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落梅残香今安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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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月小舒只听得一个声音在迷雾之中清晰而洪亮，气势磅礴。
“放箭！”
万千箭羽霎时间从前后夹击而至，黑压压一片，给灰蒙蒙的大雾之中罩来暗淡的昏光，那箭羽打在船舷之上发出铮铮的响声，刺得月小舒的耳膜生疼，头脑胀热难忍。
忽然船身猛得剧烈摇摆不止，好像是掌舵的沈初乔受了箭伤，也可能是船底被乱箭刺破，总之月小舒的身子随着船身不停的摇摆，她的神色也有些迷离。
恍惚间，远处似乎飘来悠扬的笛声，如轻纱薄雾，撩人心神，引人进入幻幻境仙。
那像是一个来自天国的声音。
那美妙的笛声像一支催眠曲恍恍惚惚，飘飘渺渺，她甚至觉得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而出现了幻听。
待她站起身来，定睛看去之时，眼前已经再无人影，船头留下些许打斗过的痕迹，和一条吃剩的螃蟹腿。
江陌辰去哪了？
她心间突然一沉，奔出舱外，猛然向后望去，果真瞧见那掌舵的沈初乔右肩中箭，在船尾正与一明潜山庄弟子交战，无心顾船。
月小舒自然认得同门师兄弟，不免狠不下心来，跳上前去，协助沈初乔，反手扣住那白衣弟子右腕的脉门，却也只点了他的穴道，并无杀人之心。
“月长老，你可瞧见……江长老他……”
沈初乔紧锁眉头，话还没说完，便捂紧右肩，向右侧移了半步，他的脸色煞白，难看的很，像是受了很重的伤。然而他的眼神之中有些犹疑，而这种眼神正是月小舒的记忆深处难以忘怀的。
为何这个男子也会像他的师兄弟一般拥有这种游移的目光？
月小舒欲伸手搀扶沈初乔，却听得天空之中传来大喇喇的风声。抬眼望去，只见金鹏神雕鲁沉的那艘大船已经临近，而他本人也有如鹏鸟展翅，飞渡而来，他一跃而腾起数丈，那天空中分明可见的黑影正罩在月小舒的头顶上，身形逐渐清晰，越来越近。
月小舒见状，身体不由向后退去，直到只差一步就落入水中。
她握紧铁剑的手指攥出冷汗，涔涔然，似是能够渗进剑柄之中。
鲁沉阴冷而有些狂妄的笑声在天空中响起，犹如神雕嘶吼，不断显示出他应有的霸气。
这个人是她的师叔，是她的恩人，朋友还是敌人？
她究竟要怎么做？
远处不断飘来那悠扬的笛声如同仙乐一般痴痴萦绕于月小舒的耳畔，丝丝入扣，似盘丝紧紧纠缠住她的身躯，箍紧她的神经。
美妙的仙乐之中夹杂着金鹏神雕鲁沉的声音，他在空中冷笑道：“有的人临阵脱逃，弃舟泅水，现在恐怕已经上了岸，却撇下你不顾，月小舒这下你该清醒了吧！”
他说的是江陌辰？
月小舒不信。
她颤抖的身子向一旁躲去，然而鲁沉的身子已经跳到船上，他健壮的身躯使得小船不稳，长靴踩在甲板之上，发出吱吱响声，船身剧烈摇了几摇。
然而就在月小舒手指扣住剑鞘，正要拔剑的迟疑之时，身后一个温声细气的声音逐渐响起，飘飘然是那样的熟悉。
熟悉的想让人有可以去死的冲动。
“为什么要修炼禁功，为什么要背叛师门，为什么要投靠邪教？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如同曾经，多少个“为什么”在她脑海当中绽开数千朵鲜艳的刺梅，红得像血一般，在身上刺出千疮百孔，她的血液似乎也喷薄而出，顺着伤口恣意的流淌，直到干涸，失去魂魄。
那些重复纷繁的问句，那些扰乱心神的谜题，她总是找不到答案。一如当初，她瘫倒在剑魂大殿之中，耳边充斥这这样解不开的疑窦。
一个人站在她的身后，身轻如燕，温声细语，慈眉善目，但月小舒只听到的是蚀人骨髓的掘心咒。
怎么办？
她到底要怎么办？
倘若她倒下的话，要么一死了之，要么被这些人虏获。
她不能倒下。
上一次，她怀着期盼的憧憬的目光炽热而美好，那目光一直盯着站在剑魂大殿死角里的洛长风，可是他没有救她。
这一次，仍然没有人会救她，即使她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相信江陌辰。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清楚：这个世上，唯有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鲁沉的脚步沉重，一步一个脚印，小船和着他的脚步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远处似乎是天国的地方还有一个悠扬的笛声在召唤她。
鲁沉庞大健硕的身形已经靠近她，给她瘦小的身躯罩上黑暗的影像。月小舒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万千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此时，赵谢的掘心咒声音也愈来愈大，犹如万千毒虫钻入脑中，□□蚀髓。
她的手指轻抬，即刻拔剑出鞘，刺向鲁沉腹部。鲁沉挥剑挡过，左手疾探，向月小舒的喉咙抓去，冷笑声依旧不止。
“月小舒，这就是你的破尘剑法？练了这么长时间，真正到了战场上不过是死路一条！”
阴冷的笑意带着讥讽与不屑，鲁沉摇头，这孩子恐怕是真的没有修炼那什么禁功，不然何故怕成如此模样，连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不止。
她不仅仅是害怕，而是太过纯善。
善良的人总是被人踩在脚下，因为他们太过弱小，他们不够强大，不足以抵抗这么强大的力量。
耳边似乎传来周子云曾经话语，那个曼妙的夜晚，他一身正装讲述着他的故事，关于平民的故事。
人不可以太善良。
善良的人有时候是不能够存活在这个世上的。
月小舒淡笑，笑容很淡，淡的看不见。她的眼底蒙上一层黯淡的光，似没有月亮的午夜间飘来一场绮丽的薄雾。
当鲁沉的手指就要触到她的喉咙之际，却好似冻僵了似的定在那里。
“郁郁泓泽生尘意，囷囷虬枝着素颜。
娉婷隽影今何在？沾衣唯有落梅香。”
当月小舒单薄的身子擦过鲁沉的右肩之时，鲁沉的耳边似乎听到了那样令人惊艳的声音，他的瞳孔急剧放大，眼前似乎出现了令人惊艳的景象。
满眼横斜的枝桠，疏影摇曳，十里红梅乱舞，簌簌如雨般坠落，坠落……
树下似有一人独立，衣袂随风。
鼻尖似乎也残有一段梅香，直到他的全身上下，神经根部都盈满了梅花的香气。
霎时间，满眼的鲜红，小舟之上，血染成河。
“嗤嗤——”的声响不断充斥在耳边，那是鲜血从伤口处喷薄而出的声音，嫣红的鲜血飞溅有三尺多高，如同泉涌，却又好似红梅一般纷纷坠落，坠落如雨……
一条健壮而完整的手臂静静地漂浮在阴冷的河面上，染尽澄江，迷雾之中，织出一片旖旎的渲色。
“啊！”凄惨的嘶吼之声响彻天际，平滑的伤口，怎像是铁剑所砍伤出的？
然而斩断鲁沉右臂的人，在这小船之上不会有第二人。
“孽障！妖女！你竟然当真修炼成了……”
温文尔雅的声音也有些不淡定了，喘息不止的泥融飞燕赵谢手中的那柄长剑似乎颤抖了起来，他立即集中心智，口中念念有词，似是拟一条剑诀，顺势一剑刺向月小舒的背心。
月小舒的身子有些许晃动不稳，她提着一只铁剑，光滑的剑尖上一滴一滴滴落着朱红色的血液，她跌跌撞撞地向前晃悠着，似乎每一步都像是快要跌入阴冷的河水之中。
她的眼睛似乎支撑不住了，累得好想闭上，可是这一闭上就好像再也醒不了了一般。
身后一只玉笛打向了赵谢的脉门，哐啷一声赵谢手中的尘璇剑掉到甲板上。
月小舒的身子终于还是撑不住了，最后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超脱了苦海还是跌入了深渊，总之在她闭上眼之前，她好似又回到了曾经的一幕。
不甘心的，她还是安稳地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好似留有上一回的温暖，不曾有任何改变，宁静如初。
在她失去一切意识之前，她只听见了四个字。
“落梅九决。”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落梅残香今安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