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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佳木秀而繁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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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小舒怔怔地听着他说的那句话,整个脑袋都木了。
懂吗?
不懂。
待江陌辰低声哂笑一声,晃悠悠站起身来张开手臂伸着个大大的懒腰时,月小舒好似才回过神来,伸出手指抚摸着系在发丝间的那条方巾,极地冰蚕丝的触感清凉丝滑,在指尖缠绕,让她的心间不断充溢着阵阵暖流。
岸边河水清澈见底,偶尔有蜻蜓点水而过,泛起圈圈涟漪,月小舒随即弯下腰身,低着头,望向荡漾在水中的面容,不由得又一次看得有些痴了。
记得第一次看自己的脸觉得长得好看也是透过水中的倒影,只不过那是曾经在黑风庄的一个夜里,她撸起刘海望着一池春水中的那个自己。
那个夜,她始终不能忘记,不能忘记是谁在那个夜里让倒映在春水中的容颜倏然惊呆,那个染着血的黑夜,朗星残月下,一个她恶梦中的男主角突然降临,最后留给她一个近乎野蛮而残忍的笑容。
月小舒用力甩甩头,眼神隐去刚刚的那抹恐惧,不敢再往下想了。
“怎么了?我保证这是真品,极地冰蚕丝,可以放心的。”
江陌辰瞧着月小舒的一脸奇怪的神情不由心下有些诧异,竟以为这丫头怀疑自己的能力。
说起来,那条方巾只不过是她曾经在隐仙镇一时兴起看上的,还惹来小贩的笑话,没想到江陌辰竟然能够为她亲自订做一件真品送给她。
月小舒心下自然觉得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望着江陌辰摇摇头,露出一个她很少有的甜美的微笑。
“谢谢,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
江陌辰立即会意,伸出手指轻轻点住她的嘴唇,双眼之中充斥着不可抗拒的光芒。
“江长老,月长老,天气已经晴朗,阳光尚好,是时候进入神兽林了。”
沈初乔此时正从船舱里晃出身来,登上甲板,望着那船头上两相对望的人,这样亲昵的举止,不由让沈初乔目光回避,可当他的余光不经意扫向月小舒之时,竟然也足足愣了半晌。
江陌辰为月小舒度身订做的这个发型确实让她自己都能有惊艳的感觉,更别说是其他男人看见了。
江陌辰转身挡在月小舒的身前,向沈初乔走去,笑着道:“我了解沈兄弟的顾虑,不当紧,我们两人去就行,沈兄弟就留在此地与周教主接应即可,不必跟着我们进入神兽林,那样太危险了。”
“神兽林幽深而茂密,的确难走得很,但是只要按照我给的方法去做,相信江长老如此聪慧之人定能顺利抵达。”
说着沈初乔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塞进江陌辰的手心里。
压低声音:“进林再看,非常有用。”
“这东西一定相当宝贵也可以说是不易宫的秘密,你就这样交给我,不怕一旦不易宫的知道了会对你不利吗?”
沈初乔叹了口气:“怕有什么用呢,我早就说过自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事到如今,有些真心话我不得不讲,这世间我只佩服江长老一人,在黑龙教的时候我就决心跟着江长老。我相信也只有江长老能够有实力与那幕后的黑手抗衡,为了我死去的大哥,我一路狂奔而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见到那仇人而后手刃了他。听江长老言那人代号是三笑先生,又能够收买整个成罗神教,一定功力不小,在下猜测这次的江湖友人与不易宫之间不知又会发生何等祸端,所以江长老也一定要小心才行。”
说罢沈初乔又连连作揖,拜了几拜,神色也显得越发严肃而沉重起来。
江陌辰拍着他的肩头淡笑:“沈兄弟,还请放宽心,三笑先生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吧。”
三人随即在滩头就此别过,江陌辰与月小舒两人弃舟登岸进入幽深静谧的神兽林,而沈初乔则驾舟西去,前去与从大路而来的周子云一行黑龙教众会合。
神兽林乃是南岭诸岭之一的临源岭众多密林当中最这为神秘的一片林子。这神兽林的名称由来已久,应当是来自一个传说,相传这里曾经有被奉为神兽的麒麟出没过,才得了这么一个优雅的名号。神兽林之中湿热阴暗,土质湿软粘滑,树木大都高大威猛,大片树荫宛如擎天巨擘有遮天蔽日之势,清晨时分窸窸窣窣的虫鸣之声在深邃的林子中间此起彼伏更衬出几分幽静。
所谓“青山不易留人居,野宅随处隐山鬼。”那种骇人听闻的传言就更让那些喜爱探险的侠士们怦然心动了,但是一旦入了这神兽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进入不易宫再也别想出来,要么进不了不易宫死在林里。
“不易宫到底在什么地方?都走了这么大半天了,若是没张地图又怎么可能理出头绪来?”
月小舒提着剑紧跟在江陌辰的身后不时嘟囔几句,太过沉闷而寂静的空气对她来说有那么些不适应,当然月小舒的心也悬在半空之中,万一这半道之上被什么不知名的机关暗器所伤,可就当真应了江陌辰所说的那句话:还没到就半路翘辫子了。
主持公道还需要在保全性命的前提之下才行。
江陌辰眉间微微蹙起,望着不断延伸的林木与幽深曲折的小径,从怀里掏出刚刚沈初乔塞入他手中的那个锦囊。
锦囊之中绣着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一句顺口溜儿。绣的太过潦草看不清楚但那上面的意思却让江陌辰大为惊讶。
“不猎奇,踏大步,不进屋,抱大树。大树旁,好乘凉,乘完凉,看夕阳。易中易,何言难,心不净,自成风。”
江陌辰念叨着这些顺口溜儿,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啊哈,有意思!这还真是走这等迷宫的要义啊!”
“我怎么一点头绪也没呀,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沈兄弟给我的走迷宫要诀,记在心里,要寻这不易宫又有何不易,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这等猜谜游戏我最喜欢。”
江陌辰像是见了宝贝似的握紧那个锦囊,摇头摆尾地迈着大步子走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优哉悠哉,完全又沉浸在他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去了。
月小舒紧跟在江陌辰后面做了个鬼脸,她真是不能理解这个男的有时候像个执迷不悟的孩子,却又真真羡慕他什么时候都能找到值得他快乐的事情。
“喂!你瞧,这眼前有两条岔路,你说我们该走哪条?”
只见这两人眼前确实呈现了两条不同的岔路,一条大路,一条小道。大路之中平坦无奇,看似风景绮丽,花草如锦,阳光充足;而小道则十分曲折,一眼望不到尽头,像是暗藏杀机,却充满着勾人魂魄的迷幻。
“你喜欢走哪条路?”
江陌辰定睛看去摸着下巴笑着问月小舒。
“我喜欢小路。”
“哦,为什么?”
江陌辰好像对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侧过头来一脸惊讶地望着月小舒的脸。
“因为如果可以的话,我喜欢冒险,做我最爱做的事情,没有挑战性的事情本姑娘我不爱!”
月小舒撇着嘴笑着望向江陌辰,得意地笑容在树缝之中的阳光下绽出美丽的光彩。
“行啊,丫头!真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做冒险的事情。嗯……”江陌辰闭上那双勾人的眼睛支着脑袋道:“看来我们都喜欢冒险,这么说来还真算是同路啊同路!”
“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小道。”
月小舒一蹦一跳地跑向右边的那条羊肠小道,绑得高高的发辫在脑后飞舞,发间的那条美丽的丝巾也一同如虹般飘扬,荡漾在江陌辰的眼中化作一抹不变的亮色。
江陌辰看得有些呆了,直到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的前一秒钟,他才站直了身子扯着嗓子叫停。
月小舒回过头来望向江陌辰,有些奇怪地插着腰问道:“你为何不走这边?”
“笨丫头,谁说要跟你走这边来着,本公子这等人物放着阳关道不走,干嘛寻你那只破独木桥呢?”
月小舒听着这句懒洋洋的话一愣,反倒理解地深了,她板起脸来,双目之中闪出清冷:“那你是嫌弃我了?害得江公子陪着我出来做劝架这等可笑的事情实在是小舒的不是。”
“丫头,你怎么这么爱胡思乱想?”
江陌辰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真没想到这丫头曲解他的意思不说,还反倒让他觉得好笑。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还记不记得那口诀上怎么说的吗?所谓:不猎奇,踏大步。你想啊,只有在大道之上才能真正大踏步的行进,羊肠小道上须得疾趋而行方可。一般迷宫密林之内人大都有这种猎奇心理,喜爱走什么从未走过的羊肠小道,这样反倒不易接近我们真正所要达到的目标,而被其他眼花缭乱的东西吸引,这些就是为何在密林之中行走总是有人迷路的原因之一。话说回来,笨丫头,以后可不能随意发脾气了。”
江陌辰好像发现,月小舒炼成落梅九决之后,好像是脾气变得不那么好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喜欢做有挑战性的事情,比如说和一个即将成为天下第一女魔头的人顶嘴,如果能把她捉弄地无可奈何更好。
“要是脾气大了成了河东狮,以后可没人愿意娶你的。”
他继续得意地笑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自己已经走向那条大道旁,然而站在小路之上的月小舒则瞪着江陌辰,小手攥成拳头,“本姑娘的事情用不了你操心,总之我不会像你一样臣服在某个女皇的……”
一只手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巴,浑厚的掌心温热正紧紧贴在她的唇瓣之上,江陌辰押着月小舒的身子,把她拖到那条大路上,施展轻功在树枝之间飞上跳下,身形轻快好似疾风一阵。
“什么时候变成毒舌妇了?”
他的身音低沉,在她的耳边低语着,温热的鼻息吹动着月小舒的发丝:“我从不喜欢那女人,以后不用再提她了。”
月小舒听见他如此认真的回答心里竟有那么一丝欣喜,而这丝欣喜为何而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
“那不是还有红雨姑娘呢吗?”她的话语在他的手心之间一字一句迸出,闷声继续质问着。
月小舒一直认定了这只花孔雀的花心本质,定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一样,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你现在越来越麻烦了,丫头……”江陌辰低垂下眼帘望着月小舒的眼睛,手指离开她的唇瓣转而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撩起她的长发在他的鼻间轻嗅。
“烦我那就放我下来啊?”
月小舒望着江陌辰,一脸得意的样子。
江陌辰其实想回一句:本公子凭什么要听你的之类的话语,却不经意之间扫向了一旁。
左手边一棵巨大的榕树虬枝盘旋,枝叶茂密,根上生根,叶上长叶,他立即放下月小舒的身子,飞奔过去。
“抱大树,大树旁,好乘凉。”
这株巨大的榕树无疑是在刚刚所见的树木之中最茂盛的一棵,年岁已久,主干粗壮,当属合抱之木,其余气根也显得有位茂盛,不同凡响。
江陌辰张开手臂抱起这棵巨大古榕树的树干来,手指抚摸着树皮
“怎么?这树有什么问题吗?”
月小舒也跟着来到这棵榕树前。
“沈初乔的口诀上写的是让我们先抱树干,再乘凉,而后就是看夕阳,难道我们非要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能有什么发现吗?”
江陌辰摸着下巴思索着,乘凉休憩,须是倚靠树干。
说着江陌辰便靠在树干旁,望着那穹天的树冠,如巨伞一般遮天蔽日,阳光很难透过层层枝蔓晒伤人们的脸颊。
“树下乘凉,能够看到夕阳的方向……”
月小舒转到榕树树干的另一侧,背靠着树干,道了句:“难道指的是西方?”
江陌辰眼前一亮,跟着也转到了树的另一侧,面向着西边的方向,也就是夕阳的方向。
背着光的西方显得幽暗而深邃,那里的林木大都奇异怪状,万里层林之中似是有一座佛塔高耸入云,若隐若现,只能看见塔顶的尖端而塔身则被层层林木所遮蔽。
“难道那座塔便是我们要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