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南色

9、命运无声

　　用一个词形容苏维，那一定是“认真”，所以只要他想做成什么事，结果一定不会差。曾经家庭的破碎让他早早明白，再坚固的羁绊也会失去作用，就算是血脉的连结也不例外。任何感情和关系都是需要经营维护的，失去养分，再抗摔打的花也会死。所以，当他决心保护好自己与秦子膺的友情时，就一定能保护好。
　　秦子膺早在苏维之前，就将他们看成了一辈子的朋友的关系。在他这个年纪，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他承诺，他与自己发誓。兜转一圈，秦子膺又想起了那些劝说的话语。不过这时，他用行动给出了答案：苏维就是那样的存在，那样值得他无视世俗眼光，抛下哪怕多一丁点考量的特别的人。
　　因为秦子膺，苏维再次见到了舒玮，那个在自己不算年少也不能真正称为成熟的不尴不尬的年纪中放手的人。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后悔做下的决定，可每每回首往事时，总能发现有那么多的遗憾：如果当时可以宽容一点，可以对自己和舒玮多一点的信心，自以为的原则，不过是自己还不够强大，对自己的认知还不深刻时候的逃避和虚张声势。
　　这多年后再见，苏维觉得自己应该道歉，不只为因那件事渐行渐远的他们，还为那个残酷的自己。
　　秦子膺起初还担心苏维有芥蒂，尤其在见识了苏维的好记性之后：他认为的很久以前的事，在苏维那里，连细枝末节都历历在目。他可不敢随意对待。但没有想到，苏维答应得极其爽快。
　　苏维，舒玮和秦子膺，三个人时隔多年，又客气友好的聚到了一起。那时，苏维与舒玮还没有矛盾，苏维对秦子膺也还没有好感；这会儿，苏维与舒玮已经多年未见，生分又疏离，苏维与秦子膺结成挚友，无话不谈。人还真不能挑衅着说绝对和不可能，苏维亲身验证过了，心服口服。
　　舒玮很紧张，他平时不这样，但一见到苏维，自己似乎又成了那个崇拜者，怯懦笨拙：“好久不见啊，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苏维没想让局面变得这样凝重，他以为自己渐渐放宽松的心防和脸上多起来的笑容可以向舒玮表达出一些他已经改变的信号。舒玮对于他的印象的概念一定还停留在那个最难看的时间。苏维想着。
　　怎样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又简单地传达出自己的意思呢？苏维思考了一秒，而后快速的站起身，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他们在秦子膺作为见证者的场合里，拥抱了整整十分钟。苏维讨厌使用无休止的言论却还达不到目的的作法，比起拼命的解释，不如直接的动作。他知道，舒玮一定会拼命思考他的拥抱的涵意，也许还会胡思乱想，但只要他足够耐心，他就一定能明白，只要他回应，那就是成功。
　　秦子膺看着主动和解的苏维，眼睛里浸满了笑意和泪水，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心病：自己的过错。他伤害过弟弟，也伤害过这个今天他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的人。但一切，就在今天，在苏维坦诚的心胸和舒玮同样的欣喜下终结了，他可以大大方方敞开了面对他们，知道自己的过错也不再因害怕而回避。
　　“不知道现在说睌不晚，对不起，舒玮。”
　　“能再见到你，真高兴。”
　　两个昔日的老友，互相替对方擦着眼泪，证明当年一切的美好，这些年的不离不弃。就算时间再远，只要再见，抱做一团，豪气地洒泪，还是当年那个男孩，那对兄弟。
　　苏维注意到舒玮的无名指，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痕迹。看出苏维的疑惑，秦子膺回答了。
　　“玮玮两年前结婚了，对方是个医生。”
　　可舒玮不知怎么了，一听这样，顿时就不对了，神情激动：“别提他，我现在一想到他就来气，难得开心，不说他。”
　　秦子膺会意似的笑笑，好像在心照不宣什么：“好好，不提。你们两个冤家。”
　　三个人里，就苏维一个雾里看花云里雾里。虽然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但他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擅自闯入他们的领地，别人不愿说的，又何苦自讨没趣，多嘴惹人烦呢？如果对方信任，自然会主动开口。
　　但苏维没有想到的是，在后来舒玮又与自己热络起来以后，事无巨细，一定要向他汇报汇报，说是咨询下意见。于是，苏维的人生哲学在此中大显身手也就在所难免。苏维看着舒玮，很平静安详，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也就是在这样一个无意识的瞬间，苏维感觉大事不妙：他在看着秦子膺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的呢？
　　也许是因为看到了舒玮与他丈夫的幸福，也许是他近来过得太过顺畅。他飘飘然了，他乐不思蜀了，他的思想开始放松了警惕，如果不是及时察觉，他不知道自己会离谱到什么田地。
　　苏维本能感觉到危险，但危险从何而来，他却一无所知。他只依稀感觉，应该和秦子膺有关。
　　一个人是怎样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另一个人的呢？这个念头突然窜了上来，把苏维的思绪挤得满满当当。他真的就开始琢磨起这个问题了，从最早的心理学联系到生物学，以致最后上升到人类学和遗传学上。而当他终于从这个命题中抽身后，他才反应过来：危机感的原因。就在那一瞬间，苏维感觉自己仿佛孤身一人，置身于数百架战机和数百门火炮狂轰滥炸的中心，他不感到害怕，也没想逃跑，他好像还能看见自己血肉横飞的样子，面对面的望着自己发呆，他应该是被震惊了，然后是深深的迷茫，傻傻地做不出丁点反应。
　　怎么办？这又该怎么办？这把年纪，胸膛里的这颗心，怎么还不知足，怎么还这么贪得无厌？
　　苏维不想面对，他想装傻，这样就可以维持原样。但后来，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不论他怎么想要克制自己，他都无法控制胸腔里跳动的那枚心脏：所谓的不可抗力。
　　于是，苏维只得重新思考，最坏的结果以及他能拿出的最大勇气。
　　他意图从已有的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中寻找一点有价值的参考，但那些经验似乎不能适应这个崭新的领域。破罐破摔的苏维，决定先向人寻求建议。
　　能被他选中的人只可能是舒玮。
　　舒玮的态度让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太棒了，这一定是你做过的最酷的事！作为兄弟，我一定全力支持！”
　　“我哥那边，我先探探口风。你放心吧，既然是你看上了他，我一定替你把他身边的小妖精一一撵走。”
　　“苏维，你千万不能打退堂鼓。这个时候，就要勇敢往前冲。我那家死傲娇就是我死缠烂打搞定的。”
　　“等到恰当的时机，你就向他表白。但是你千万记住，就算没成功，按我哥那个性子，你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相信我，人一辈子遇到个喜欢的不容易，别白白错过了。”
　　一番交心到最后，苏维好像也被鼓动起来，身体里面，血液开始升温渐渐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