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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迷雾重重 ...

  •   此时殿内,宁风清已钳住青衣男子的手腕,她轻眨了眨眼,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将人转了半圈拉倒在膝前。

      那男子本就微敞的前襟彻底散开,内衫虽完整,但青丝半散,整个人跌落在地,隐有飘零破碎之意。

      宁风清也不预备和他周旋,冷着脸便开口质问起来,“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谁将你送到元庆王府的?”

      “陛……陛下,奴唤之凌,是刑令司主司房梦房大人前些日子将奴从镜花楼买下的。”之凌似乎很怕宁风清,短短一句话说来眼里已经变得湿润,颇有些我见犹怜之感。

      宁风清知道房梦,约莫三十八九,是满朝最年轻的主司。按说这人不像是会钻营这些门道的人,还是说以往调查有误?

      心里想着房梦,宁风清倒问起了另一回事,“这镜花楼是什么地方?”

      之凌眼里又有了几分晦暗,“是……是小倌馆……奴,尚且年幼,未曾……”

      宁风清扶额,这人还真是什么都能一眼看透了,明面上瞧着一派纯真,但面容又有些许妖娆,也不知是怎么会有如此矛盾之人。

      “朕知道了。天色不早,先随朕用膳去。”宁风清冲着流澜点了点头,流澜心领神会将人先行带走,并立即着人查实其身份。

      待人散尽,映疆自横梁上落身而来,看那模样像是在上头待了许久。

      “你也去查一查。朕想看看,流澜统领的内侍值不值得信任。”宁风清一手解下外衫,一手取下新的衣物换上,嘴上还不忘吩咐道。

      映疆应是,转瞬又消失无踪。

      再说这房梦房大人,此时正在差房里拉着两个副手喋喋不休呢。

      刑令司府衙灯火昏暗,不时传来几声惨叫,再配着四处透露出的阴冷,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房梦却是那活泼外放之人,无事便拉着几个人同他喝茶玩牌,是以整个司府,唯有他的差房时常能有几分人气。

      一面巨大的威虎屏风隔开前堂与内厅,此刻几人正在内厅,聚在仅有一簇小烛台的主司大人的书案之上。

      “你说咱们陛下终于是忍不住了,这才多久?大婚以来独宠君后,后宫也没个人,上个月还将伺候汤浴的男侍都赶走了,好些老臣暗里夸她有明君之范。”房梦端起茶碗灌下一口,用官服袖口抹了抹嘴,“谁料现在是缩在后宫都不出来了,朝不上不说,听说今日还在后宫召了一帮子美人玩乐。”

      “大人,您小声些,被有心人听着可不好。”其中一名瘦高的副司使李政缩着脖子劝起来。

      另一副司使蒋琴燕大声道:“这有甚?咱们刑令司还能有人去传话?再说,街头巷尾议论新皇得多了去了。依我看,陛下也是素了几月,表面功夫做了几月,绷不住了。”

      房梦抓了把瓜子塞到蒋琴燕掌中,“我也就上朝见过两回陛下,还真吃不准陛下到底是什么性子。按理说陛下长在上贞观,受上贞观观主教导,不至于如此虚伪好色吧?”

      “大人,您有所不知。道家派别林立,上贞观尊崇大道自然,从来弟子选修派别是连师傅也不能干预的。里头好些派别是不禁人欲的。”李政怕房梦不知,大致解释了一番。

      “这意思是陛下好不好色还真不好说?”房梦拧着眉头作出苦大仇深的样来,李政与蒋琴燕便不再接话,专心吃茶了。

      要说这房梦还真是个有趣的人,三两句话来回倒了一圈,最后也仅仅将话题停滞在女皇好色与否这样浅显的东西上头。可见她表面粗直,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不然又怎么年纪轻轻便是一司之主。

      “管他的,本官只要不犯事,这位置便稳稳当当的。”房梦细琢磨一瞬,一拳砸在扶手上,将椅子毁去半张。她顺势跳下椅座,“别吃了,走,干活去。”

      “是。”李政与蒋琴燕丢瓜子的丢瓜子,放茶壶的放茶壶,听到房梦吩咐,赶紧整束衣衫,板板正正跟随而去。

      ……

      三日后,恰为十五,正是月圆之夜。

      午夜之时月辉沁润一地,凝辉殿中,宁风清早已熟睡。而被女皇连宠三日的之凌却在此时悄无声息潜出内殿。

      他一身白衣虽是在黑夜中尤为显眼,但他速度奇快,只余一丝影迹闪过,不似凡常工夫,细看去甚至透着几分邪性。

      一路向东,之凌闪身进入了执刑司。后院有棵繁茂的老槐树,只见他停在树下,左右打量一番,纵身跃上枝干隐入其间。

      不过一盏茶,之凌又现身于树下,同样周遭打量一番便如来时一般,迅速返回凝辉殿。

      幽暗的烛火被归来的之凌带动,有了一瞬的晃动,这细微的动静不足以惊扰熟睡的宁风清。之凌僵着一张脸,撇去平日里的稚拙,此时的他十分诡异。就像空有皮囊,却无实体的精魂,只剩虚无。

      他立在床前,伸手掀开帘幔,涣散的目光落在宁风清身上,缓缓聚拢。周身白衣,唯有衣角处染了几粒沙土,他低头看了看,右脚轻轻向后一撤,像是发觉有些不对,脖颈向左一转,人又站得笔直。

      俯身,之凌将面容贴近宁风清,鼻尖轻轻动了动。而后缓缓解开衣带,将衣衫褪尽,侧躺于宁风清身侧,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侧,闭上眼慢慢睡去。

      清晨,日光撒向床榻,宁风清被光亮刺醒,睁开眼来,之凌绝色的面容近在咫尺,手里更觉一阵柔软。

      她撑起身子,抬手抚了抚额角,“之凌?”

      “陛下。”之凌软着嗓子,眼里朦胧在看清宁风清时便立即散去。

      宁风清细细回想一番,昨夜她如往常一般,同之凌在凝辉殿观舞赏乐。唯一不同的是,当晚的酒酿比之以往更醇美些,她多饮了几杯。

      随后的事她似乎记不得了,隐隐约约能想起的也就她被之凌扶入内殿,随后,她不受控制地将人压在身下……

      宁风清侧头,避开之凌的目光,不确定地道:“朕昨夜喝醉了?”

      “陛下没饮下多少便拉着臣侍回了内殿,瞧着不像是醉了。”之凌认真想了想,这才答道。

      这话让宁风清一愣,连之凌也知道她不应当会喝醉,这事怕是另有蹊跷啊。

      宁风清伸手取来锦被遮住之凌肩头,调笑道:“兴许是你太诱人。”

      “陛下……”之凌将头埋进宁风清肩窝,像是羞得不敢见人。

      “再睡会儿,朕去御书房一趟。晚些来陪你。”

      宁风清换上衣裳,大步踏出殿门。天日渐暖,如今早起远天不再迷蒙。她极目远眺,云层分明,飞鸟之影穿透浅薄的光晕。

      伸手遮了遮眼,随后放下手,宁风清召来流澜让她细细说过一回昨夜之事。

      “陛下,可是有什么不妥?”流澜小心翼翼地问道。

      “再等等看。”宁风清张望一番,抬步离开,“对了,再替朕寻几个琴师入宫,昨夜琴曲缺了些滋味。”

      流澜心有疑惑却未表露,只垂首应声道:“奴婢遵旨。”

      前些日子宁风清让流澜与映疆都去查过之凌,得来消息与他自述无异。今晨她故意问之凌是否是他酒醉,他的回答也无异样。这人如何看都没有问题,但宁风清却怎么也放不下戒心来。

      眼下只得再等一等,看人是否会露出马脚。此事不急,她还得去处置另一桩事。

      近日所为,无非是宁风清想要用自己的荒淫无度试探这东宁国是否还有忠贞可用之人。撇开宁如兰带着的那一批青年才俊,她还需要能在天下人面前能说上话的帝国真正的脊梁。

      而这人终于在这几日出现了。

      她故意慢慢悠悠行了快半个时辰才来到御书房,抵达之时,前庭熙熙攘攘,一群暗紫官服的大臣围着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七嘴八舌控诉着她宁风清的“罪行”。

      “叶相,陛下这登基三月,拢共这上过三回朝,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还有还有,陛下这些日子开始广纳美人,整日在后宫里头寻欢作乐。”

      “叶相,我们这群老婆子求了好几日也没见这陛下的面,这……”

      ……

      宁风清扬着不屑的笑,拍着掌走进前庭,“诸位都是儿孙满堂的年岁还会这告小状的本事呢?真是有趣。”

      “拜见陛下。”众人恍然一惊,连连伏地,磕头请安。

      庭中唯有被称作“叶相”那人立在御书房正门阶前不为所动。

      东宁国立国从无宰相之职,但叶芷因曾辅佐三朝帝王,为三任帝师,且为官清廉正直颇有名声,是以被尊为“叶相”。

      “诸位请起,在此稍候,朕同叶相有事相商。”宁风清又勾了唇角,转身上前来到叶相身侧,“叶相,请。”

      叶相仰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宁风清面庞,紧闭着嘴,沉默地随着宁风清的步子进入殿门。

      两人才将站定,叶芷因便开了口,“陛下并未荒淫之人,这是故意让臣出头?”

      “不,朕是想看看除了您,还有谁。”宁风清语调里满是失望,她从一旁搬了张椅子放在叶芷因身后,“坐下谈,叶相大人。”

      “水已浑,有顾虑的人都不敢当这出头鸟。若陛下还朝局以清明,自有忠臣可用。”叶芷因皱着眉,说来这话眼中泛起熠熠的光。

      宁风清摊开手,无奈地奉于叶芷因眼前,“两手空空,朕有心无力。”

      叶芷因伸出苍老的手,缓缓放在宁风清掌中,一老一少,一臣一君,就此对上目光,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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