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人和地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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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霸地让武敛君把梵海惊鸿叫过来，自己先去检查倒地魔人的情况。
火把光源靠近魔人的一瞬，饶是自觉见过不少尸体的李霸地，也未免有些犯恶心。
那是副什么光景？绿色魔壳之外的皮肤上，黑色的纹路细密而繁复，底下透着鼓囊囊的毒气。毒气在纹路中流动着，一鼓一鼓地反射着火把的光，像肥硕的水蛭爬在上面。
魔壳上面并未有什么异样，侵蚀严重的只是人族皮肤。即便如此，魔瘟密集到这种程度，按之前的病例，已经可以判死刑了。
可是，这魔人还没死。
他的嘴唇苍白地颤抖，冷汗濡湿脖颈和面颊，呼吸虽虚弱，但确实有。
他还活着。
李霸地望望四周，梵海惊鸿还没来。旁边只有应对突发情况的士兵，他们没有像李霸地一般的“抗体”，只得举着火把站在一尺之外。
不能干等，得做点什么才行。李霸地将那魔人翻过身，让他仰躺在自己臂弯里。他在魔人身上摸索着，看哪里没有不方便注入内力的绿壳。
他摸到了魔人的胸口。坚硬的绿壳几乎覆盖了魔人的上半身，只有胸口和肚腹尚且比较方便。
而这两处也不是可以随便选的。肚腹经脉不集中，注入内力无法迅速到达；胸口经脉集中但脆弱，力道稍有不慎，便与直接将这魔人杀死无异。
小心点便是。李霸地将剑指点上魔人胸口，金红内力凝聚指上。只要控制好力度，应该……
魔人在李霸地的臂弯里猛地一沉。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不及救治，却发现不是。
魔人是在呼吸。
他的头仰在李霸地臂弯中，吸气。呼气时，又缓缓垂下。一呼一吸间，魔人的体温在下降，经脉流动在减弱。
出气粗，进气细。
李霸地回过神来，心中直呼不好：
这是真的要死了！
他顾不得其他，内力加注，将金红光芒一指输进魔人心脉。大团的内力迅速而细微地探入魔人经脉，与魔气战斗着，慢慢拓开经脉中的空间。
每一丝内力的把控，李霸地都不敢放松。他感受着佛力与魔气相撞时的震动与刺痛，只要有一点探得更加深入的空隙，他便将佛力注入得更深。
慢慢地，金红光芒自魔人胸口，攀上他的面颊。魔瘟的抵抗更激烈了，它们与佛气在魔人的经脉中纠缠，引爆出魔人的每一次颤抖，激出魔人额头上一层又一层的汗水。
而李霸地只关注他急促起来的呼吸。
千万撑住！
现在很痛，也很热吧？
这不是地狱，是新生前的考验。
只要坚持一下，再坚持最后一点时间……
你趴在营区门口，是病情爆发，想要求助吧？
现在只需要站起来，再向前一步。你很疼，也很渴吧？你要的水和药，你所期盼的，生的希望，生的可能，就在门外了！
坚持住啊！
佛魔两气的振荡抵消，顺着经脉末梢传过来，震得李霸地指尖有些发麻。他没去管这个，眼睛只盯着金红佛力的进度。
现在，佛力已经覆盖魔瘟的三分之二了。再加把劲，一鼓作气……
他感到丹田刺痛。
口干舌燥。
脸颊上的疼痛，在专注的意识中，一时间不知有还是没有。
不应该啊。李霸地没有停下动作，手上的佛力仍在注入。按照梵海惊鸿所说，自己的内力融有魔气，再怎样讲，也不该这么快就传染过来才对。
莫非……
金红光芒只差最后一根魔瘟没有覆盖，他吐纳运气，保持手上佛力的平稳。
是内力见底了？
有陌生冰冷的气息，缠绕着他的丹田。
也对，自己这番操作，白天已在乌桃村的患者身上用了许久。加上魔人病情严重，误判了内力使用的程度……
还剩最后半根魔瘟纹路。
李霸地深呼吸，吐纳归元，全部内力化为指上涓涓佛力，一气贯入。
算了，现在撤力，魔人病根未除尽还是小事；若是魔人没保住，自己也得上了病，岂不是得不偿失。
更何况，还有梵海惊鸿呢。
不过是脸上留点痕迹罢了。说不准，还能引领一下中原时尚潮流？
他的目光，移向魔人紧闭的双眼。
总而言之，最重要的——
你，不准给我死啊！
佛力完全覆盖了魔瘟。
魔人咳嗽着，吐出一口沉重冰冷的气息。他疲惫地喘息着，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头顶闪烁星空。他的视线在四周士兵的火把上溜过一圈，最后落在李霸地身上。
他睁大了眼睛。
“副盟主，你……”
李霸地松开他，拍拍手站起身。身后为他注入佛力的梵海惊鸿，也随着一并站起。缠绕内力的冰冷气息被温暖佛力驱散，李霸地从未感到这么放松过。
“还好你来得及时啊。”李霸地指挥士兵把魔人送回营帐，转向梵海惊鸿，“不然，我可就破相了。”
梵海惊鸿手上内力传输动作未停，眉头紧皱：“别说话！这样透支内力，你是嫌自己病得不够快吗？”
李霸地在他眼前摊开双手：“我很好啊！待会回帐篷，估计还能洗个澡，吃点东西呢。就是腿好像确实有点酸，刚才蹲麻了吧，那个人沉死了。”
他和匆忙赶到的武敛君打了招呼。
“南溟广虚随后就到。”武敛君见梵海惊鸿动作，有点犹豫要不要上前，“副盟主，还有吩咐？”
“有。我想想……”温暖佛力攀上胸腹，李霸地才觉得有股困意上涨，“白天咱们去的乌桃村，这两天可能会派人过来。他们如果来，你记得招待热情一点，不能怠慢。记得吗？”
武敛君应道：“记得，副盟主放心。”
梵海惊鸿撤掌。李霸地点点头，在听到“放心”两字后，眼前便黑了下去，不知今夕何夕。
醒来已经是午饭的时辰了。武敛君端着面条进帐篷，见李霸地苏醒，把面条搁在桌子上，转身又端了一碗进来。
李霸地说：“我吃不完。”
武敛君拿起筷子，在桌上齐了齐：“我吃的。”
“哦……”李霸地下床，对着脸盆架上的铜镜左右照了照，“那你吃得完？”
武敛君啪地将一双筷子拍在桌上。
李霸地对镜捋着发辫，笑他不经逗：“我知道，一人一碗。今天的面条还有鸡蛋啊。”
武敛君说：“南溟广虚不懂下厨，又要来捣乱。下次，我不准他靠近灶台。”
李霸地洗完脸，坐在武敛君旁边，开始吃面条。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吸溜着面汤，“乌桃村人来了吗？”
“来了。是村长带领二十名精壮村民一起来的。”武敛君捧起碗喝汤，“他们没有留在营地吃饭，只交给我一张地图。村长还说，洁净的水源是健康之本。”
“这是今天上午的事。”他对李霸地补充道，“你从昨夜一直睡到现在。”
李霸地吃完面条，放下筷子。
“这么说，昨天是你把我挪回帐篷的？”他将身子倾向武敛君，“感觉怎么样？”
武敛君面无表情：“该减肥了，很沉。”
李霸地拍着武敛君的肩膀，将距离拉近一些。
“你看看，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他情真意切，“说真的，谁家的副手又会掖被子又会铺床？我现在看着你就特别想亲你两口，真的。”
武敛君放下筷子，转过身，严肃认真地告诉他：
“滚。”
下午，李霸地和武敛君一道，去探查乌桃村长地图上标记的地点。他们翻越了整座山丘，来到乌桃村的另一边。确认地点无误后，两人都眼前一亮∶
确实是个好地方！干燥开阔，地形平坦，周边绿树环绕，野果和猎物都不缺。最重要的是，不远处就是一道壮阔的瀑布。
李霸地拉着武敛君，去找了瀑布的源头。原来鸟巢山中间的湖是死水，瀑布却是由地下水脉奔涌向上汇聚而成，真正是纯净的矿泉水。
他踩着瀑布口的大石，弯腰捧起水来喝了一口。这一掬水甘甜清冽，使他觉得心里一下子敞亮起来。
“走吧，咱们回去挪地方。”李霸地抬起袖子擦了下嘴角，看银色水流滚滚而下，奔向远方，“这下病人们可以喝个痛快了。”
得知可以搬迁营地，康复不久的轻症病人们跃跃欲试，要出份力。李霸地拗不过，只好让士兵们分点轻东西给他们。
搬迁工作说繁重也繁重，说轻巧也轻巧。最重要的，还是有条不紊地安排各类事项。在武敛君的协助下，新营地很快划定了大致区域，竖起篱笆，分好营区，只等材料搬来，重新搭建。
这夜，李霸地照旧巡查新营地。这一趟巡察过后，他还得去老营地转一圈。毕竟新营地现在只是框架，先行迁移的只有重症病人和意外伤员。大部队仍留在老营地，进行清点和拆除工作。
他摸着营地里竖起的木桩，心生感慨。
这是一周内的第四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做成了这么多。暂缓魔瘟的办法，新的驻扎区域，乌桃村的协助……
虽然快用尽的药仍然棘手，但有梵海惊鸿和南溟广虚在，控制疫情蔓延不是难事。只要营地能顺利搬迁，接下来能慢慢着手药物相关。
不过，当时走得匆忙，忘记问修儒要方子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驿站里研究的进度如何……
正出神时，李霸地感到鼻尖落上一滴冰凉。他伸手抿了一下，张开手掌，抬头望天。
雨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65章 人和地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