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侠客实地考察报告》晴空一片月

133、重筑

　　“不是都说了这里应该铲平吗？破坏风水？那等影响到了再说吧。那边的石头也不要，挪到一边去，对，那边……”

　　监工确实不是个轻松活，尤其是监督改建这样的大宅院。最初的筹划方案一定要完备，不然就会像李霸地现在这样，看着一地狼藉，还要被工部尚书明里暗里指责。

　　“盟主大人，我们的信件可是早早就往您府邸里送，您不能怪小的。”

　　工部尚书嘴上鲶鱼须的尖，在他说话的时候不停颤动，很招人注意。

　　“就算我是中原最好的掌墨，您不发话，我们也不知道您想要什么呢。这，清理杂草，腾空旧家具，我们都早早给您做了。接着，是坐等您也不来，右等您也不来。一个月了，您想好了吗？要个什么样的宅子？”

　　李霸地忙着在图纸上改样式，顺便跟龙晓月讨论哪个屋顶好看。直等工部尚书说完，他才回神考虑改建方案的问题。

　　“盟主没跟你说，我去查看村庄情况了吗？”他问工部尚书，“这个月我一直就没回过都城，不清楚啊。你们的效率倒是比我想的快，我以为清杂草很费功夫呢。”

　　“嗐，盟主日理万机，小的难得一见。”工部尚书捻着他的鲶鱼须，“修房子前，清理场所是最基本的基本，我们一周左右就清得差不多了。只有扩建房间费点功夫，还差一点工序。盟主大人你看，接下来呢？”

　　看来提前送给他的信，他的确读了。李霸地让工部尚书带自己去扩建的院落处转了一圈，摸摸堆放的圆木，又踢了一把地上的杂草。

　　“这后院的房子啊，都按盟主大人您的意思，拓宽门窗和占地面积，加强通风和隔音。”

　　工部尚书领他看夯下的新地基。李霸地扶着木桩摇了摇，坐了上去，听工部尚书继续介绍。

　　“后面的大半个月，我们就是扩建后院的房子。您没说扩建院子，我们就没敢动。原来的花草树木，还有瀑布河流，这些也归我们管。不论要改成什么样，您一句话，我们就照着办。”

　　不论要改成什么样吗？有他这句保证，那就好办多了。李霸地从怀里取出图纸，交给工部尚书。

　　“这是我在实地考察的时候，对图纸做的一些调整。你看看，这能改吗？”李霸地指着图纸上那些涂改的痕迹，“就有一点，有些地方我没看懂，乱画的。如果你觉得不切实际，那我们接着调整就好了。”

　　工部尚书低头看了一会图纸，又抬头看了一会李霸地。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盟主大人，您这改造……是要在宅子里住多少人呐？”

　　在李霸地的设想中，除去那扇石屏风，他打通了从前殿到中院的所有障碍。想要造访的人，不必绕路，可以一口气走到院子的最深处。

　　石屏风的两端另开了两条支路，路旁的花草被他标注为“应有尽有”。支路绕过前殿和中院，在它的两侧连接起“冂”形的三列楼房。

　　是的，楼房。每栋楼房三层，两侧设有楼梯。楼房的地基要格外夯实，每层都有最少三个宽敞，明亮又通风的房间。

　　楼房向后，路过水池，是厨房和浴池。厕所周围还被划了两块菜地，就近施肥，一点都不浪费。

　　工部尚书觉得这设置眼熟，又觉得纳闷。

　　“盟主大人，真的要在宅院里盖楼房吗？”他问道，“里面那么大的空地，盟主大人想用庭院铺满都没问题。这楼房，省出来的……”

　　“有问题吗？”李霸地叉腰，“我说过，我喜欢热闹嘛！用楼房腾出来空间住人，有什么不好。对了，说到空地……”

　　他凑过去，给工部尚书指另外一些涂画的痕迹。

　　“一定记好！这个院子铲平，那些花树都移到这里。然后这个院子，道路你们安排，尽量设计得曲折一点。这里也把那些有的没的铲了，铺上草皮，放点秋千和蹴鞠。”

　　工部尚书看他。

　　“怎么了？”李霸地说，“我朋友来玩不能带孩子吗？”

　　工部尚书看图纸。

　　他指着其中一处地方：“这个院子呢？这里曾意外发现一处泉眼，前任主人专门为它运来山石，垒成瀑布。又在瀑布之下开凿河道，拓出一条环绕院落的小河，是为曲水流觞。这也要铲平吗？”

　　“噢……我说这里怎么弯弯绕的，原来是这样。”李霸地摸着下巴，“既然是前任主人精心设计，那当然不用铲。不过，你们把这里和这里的坡处理一下，有点陡，上人不方便。”

　　图纸的其他地方，两人也大略过目。李霸地在工部尚书收起图纸后问他：“现在你对这处宅院的改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耽搁的时间比我想象的多。”

　　工部尚书的鲶鱼须为难地翘了起来：“小的的确有问题，但是盟主大人未必会回答。这些改造，小的不能说完全没见过。可盟主大人为何不按已经有的建制进行改造呢？”

　　“这个嘛……”李霸地抓着后脑勺，“当然是因为，它不是一般的建制……”

　　“更不是一般的学堂，对吗？”

　　傲慢尖锐的声音先到，玄之玄带着浮云子大驾光临。浮云子朝工部尚书一伸手，工部尚书就弯下腰把图纸递了过去。他打开，看过一眼，才把图纸呈给玄之玄。

　　玄之玄把图纸收了起来，没看。

　　“你提交的报告我看过了，很精彩。”玄之玄看着李霸地，“对于都城周边村庄的失学情况，你论述得很清楚。所以，你要将你的住处改建为学堂，以方便周边村落的学童求学。”

　　“对呀！”李霸地站起身，“而且，照顾学生们的家长也能带动都城活力，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玄之玄抱起胳膊，从漠然半闭的眼睛中漏出的审视目光，将李霸地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他露出一个微笑。

　　“好啊。既然副盟主有意造福学童，此事本盟主没理由不允。墨规尺，好好按副盟主说的做。”

　　工部尚书墨规尺忙不迭送玄之玄二人离开。片刻后，他反身回来，手里卷起的图纸犹豫地敲击着手心。

　　“既是学堂，小的一定全力以赴。”墨规尺思索道，“只是盟主大人，你要建造的学堂，仍是……”

　　“仍是不同于中原旧有的学堂。”李霸地坐在木桩上，悠闲地晃着腿，“没关系，照着改吧。因为，学堂里教的东西，也不同于中原旧有的功课啊。”

　　他得以回到都城的府邸。这处宅子甚至是李霸地最陌生的地方，只是虽然他不在，仍然有侍从和侍女按时洒扫。

　　毕竟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李霸地看着浇花的侍从和扫地的丫鬟，给了点钱让他们去忙自己的事。顺便交代，以后只要他在，都不必来。

　　不过是收拾屋子，他自己也可以。

　　一片寂静之中，他走向堆满文件的案几，继续整理文书。

　　在去视察工地之前，他已经在文件堆里埋头整理了三天。光是分大类和编写细纲就耗去他不少精力，每每清晨起来工作，等觉得疲惫，抽空望向窗外时，却看到深更的月光照上了桌。

　　还没完，每天整理过后，尚有晚上的例会等着他。说是例会，其实就是为检查他这段时间的工作而组织起的一个班子。班子成员都是户部官员，负责核对数据，并且整理编撰。

　　如果有错处或者可疑的地方，他们根本不会对李霸地有什么好脸色。

　　这次去宅院监工，本就是抽空散心，结果散到了玄之玄面前。好在，他同意了自己办学的提案。

　　坏在，他为什么会同意呢……

　　李霸地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当时要是听俏如来的，没来参加武林大会，这会自己……

　　他思考着尚同会的所作所为。

　　拆散胜邪封盾，吸纳并压制有武功的人，遣散武功低微的成员。

　　黑水城两万名额，他或许能凭借四方山的功劳争取到其中之一，得到相对安稳的生活。

　　然后呢？浮云子说玄之玄在与黑水城商谈结盟，图的或许就是黑水城收容的这两万盾员。当他得到这些胜邪封盾成员后，一定会故技重施，拆的拆，遣的遣。

　　到那时，自己不会是被遣散的那个，会再次落入玄之玄的手掌心。

　　而且不会是副盟主。

　　看来现在这样，虽然累，但已经是最好的走向了。李霸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困的时候就开始胡思乱想，他只是觉得面前的字一会大一会小，眼皮沉重，脑袋发晕。

　　他栽到桌上，无知无觉地睡了一夜。

　　武敛君把他摇起来的时候，李霸地迷茫地坐起身子，嘴角的口水粘在桌上，拉得老长。他看到武敛君嫌弃的神情，抹了把脸，简单整理一下仪容。

　　“有事吗，武敛君？”李霸地还没清醒，声音有些飘忽，“我背好痛……没事的话，我要再睡会……”

　　“见完客再睡吧！”武敛君抱着胳膊，“有人来拜访你。”

　　这时候来的能是什么客人？仍旧睡眼惺忪的李霸地被武敛君拽起来，强行按在水井里，这才醒了神。他整理好发型和衣服，来到门前迎客。

　　门外是个四肢修长的劲瘦青年，他背着一只包裹，在见到李霸地的一瞬间，单膝跪下行礼。

　　“苗民铁棘刺，见过救命恩人坤仪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