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月传说》依染

13、风中的痛（一）

　　月小舒进了周子云的屋内便故意叉着腰佯装生气道：“怎么回事？大教主怎么没有一枪挑死那明潜山庄的大弟子呢？哦！我终于知道了，您也是怕硬欺软的，想我月小舒当时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您就想杀了我，可现在这明潜山庄都找上门来了您却怕了人家，就这么让他走了？”

　　周子云被这一番话说得愣是哑口无言，皱起眉来，冷着一张脸说了句：“除非我是傻子才跟他们硬碰硬。”

　　他说的很有道理，山下站的明潜山庄弟子少说也有百十号人，江陌辰与月小舒又不在，要是全攻上来，绝对能一举灭了这小村庄。

　　“周大教主终于有学聪明的时候了？”

　　月小舒总觉得她手上握有一个无比重要的把柄，那就是堂堂周大教主是她月小舒的手下败将，这一点对于一个自尊心比天大的男人来讲，是至关重要的，所以偶尔她也不怕开一开他的玩笑。

　　江陌辰赶紧拉拉月小舒，笑道：“喂，你不要不知好歹了，要不是周大教主袒护你，说不定你早就被他们给带走了，这会儿正在阎王殿求饶呢！”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周子云望着月小舒，手攥成拳头，他虽然恨得头皮痒痒，也没有办法，这个小姑娘好像天生是他的克星。

　　只听一旁的江陌辰道：

　　“刚刚我们先到，就在墙外看到了一出好戏，教主演的真漂亮，明潜山庄大弟子第一次跪在别人面前请求原谅，那样的好戏我怎么能错过呢！对了，教主让我办的事情我全都办好了。”

　　“真的？”

　　周子云大喜，面上荣光四溢。

　　月小舒看着这两个男的，却是一头雾水，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所谓的“任务”是什么，而这两个男人却显然已经是通过气了，说不定就是在昨夜她醉酒之后，这两人已经商量出张网捞鱼的计策了。

　　****

　　伏仙山山顶雾气迷蒙，李太玄庄主的屋室内，一灯如豆，两双人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变得模模糊糊。

　　“长风，今日真是辛苦你了。”

　　李太玄轻抚洛长风的手臂，眼中一脉温情。

　　“没能把小师妹带回来，是我的错。”洛长风低着头，灯影绰绰，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不，这不能怪你，你带不回来的。”李太玄微叹了句，眼中有着些许恐惧的光一闪而过：“我原以为借此机会能废了月小舒的武功，让她一辈子呆在伏仙山不得习武就好。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了那个人，有了他，恐怕这什么黑龙教马上就会在江湖上立下名号，现在我们只有低三下四请求原谅的份。”

　　“师祖，长风斗胆说一句，我们根本不必害怕，他们说不定是在使空城计，我看那黑龙教根本什么都没有，除了教主像是有两下子之外，其余的都只是平民。如果现在我们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来日在武林里不也可少一个劲敌吗？”

　　“不！”李太玄连连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红纸，鲜艳的红色如同喜帖，上边用金笔题写了几个字。

　　“闻君圣地三重魔功，三月探秘终得晓通，取之有道不贪不念，暂且留一抚慰君心。空空道人阿长此致敬礼。”

　　“你知道这是谁吗？”李太玄挑眉问道。

　　“难道是江湖上空空、如也两盗贼？”洛长风剑眉顿时纠结在一起。

　　“空空道人，如也仙君，专门戏弄名门正派，偷剑谱，盗兵器，再高价卖给商贩大捞一笔横财。相传他们对所有门派的密功都极为有兴趣，这两个人的最大乐趣就是希望将天底下所有令人着迷的禁术全部习遍，最终成魔！”李太玄说罢心里咯噔一下：“天下没有哪个门派的不害怕这两个神秘人，只要哪儿的大会一出现这两颗扫把星，都得被弄得乌烟瘴气，最后不欢而散。他们就是武林里不灭的两颗毒瘤，根本不把任何一个名门正派放在眼中。”

　　李太玄的眼中显现出无比厌恶的神情，但那种厌恶不是仇恨，而是讥诮，他看不起这两个无赖小儿，更唾弃这种不三不四的下三滥手段。

　　他们总喜欢在恶作剧成功之后，以喜帖的形式告知受害者，炫耀他们的功绩。

　　“当然，天底下比这两个人脚力更快的是没有了。他们的功夫老朽不得不佩服三分。而至于那三种禁忌神功心法则是创造之人老早就藏匿在伏仙山后山禁林之中的，跟我们明潜山庄没有多大关系。只不过听说那三种神功心法是被一种神秘力量封印住，没有人敢打开那三本书，至今为止武林中人大都忌惮着他的威力，所以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那其中的厉害。我一直以为只有月小舒才能破了那神秘的封印，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其他人盗走。”

　　洛长风的眼中闪现出一抹异样的神情。

　　李太玄忽而又问洛长风道：“你还记得在剑魂大殿之上救走黑风老怪与月小舒的那个人吗？”

　　洛长风点头，“当时他穿着件斗篷，我们都没看清他的面容，但是他的身法太快了，而且我记得他还替小师妹挡下了您的第三掌。难道您的意思是……”

　　“能从这剑魂大殿上把人带走的，没有这世上最快的脚力自是不行的。如果他是阿长，那他就是空空道人，他若是玩儿腻了，自创一个帮派，他一样有手段可以成功。”

　　洛长风摇头道：“师祖！您不能这样，倘若这等无赖小儿在江湖上兴风作浪，那正道之风谁来引领，早些将他绞杀才能够止住将来那骇人的事啊！”

　　“是啊，你说得对，可是现在他的手上已经有了两样禁功，只要他修炼其中任何一样，他都有可能称霸武林，我们不清楚他的功力有几分，如果我们正面跟他斗又怎么能斗得过！只有先与他们交善，才能保住今后在江湖之上游刃有余，正邪之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不可能一直处在所谓正义的那一边上，而是在两边都站稳脚跟才能光大自己的门派。”

　　李太玄眼中波澜四起，像是在回想曾经的某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那是他曾经失败的时候，败在他也同样恐惧的禁功之下。

　　洛长风冷笑一声连连后退几步，扶住身后的桌角。

　　“师祖，我真没想到您也是这等……这等……”

　　“这等什么？贪生怕死之人？这就是你想说的？”李太玄微微闭目摇头，“你还太年轻了，有些事情一旦经历过，你才知道什么是怕，你敢说你不怕死？那我问你：怕死有错吗？”

　　洛长风一时语塞，他现在的确是不怕，因为在明潜山庄第一大弟子的光环笼罩下，他在江湖之上的确没有什么可忌惮的，可如果他一旦成了庄主，那就不一样了。他需要看的更远，想得更多，他的命不是一个人的，而是数千弟子的，是整个明潜山庄的。

　　“长风，你听说了吗？裕州祁都的苍龙镖局出了惊天命案。江湖之上人人觉得这命案出得离奇，甚至认为还有下一桩更大的命案等着。眼下时局不平静，所以这个时候你去招惹偷走神功心法的神秘教派不是让我们更难在江湖上立足吗？”

　　“师祖说的有理。”洛长风微微点头，他似乎也觉得这现在的江湖就像雷雨夜的前奏，无端的燥热，人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安，明潜山庄一定要沉住气，明哲保身或许是最正确的方法。

　　“长风，当然，不该手软的时候，千万不要手软。”李太玄咂摸了一口茶，瞥了一眼洛长风，神色淡定地道：“就像月小舒，能杀了她，最好不要留情。”

　　洛长风身体抖了一下，神色有些慌乱。

　　“别忘记，你习武的最初目的。”

　　李太玄大喝一声。

　　洛长风顿时呆立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的眼中有无限痛苦的神情，弥漫着怎么也散不去的乌云，他的身体似乎在颤抖，不停的颤抖。

　　“不，我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是谁杀了我的亲生父母，是谁让我失去我的家。”

　　他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面部肌肉像是痉挛了似的，嘴唇在颤抖，牙齿哆嗦得碰在一起，发出吱吱的声响。

　　最后洛长风弯下腰去，大声地咳起来。

　　他的病似乎又加重了些。

　　“长风，我的确不该这样，但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卧薪尝胆，为的就是十年之后的崛起，明潜山庄亦是如此，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麻痹他们，让他们沾沾自喜，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对他们的了解更多了，再全部歼灭也为时不晚。”

　　洛长风点点头，身子向前倾着。

　　李太玄轻轻拍着洛长风的后背，叹了口气。

　　“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先前没有告诉你月小舒的身份，是因为你们都太小，如今你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你还要想清楚，万万不可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尚且明确你们的关系。这样也好，她既然已经入了那黑龙教就是我们明潜山庄公然的敌人了，以后你更能放下心来报仇雪恨。”

　　“明潜山庄的未来可全靠你了！”

　　李太玄语重心长，重重拍在洛长风的肩头。

　　“我知道。”洛长风深深点头。

　　“月小舒倘若真的练了落梅九决，那就没有退路了，你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手刃了她，不然这江湖之上，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这禁功之下，听到了没有？”

　　“可若她是清白的，没有练呢？”

　　“那你的仇要找谁报？”李太玄横了洛长风一眼。“你不亲手杀了她，恐怕以后她出去了，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她而搅动江湖。”

　　“弟子明白！”

　　洛长风躬身一拜，身子像没有重量一样，悄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