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拜帖 ...
-
或许是因为外面风声太大,这天晚上苏裕和又惊醒数次。
等第二天云安来到里屋唤苏裕和起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主子不知何时缩到了墙角里。
老老实实的,后背死死贴着墙。
云安连忙几步小跑过去:“小姐。醒醒。”
苏裕和睁开眼睛。
或许是一直都没有好好睡着,她双目清明,没有一点刚睡醒的茫然。
就像是刚刚在假寐一般。
“小姐,您怎么缩角落里了?”
苏裕和摇摇头:“无事。”
她说着从床上坐起来。
在刮了一页的大风后,原先阴云密布的天空再次晴了起来。
苏裕和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站在门槛外面的台阶上。
外面晴空万里,不见一朵云彩。
身旁的云安跟她一起看向天空:“明天估计要下雪。”
说完这句话,云安沉默了半晌:“可能今天下午就要下了。”
不过估计下不大。
林府众人已经在准备过年的事情了。
昨日苏裕和见姨娘的时候,姨娘说那两位教习本身并不是京城的。故而等到小年那天,训练就先中止。让那两位嬷嬷先回家过年。等大年初五就要开始重新来练。
这两日因为宫宴的原因,两位嬷嬷各自的歌舞坊和教习阁都忙的团团转,故而苏裕和也面上在小年夜来临之前,得功夫休息一两日。
对此,苏裕和没什么太大的意见。
毕竟,她们二人的最终目的是地位。只要一日苏裕和没让京城小姐高攀不起,那任务就没完。
她便还是要学礼仪学技能。
她也跟姨娘商量好了,寻到休息日,上午就去姨娘那边学习一个时辰的认字。等学完了,就放她回来。除此以外,午饭需要在姨娘那儿吃。
故而,就算整个林府都开始沉浸在过年的氛围里,苏裕和还是每天都忙着去学习新的知识。
几个人在院子里凑活着吃完了早餐,夫人那边就派来了一个丫鬟。
彼时苏裕和正换好了衣服,回忆着这些天和那教习学的舞步。
正在烧水的柳棉眼尖,抬头便看见门口多出来个人。
连忙跑去汇报:“小姐,门口站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丫鬟。”
众人闻声看过去。
远远的,苏裕和只看见那人身着亮绿色的布衫,低头站在门口。
她看不真切,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步步走了过去。
走得愈近,那人的面貌就愈清晰。
直到,那丫鬟的容颜彻彻底底地显露在她面前。
苏裕和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那日认亲时,将她引到夫人房中的丫鬟。
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但彼时苏裕和在房中被主人奚落也罢了,临了了,连这个丫鬟都对她没好脸色。
她苏裕和就算再怎么认不着亲,那也是个主子。
她一个贱籍,横什么横?
就像现在。
苏裕和都走到她身边了,那丫鬟却将脑袋抬了起来。明明个子还没苏裕和高,偏偏要仰着头高傲地用鼻孔看她。
活像是昨日睡觉落了枕一般。
她见苏裕和来了,也不行礼问好,直接傲慢说道:“夫人叫你过去。”
连声招呼都没有的。
苏裕和没有应声。
却皱了眉头。
那边云安听见了动静,拉着苏裕和往院子里走了几步,避开了那夫人的丫鬟。
云安声音极小:“小姐,应就是昨日那拜帖的事。”
苏裕和默然。
也觉得是这个。
只是这让她越发好奇,这送来这拜帖的人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怎么就想着一边表达着诚意,一边还恶心了老爷夫人。
……委实是对上了她的胃口。
这般想着,苏裕和又走回那丫鬟面前。
丫鬟仰着脑袋,懒懒洋洋的语气:“还是早些跟奴走吧。免得去了晚了惹得夫人不痛快。到时候苦的还是小姐您自己。”
这话里看似处处为苏裕和着想,但是明眼人一看,都是对着苏裕和明嘲暗讽。
女子怒极反笑。
云安看出来自己那小姐眉间隐隐有生气的架势,连忙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胳膊,示意她赶紧去找夫人。
“让云安来处理就好。”
苏裕和回头,对上云安的双眼。
二人目光之间,瞬间便交换好了想法。
等尘埃落定,苏裕和扭过头来,白了一眼那丫鬟,迈着步子离开。
而留在院子里的云安见自家小姐已然走了,便趁着那丫鬟不察,猛然拽住她的胳膊就是往身后一甩。
等将人摔到院子里,云安转身将院门合上。
“柳棉,穗禾。”
别说,她上次也看这人不爽了。
大家都是丫鬟,她厉害个什么劲儿?
她家小姐如今刚在京城有所立足,就碰上一个看不懂局势来挑衅的,这不得好好打一顿教训一番?
毕竟,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待人到齐,自是一番惩戒乱斗。
—
于是这边的三个丫鬟关起门来欺负人,那边的苏裕和则回忆着上次来找夫人的时候走过的路,一路直奔主屋而去。
见到林夫人的第一眼,那夫人就皱着眉头问道:“唤你那个丫鬟呢?”
“不知道,大抵是路上遇见了些事情,顾自走了。”苏裕和的回复倒是符合那丫鬟的脾性。
这屋子跟上次苏裕和认亲的那个屋子一模一样。
来的路上,苏裕和总想起宫宴上的事。
总想着,若是那林夫人能对着她说两句好话,她便将这之前认亲发生的事都既往不咎。
只是如今她站在这个摆设都一模一样的屋子里,实在没办法不回忆起上一次在这个屋子里发生的事情。
于是已经劝说好让自己接受林夫人的内心,再次狂躁起来。
她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记仇。
毕竟经历过的血淋淋的事太多了,不记着,就对不起那些伤疤。
她努力深呼吸,压下那股厌烦的情绪。
面前坐着只有林府的两位主人。夫人和老爷一左一右地坐着,身子也板正,衣服头发皆一丝不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审问犯人。
屋里有些寂静。
刚刚她行礼的时候,看见了夫人身侧那张桌子上放着一叠东西。看着样子像是所谓的拜帖。
那拜帖下还放着一个信封。
苏裕和刚没看真切。
总觉得那信封被人给拆开了。
她正想着,夫人便将那摞东西递了过来:“拿去看看。”
苏裕和往前走了一步,接了过来。
信封确实是被人打开过了。
苏裕和将它压在手指间,打开了拜帖。
她虽不认字,却能看出来写这拜帖的人下了极大的工夫,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拜帖的格式一点一点来的。
然而或许是她看的过于认真,林夫人甚至都没发现她并不识字,却是觉得她正在仔细去看。
再搭配女子万年不变的那副平淡容颜,刚刚下去的气火又涌上心田。
“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和薛家偷偷来往了?”
苏裕和一愣:薛家?
她从那拜帖中抽离出来思绪,抬头看向夫人。
莫非是那位薛程惜?
这拜帖和信件是薛家递过来的?
苏裕和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一口苍蝇屎一样的恶心。
那宫宴上说笑归说笑,薛程惜可是在那次何府上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一位千金小姐,说她们两个偷偷往来?
苏裕和抿嘴。
算了吧。
她摇了摇头:“并没有。我跟那薛家小姐就见过两次面。她看不起我,何谈私交?”
夫人打断她:“不是薛家小姐,是薛家夫人。”
苏裕和:!!!
怎么呢?
这拜贴和信还是薛夫人写的?
光一个薛程惜还不够,还得再加上一个薛家夫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苏裕和觉得林夫人不可理喻,“先不说我跟那薛夫人总就宫宴上远远看过一眼,只说那薛夫人的年龄,那也不可能和我有交情。”
她这话一说,林夫人也不再说话了。
毕竟这件事本身就匪夷所思。
就算那薛家和林家是政敌,他们递上这样一封拜帖,那也是无理无凭地欺负人。
林夫人来询问她,也不过是将最不可能的概率排除。
林宗献在一旁打圆场:“你看夫人,我就说嘛,苏裕和她怎么可能跟那薛府有所往来。你就将心放肚子里。”
林夫人杯子一放便开始吵起来:“还说呢,都是你。官场上被他压一头也就算了,怎么连这种事都要被他们压一头?”
暴躁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屋子。
苏裕和缩了缩耳朵。
不怪林夫人如今气这么大。
薛家老爷薛传玺是科举为官。最开始只是在地方做了个小官。后来愣是一步一步打拼到中丞的位置。
若单是如此,林夫人的气性还不会这么大。
主要前两年薛传玺升中丞的那个机遇,是他和林宗献二人共同竞争的。
当时皇帝让薛传玺和林宗献共同南下治水。结果林宗献全程不管不顾,薛传玺无奈挑起大梁。
最后薛传玺成功位至中丞,而林宗献则还是个侍郎。
林夫人刚刚嫁给林宗献那段时间,她也确确实实期望过,日子能够越来越好,林宗献的官职能够越来越高。
结果,几年过去了,无数个机会摆在林宗献面前,他愣是一个都没抓住。
偏生让那薛家捡了便宜。
这让原先做着美梦的林夫人怎么能不生气?
等林夫人看着林宗献一副“你说我听但我不改”的样子,终于被气得没了脾气后,终于将视线重新放回了苏裕和的身上。
她抿着嘴,鼻子里长呼了一口气。
歪了歪脑袋,说道:“不过,那薛家也是朝中二品,你只参加一次宫宴,便能得到一张高位拜帖,这已经是极好了。”
她高傲地仰着头,似乎在等待苏裕和的感恩戴德。
林夫人本来带苏裕和去参加宫宴,就是为了看如今拿在手里的这两个女儿到底孰更胜一筹。
如今看来,那薛家能递拜帖过来,说明苏裕和的能力也不差。
故而,这声夸赞是诚心的。
只是苏裕和却从她那虚伪做作的语气里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像是第一次面见夫人时,在吵完架以后夫人控制住脾气,轻飘飘将林姓给她的那种施舍。
苏裕和本身就带着偏见,如今听见那语气,便更是恶心。
怎么呢?第一次见面以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如今拉不下脸求原谅?
放他娘的狗屁!
她好不容易压制住不满,勉强维持笑意:“承蒙夫人夸赞。其实这都是宋姨娘的功劳。若非姨娘一直教导裕和礼仪规范,裕和此次出席还未必能达到如此效果呢。”
不是比恶心吗?
她就把宋绾榆拉出来,看看谁比谁更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