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正浓》又生

12、番外四

　　饭还没有吃完呢。

　　香梅有些难为情。

　　想到过一会儿如果没有把这屋碗筷收拾好送去大院，那边就会派人来取，该要被说偷懒不勤快了。
　　可这头又是丈夫的需求，身为妻子怎么能拒绝呢？

　　“菜凉了再热热无妨。”沈恪话音轻柔，“慢慢吃。”

　　香梅红着脸，心里还在纠结，手却下意识地解开系带松开衣领。
　　在他依然有些僵化的思想里，只要被需要了，他是不能拒绝的，哪怕不在床帏而是在书房、花园亦或饭桌旁，随时随地他都应该自愿服侍并且热情主动，更何况这个人是他心爱的丈夫。
　　他知道怎么勾起沈恪的欲，甚至都不用刻意，只要轻哼两声或者挠几下子，就能感到对方的呼吸一点一点变得灼烫。
　　沈恪对他的反应就是最温柔的鼓励。

　　“守之，我……”可当衣领松到一半露出肩膀与胸膛，整片衣料马上就要顺着清瘦的身体往下滑时，香梅又深吸口气把衣服提住双手裹紧环抱住自己。

　　他不敢说，即便服用过上好的补品，那儿依然软绵绵的站不起来，扫兴至极。
　　久了，他越来越揣摩不透沈恪的怜香惜玉——明明是这样一具残花败柳的身体，为何非要拼凑完整才肯使用。

　　“怎么了？”沈恪撩过一丝散落的头发别在香梅的耳后，“不要有负担，没关系的，多久我都可以等。”

　　香梅笑了笑，看得出用了力气，笑容却依然虚弱卑微：“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试的，即使那儿废了……我也可以让你快活的……不碍事……”

　　这时窗外走过一道人影。
　　燕儿走进来，正撞见沈恪与香梅在饭桌旁交颈私语，免不得也害羞，一时怔在门外不敢动弹。

　　风吹着小雪飞进门框。

　　沈恪道：“燕儿你先回去，碗筷我稍后再安排人送去。”
　　燕儿连忙点头，走了。

　　香梅闻声从沈恪怀里挪出来，低头继续吃饭，一口一口把红烧肉嚼烂往下咽。

　　空气安静，炭火燃烧的声音清晰可闻。

　　沈恪很耐心地陪伴香梅，也不说话，但看他碗里的那点菜快吃光了就又夹几块肉补进去，然后自己也扒两口。

　　咀嚼的动作让香梅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

　　沈恪试探过几次，似也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他自是希望能把香梅的身体养好再行.欢，但如果这份希望已经变成香梅的负担，断然不必强求。

　　“是我顾忌太多了。”沈恪道，“香梅，今晚我们就好了吧，以后我也会好好珍惜你的。”

　　香梅抬起头，眼底悄然染上喜悦，尽管极力克制却仍在放筷子的时候弄出叮地一声清响：“那我……去准备准备……”

　　沈恪恩了一声。

　　*

　　浴房水气弥漫。

　　香梅抱着自己的木匣撩开布帘走进来。

　　阿福已经把热水都浇进泡澡用的大木桶了。

　　沈家对待下人宽厚，下人对主人自然也上心，都知道香梅以男儿之身过夫妻生活要比女子艰难，于是很早就备齐了给男子使用的事前事后清洗养护的用具。阿福则是专门伺候这事的童子，不仅乖巧懂事，也比旁人更细心。

　　“公子试试。”阿福舀起一瓢水，浇过香梅的手，“这水会太烫吗？”

　　清冽芬香的水淋过手背。

　　香梅的目光忽然被面前这漂亮的童子吸引。
　　他听燕儿闲扯过阿福的来历，原是青萍老家一个庄稼汉的儿子，因当年闹饥荒家里养不起只好送去大户人家做了娈童，后又托亲戚找到青萍，送入沈府做事。

　　香梅道：“阿福，是谁指你来伺候我的？”
　　阿福道：“沈爷。”
　　香梅道：“他见过你？”
　　阿福道：“没有正眼瞧过，不过那日夫人问沈爷怎么安排，沈爷就说了一句。”

　　香梅从中听得出阿福不想惹是非，也是同病相怜之人，哪里还计较，只平和回答水温刚好。
　　可无法否认的，当他低头看到遍布在自己枯黄皮肤上的疤痕，不禁还是感到自卑。
　　他在阿福这样年纪的时候，连漱过口的水都有人愿意喝，哪里还要为一次侍寝这样精心梳洗打扮。

　　“阿福，你来……”香梅从木匣里拿出一小包香料，仔细回忆过用法，认真交代道，“你去打一盆井水，先把它过三遍，然后放在冷水中煮开，气泡如玉珍珠之时取出，把水取出备用，煮过的料包再放进浴桶……”
　　阿福听到如此繁琐的用法，单纯清澈的眼神泛起困惑。
　　香梅解释道：“这样泡完身体就会发出淡淡的香味，不刺鼻但却持续很久。”
　　阿福道：“煮香料的水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香梅笑道：“那些水有补阳的功效，可以用来洗里面。”

　　热水浸润身体，温暖舒适。

　　香梅感到血脉畅通整个人都很愉悦，笑得也自然，款款大方地把自己的一些私房秘诀教授给阿福。
　　出浴之后，怎么擦粉，怎么修饰面容，怎么佩戴饰品，等等等等。

　　香梅一边说着，一边打理。

　　他倒是毫不避讳的，里头贴身穿绣花红肚兜，肩披丝衣透出若隐若现的身形轮廓，尽情享受着指点阿福的优越感，因为这些都是青萍私底下给他的增添床笫之间的趣味用的。

　　“这是红玉软膏，取杏仁浸泡去皮后研为细末，与滑石粉合在一起，蒸过后加入少许冰片、麝香用鸡清调为膏状，涂抹之后到四五十岁都不会有皱纹，当然你还小，用不着这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阿福面前说这些话。

　　直到他精心打扮完往铜镜前一站，才意识到想象和现实又一次南辕北辙。

　　——他的脸并不光洁，眼尾泛着醒目的皱纹，脸颊有一些盖不住的雀斑，两腮凹陷消瘦憔悴。
　　——他的身体更是像一只鱼干毫无美感，哪怕抹过香膏，依然有磕磕巴巴凹凸不平的伤痕。

　　相比之下，什么都没做只是站着伺候他的阿福显得那么俊秀。

　　香梅唇角的笑渐渐消失。
　　连一刻犹豫都没有，他把穿好的肚兜和丝衣脱去了。
　　在幻想被彻底揉碎之后，他自我安慰，即使他永远无法回到过去光景，沈恪也从未嫌弃他的样貌，不是么？

　　最后，香梅回到卧房，底衣外衣都和平时一样，除了里面穿了便于行事的毫无情趣的开裆裤以外，并没有什么特意准备的痕迹。

　　*

　　沈恪也是如往常一样的时间回到卧房。
　　他怕太早香梅还没准备好，而太迟了又把黄花菜都晾干了。

　　卧房的烛盏不多，吹灭两盏之后，便只能见从窗外照进来的雪光。

　　沈恪坐在床边脱去鞋袜：“怎么就把蜡烛吹灭了，这么暗。”
　　香梅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沈恪笑了笑：“鸦色腻，雀光寒，风流偏胜枕边看。”
　　香梅静了片刻，抹去泪水坐了起来，像一片柔软的棉花依靠在沈恪的背后，抱着他，伸手到前面替他把外衣脱下。
　　沈恪握住香梅的手，放在唇边：“味道很好闻，是月麟香么？”
　　香梅小声道：“你还记得这香。”
　　沈恪摘去木簪，黑发如瀑披在肩上，转身让香梅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容颜更显温和：“那时我去芙蓉楼听曲，别的厢房都是脂粉气，只有你那间房，每每传来琴声都有暗香浮动。”

　　香梅的眼里泛起笑意，指尖抚摸过爱人那片健壮的纹理分明的肌体，同时也小心翼翼地捏着自己的衣袖，谨防皮肤露出来破坏了良辰美景。他是故意吹灭蜡烛的，这样，沈恪在暗中看不清自己的容貌了，只论技术的话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窗影渐移，雪花轻轻在窗台积蓄起来。
　　床褥则是很温热的。

　　沈恪说着，感到自己的手指被香梅捉去了。
　　那一番缠绵吮吸，让他如在云端散步，轻飘飘的，恨不能立即把周围团团云朵抱入怀里融进身体。

　　香梅抽出沈恪腰间的丝带，轻盈地遮盖在沈恪的双眼上，耳边软道：“沈郎今晚能不能再叫我一回逸云？”
　　他的泪终于能放肆地夺眶而出，溅湿了被子。

　　“逸云。”沈恪的喉结动了动，“那时我以为你会一直等我。”

　　“我就是一直在等你，真的。”香梅笑道，“这不是，等到了么。”

　　沈恪便明白香梅的心意，也不再去解那条蒙住眼睛的丝带，只是翻过身让香梅躺在下面，小心呵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人影交缠映在床帐之上。
　　汗水如蜡泪滴落。

　　这夜情趣正浓，两个人把身都交给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