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南色

8、我陪你

　　苏维看着眼前的秦子膺，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场合，气氛和人物，似乎都很奇怪。
　　“你怎么了，笑得瘆人。”苏维发誓自己没有恶意。
　　秦子膺没做回答，只是不断地向他推荐菜色：“这个海参真的不错，我这么挑剔都说好了，你一定要试试。”
　　苏维索性放下筷子直视着他：“子膺，你有事就说，不然我总感觉怪怪的。”
　　秦子膺也知道自己拧不过他，毕竟自己的执拗还是在他的影响下修炼的：“那我说了。”
　　苏维端正坐好，那姿态，好像是要听什么学术报告。
　　秦子膺避开连篇累椟，言简意赅：“我分手了，然后，我想清楚了一件事，我要和你过日子。”
　　这话要放别人身上，一准儿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苏维生来淡定，这点程度，还不足吓到他。
　　苏维开始慢慢了解情况：“你分手和我有关？”
　　秦子膺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回道：“只是有一部分原因。”
　　苏维紧接着作出判断：“所以你是对女人失望了？找个伴作陪？”
　　“才不是！”秦子膺连忙否定，才不想让苏维觉得，他就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那是因为什么？”苏维可没那么好糊弄。
　　秦子膺结巴了，他总不能说是我想照顾你，那听起来像个笑话，说出来就更办不到了。
　　“我——我再次经历过感情之后，觉得做单身汉也不错，我们关系这么好，又是同一战线，就该互帮互助。”临场发挥，效果不赖。
　　苏维好像信了，他点点头：“话虽如此，但不现实。”
　　“哪里不现实？”话题的中心已经转向了他想要的方面，秦子膺显得分外热情。
　　“我们两个大男人，怎么一起过日子？还有，你是如何解读过日子这个概念的？”
　　“这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同意，我最多还有一个月，就可以搬来和你同住。那时候，咱不就可以过日子了。”
　　“我要是不同意，你再有一个月，就得流落街头了？”
　　秦子膺假意作拭泪状：“知我者，君也。”
　　苏维笑笑，然后说了句：“我不同意。”在秦子膺的哀嚎声响起之前，苏维抢先开口：“但我隔壁的住户好像是要搬走了，你要是想住，我可以帮你问问。”
　　“这样更好，还能增加距离的美感。苏维，你可真好。”
　　“并没有。”一个被不断抛弃的人，是自私的，他只懂得对自己好的人好。只是后面的句子，苏维没有说出口。他羡慕秦子膺的乐观，那是他无法超越的，就好比月亮不会发光，借着太阳的光亮，终究不是自己的光芒。
　　苏维是期待的，好久没有人，让他感到如此温暖和踏实。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座看似壁垒森严的城堡，访客只要糊弄过了守卫，就能畅通无阻。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就只能寄希望于仅有的防线，期盼它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在隐密的喜悦之后，风险并存。他以赌徒心态投入，用真心作筹码，想不到输赢的优劣。他只知道，他感谢这个敢接受他了解他的朋友。

　　秦子膺是个典型的行动派，不到一个月，就已经住进了他的新家，成了苏维的邻居。
　　当天，苏维下班后特地经过超市，买好菜，叩开了秦子膺家门：早说过要替他庆祝。
　　家里很整洁，一尘不染，不管是房子本身还是带上房子里的人，似乎都在这里很久了。
　　“厨房好像在那边。”秦子膺过来接苏维手中的大包小包。
　　苏维惯于咬文嚼字，问道：“‘好像’？你都收拾过了，怎么会不知道。”
　　秦子膺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道：“我其实是请人收拾的。说实话，我最烦的就是这类事情。听我妈说，我小时候对做家务还是很有热诚的，但也许我实在缺乏天赋，我妈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早早地放弃了。以致到现在，有心无力。”
　　这是苏维最羡慕秦子膺的一点，也是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秦子膺有幸福完整的家庭家人，他没有，不是意外没有的，而是不幸导致的。
　　这可能也是他愿意接受他的原因，因为羡慕。
　　像秦子膺这种在幸福和谐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人，内心想必和外表一样阳光坦诚。自己现在的状况，到底该归咎于家庭，还是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看着自己一天天地扭曲，一边痛恨，一边又视若无睹。身体里的自己在打架，没有胜利者，受伤的痕迹却比比皆是。
　　他想要靠近这样一个人，想借他的热情感染自己，他不再甘愿随波逐流，也不要像从前那般苛刻残忍冷漠地活着。三十七岁了，他开始又尝试一种新的活法。
　　而在这条路上，他不再是独行者，他有了向导。
　　他可以一直站在他的身后，踩着他的脚印。苏维相信，他跟随的人，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是能给他救赎的人，等他强大起来，他就可以和他并肩，漫漫狂沙，也是风景。他会一直陪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