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月传说》依染

24、瞎子的阴谋（一）

　　月小舒一夜无眠，她确实被折腾地神经紧绷，疑神疑鬼，见谁都不愿多说话。

　　恶梦啊恶梦，什么时候能消停。

　　恶梦结束的唯一可能就是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死去，要么是月小舒要么是洛长风。

　　然而恶梦还不算什么，比恶梦更难以对付的是人言。

　　黑龙教教众们见月长老精神恍惚的样子私底下都炸开了锅，黑风庄里的村民尤其是三姑六婆，叽叽喳喳围成一堆谈论的都是月小舒。

　　有人言：月小舒为情所困，看着明潜山庄大弟子洛长风与别的女子订婚，伤心过度，神经失常。

　　也有人言：月小舒心里只有洛长风，根本就没有黑龙教，指不定哪天会与洛长风一起私奔了。

　　还有人言之更甚：月小舒根本就是明潜山庄派来的奸细，目的就是为了探听黑龙教的情报，洛长风与绪霞派订的姻亲其实只是个噱头，月小舒最终还是会情归冷光剑客。而黑龙教则是明潜山庄口袋里的一枚棋子用以称霸整个武林。

　　虽然周子云即刻站出来维护月小舒，连连在集会时痛批那些侮辱月小舒长老的人，算是堵住了不少说闲话的人。但是月小舒这边，他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周子云永远也学不会那些开导人的语言，总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说上一句把人给噎死的话，所以他还是保持缄默的好。

　　月小舒早已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她并不在意，继续在绝壁山崖顶上练剑，毕竟练剑永远是她最开心的事情。

　　白墙黑瓦，屋舍俨然，院中有一少女挥剑舞动，这像是一副很有意境的山居图，然而不注意的人根本没发现，房瓦顶上却还有一具极其完美的身躯。

　　江陌辰躺在房顶上头枕在袖子上面，他今日仍旧只穿了一件简单的布衣，侧卧在那里，长发流泻到臂弯，却有种极尽苍凉的妩媚。他没有盯着练剑的月小舒而是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一件事，长长的睫毛浓密却极为安静，安静地就像是早已不在这个世上。

　　忽而他睁开双眼，直起身来，从上面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为什么不穿教主让人给你做的那套衣服？”

　　在下面练得正起劲的月小舒听见这么一句话简直是吓得差点没把剑给扔了，她根本不知道这房顶上还猫着个人。

　　“你在上面呆了多长时间？”

　　月小舒收起铁剑抬头往上面看着江陌辰。

　　江陌辰正低着脑袋，掰着手指头，一点点数着。

　　“一、二、三，也就三个时辰吧。”

　　什么？三个时辰？这远比月小舒来的还早。

　　江陌辰说罢微微一笑，飞身跳下来，在地上活动活动筋骨，然后便歪着头盯着月小舒，直到盯得月小舒浑身发毛。

　　“你有什么事情，江长老？”

　　月小舒甚至已经握紧了剑柄，现在她敏感地随时准备跳上去与他交手。话说回来，月小舒还从来没有与江陌辰交过手，不光是她，这黑龙教上下没有一个人挑战过他，月小舒甚至有了一丝好战的心绪。

　　“其实你穿成那样不丑，真的不丑！”

　　江陌辰一副真诚得不能在真诚的模样，转弯抹角地损人，惹得月小舒恨不得出手打人。那件华而不实的衣服她本就不怎么喜欢，然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件橘色袍子上甚至还残留有洛长风的血迹，她怎么可能再穿。

　　“你那天去不去？”江陌辰突然转换话题，思想早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什么？”

　　“就是五月二十八那天。”

　　“我……不知道……”月小舒是真的不知道，那人的订婚仪式，她去是在自嘲吗？

　　伏仙山对于她来讲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她不知道。

　　“不知道？”江陌辰叉起腰来啧啧叹了口气，“你回答就不能有点新意吗？真是的，你应该说……”江陌辰立即做出一副十二分期盼而又诚恳的眼神望着月小舒，眼神之中那嬉戏的浪花汹涌而出，晶莹闪光，万分淘气。

　　“我希望江公子能陪我一起去，到时候我要让明潜山庄的人知道我月小舒不是没有洛长风就活不下去的人，让那姓洛的后悔去吧！”

　　江陌辰说完再一甩袖子，一副天地自由我主宰的气魄。

　　“我为什么要求你？”月小舒则又摆出一脸苦笑的表情，她完全不明白他这话里的含义。

　　“丫头，你还真是笨的出奇！”江陌辰被弄得无可奈何，又一次轻拍她的小脑袋，“放着我这么好的资源你都不利用，真是不聪明到家了。”

　　月小舒双眼一眯，拔剑出鞘，剑尖直接刺向江陌辰的颈部，江陌辰则向后一仰头，剑尖在他的脸前画了一道闪亮的弧线。

　　月小舒见他的反应倒是迅速便拔剑再刺，口中却愤愤不平：“我月小舒不是小猫小狗，更不是你的玩物，以后再想打驾事先说一声，我随时奉陪。”

　　江陌辰背着手侧身躲过一记，笑道：“你的脾气果然是一点也没变，不可爱到了极致，这才像你嘛。”

　　月小舒连续几次攻击竟然都被江陌辰轻易躲了过去，她原本专心致志的思想全被江陌辰的几句话打散。

　　月小舒只得变换身影使了一式“凡尘自扰”，这是在变幻身法上最为灵活的一招，却没想到江陌辰不是周子云，这两个人的身法差得不是一截两截，江陌辰暗暗低笑，抱着膀子正站在月小舒的身后，朝她做着鬼脸。

　　“可恶！”

　　月小舒心底暗暗思忖，难道说就真的没有什么方法搓搓他的锐气吗？

　　月小舒突然眼中一亮，使了一式“凤尾朝天”，伸出右脚趁江陌辰不注意向后勾踢，月小舒身形小巧，腿虽然不修长却十分有力，尤其是向后勾踢的技术自是不用说。对于一个第一次交手的人是不会想到她的这一长处的。

　　然而月小舒万万没想到，她使的这一式却恰恰出卖了自己，她只听到江陌辰轻快地一笑。

　　“你的腿好像不够长啊，只有身材修长的美女使这么火辣的一招才管用。”

　　月小舒顿时面上一热，她的那只脚正紧紧握在江陌辰的手心里，这不由得又使她想起了上次她受伤瘫在床上时，江陌辰对她的种种无礼举动。

　　“你给我放手！”月小舒不停地挣扎。

　　“有你这样求人的吗？算你今天走运，本少爷就陪你玩玩儿！”

　　说时迟那时快，江陌辰松开手指，忽的一下飞身上树，直接撅下根树杈跳到月小舒面前，笑道：“看清楚了，要开始了哟！”

　　江陌辰往前稍一探身，树杈便纠缠住月小舒的铁剑，就在那一刻月小舒似乎要惊呆了。

　　等等，她没有转过这个弯来，他使的是什么剑法？

　　破尘剑法！

　　“你怎么会破尘剑法？”

　　那根树杈看似不堪一击，却在江陌辰的手中灵活自如，宛如腾蛇蛟龙，分外妖娆，甚至比笨重的铁剑更为张狂。月小舒挥剑格挡，神情更加警惕。

　　“天下武功我各门各派都只会一点点，只不过是学而不精罢了。”

　　月小舒突然感到与他交手的感觉那样熟悉，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与他练过这一招一式，现在就像是在复习一样。

　　“我问你，明潜山庄里除了洛长风就真的没有什么是值得你留恋的吗？”

　　江陌辰向来就喜欢这样，与人打架的时候也不忘聊上两句，调节一下气氛，分散一下注意力。

　　月小舒听着他这句话，嘴唇微微绷起，是啊，明潜山庄难道就真的变成她痛恨的地方了吗？难道在那里就真的没有她值的留恋的人吗？

　　月小舒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丑陋的容貌，佝偻的身体，他是个瞎子。从他第一天被她从山下救起的时候，他就露出森森慎人的笑容，他高喊着——我要学剑术！

　　月小舒似乎被这样的诚意打动，她求师父收留这样一个残疾人来学习破尘剑法。

　　明潜山庄的弟子都以为他是个疯子，可月小舒不这样认为，她只觉得他是个痴迷剑术却怎么也学不会的人罢了，他很努力，却得到的是冷眼讥笑。

　　月小舒乐意站出来维护这个小小的丑陋的瞎子，只是她不知道这个瞎子其实一点都不笨，是她太不聪明了。

　　月小舒的眼中已经映出了那张丑陋的脸，他现在会怎样？也像洛长风一样想要杀了她，还是像其他弟子一样痛恨她这个背弃师门的妖女。

　　“喂！你可是输了呀！要是换了别人你怎么应付得了，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江陌辰手中的那根树枝已经点在她光洁的脖子上了。

　　“想到什么了？你刚刚好像心不在焉，说出来让我也听听。”江陌辰嬉皮笑脸地望着月小舒，眼中有些许期许，期许她说出那个人，他希望的那个人。

　　“我父亲，他还睡在伏仙山上，起码要去看看他。”月小舒回答的这句话算是重重挫伤了江陌辰。

　　“是这样啊……”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

　　“要知道我这里有一种你现在最需要的东西，能让你忘却一段悲伤的感情，要不要享受一下？”

　　江陌辰扯出一个坏笑，像是早已密谋好了一件大事，等着月小舒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