身边,浅笑道:“开玩笑的,等你学会了本事,叫他心服口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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