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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游影 ...

  •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梢,算不上很刺眼,偶有微风吹过。树枝上的嫩叶比前些日子又长大了不少,远远望去,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绿。
      树下恰是一家酒肆,临近树干摆着几张木桌,不远处的房子里,早便有了烟火气息。这是专供歇脚的地方,那些远途而来的客人,若是乏了,就拴好马,再要上一壶酒,稍作休息。
      路过的人多了,那店里的伙计也知道了不少关于江湖上的琐事。
      “小二,来一壶酒。”有人喊道。
      听罢,伙计忙招呼道:“好嘞,您先坐!”
      那人摘下头上斗笠,随意地往桌上一放,又开口道:“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事情?”
      伙计一边将酒壶放到他面前,一边回答:“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很多人在找一件东西。不过看您的样子,想必也是江湖中人。”
      那人听了伙计的话,若有所思地抬起脸来。
      伙计对上他的目光,见他不过是个二十四五的年轻人,长发随意地扎成一束,着装也不算整洁。五官倒是精致,侧脸的线条分明,稍长的睫毛下却透出一股令人有些畏惧的寒意。
      “知道了,你去忙吧。”
      随后,他便旁若无人地饮起酒来。
      这时,酒肆中又来了几个人,都是侠客打扮,其中一人牵着马。为首的人年纪稍大些,他边放下行李,边回头对另外几个人道:“听说了吗,当年辜大侠留下的宝物,据说又要重出江湖了。”
      “你说的是那件能让人称霸武林的宝贝?”牵马的人接话,“可他们已经死了好多年,按理说,那宝贝也该被人找到了。”
      “谁知道他们藏到哪里去了。”为首之人不屑道,“那辜家夫妇也是,一意孤行,最终还不是没有好下场。”
      “他们那是活该。”又有一人略带嘲讽地说,“江湖上称他们作大侠,在我看来啊,不过是愚不可及的两个人罢了。想当年那姓何的人得了宝物,他们美其名曰是去声讨,谁又知道是不是同流合污,说不定,那件宝贝就是他们私自享用的。”
      “好了,少说两句。”不知谁提醒了一句,几人便不再说话。
      年轻人将众人的话都听在耳内,却没有任何反应,在休息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把酒钱掷在桌上,便抓起斗笠离开了。

      陇溪镇。
      作为靠近都城的城镇,陇溪内商贾往来频繁,不少人都愿意留在这里。更有客栈、暗庄等专属组织落脚。
      年轻人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陇溪。他似乎是这里的熟客,只顾赶路,转过多个弯,最后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
      门口的招牌上写着两个字,“游影”。
      店铺并不大,里面多是杂物,光线有些昏暗,透过仅有的一扇窗户进到屋内。听到年轻人的脚步声,店内的一人从面前成堆的工作中抬起头,“回来了。”
      “有什么新的活计吗?没有的话,我想去镇上逛逛。”他问。
      “早上的这么快就办完了?”那店主是一名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女,白衣红裙,虽没有华丽的首饰,但也遮不住她出众的容貌。
      “完了。”年轻人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以我的能力,这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也是,我们蓬儿武艺高超,江湖可是人尽皆知啊。”少女抿嘴一笑,见他没有反应,少女见怪不怪地继续道,“算了,目前没有新的委托,你去休息一会儿。”
      这看似其貌不扬的小店“游影”,却是江湖上最大的赏金杀手组织,他们会接收任何有需求的人的委托,只要付完规定的酬金,游影便会派出杀手,替委托人解决其目标。游影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有着绝招的高手,在江湖上,提起他们的名字,人人避之不及。奇怪的是,对于那些不合情理的要求,游影也会拒绝委托。官府曾派出人员捉拿游影成员,却每每失败而归。
      那红裙少女,便是现任游影之主,司照情。
      江湖皆闻杀手首领司照情的大名,但无人见她亲自出过手,就连她的样貌,也没有几人见过。
      那位年轻人,名曰辜蓬,自小便孑然一身,司照情将他带大,授他武功,因此,辜蓬便成了司照情名义上的徒弟。大部分的委托,都是辜蓬去完成。
      “我想问一句,江湖上所说的能让人变强的宝贝,真的存在吗?”辜蓬正要离开,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蓬儿今天是怎么了?”司照情听他这么问,忍不住调侃道,“你从小可是自诩信不过任何人,连我的话都不免质疑一番,这江湖的一句传言,就这么在意吗?”
      辜蓬一时回答不上来,索性返回去,挨着司照情坐下,“司大人不愿回答也罢,我自己去找答案便是。”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人。”司照情道,“教了你这么多年,不该称我一声师父吗?”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岁,称什么师父。”辜蓬岔开了话题,“再问你,那姓何的,是什么人?”
      听完,司照情轻轻摇了摇头,“世人皆说何家人罪大恶极,其实啊,他们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坏,不过是与所谓的正途背道而驰罢了。”
      “那还不是恶人么。”辜蓬道,“你认得他们吗?”
      “你要做什么?”司照情察觉到辜蓬话中有话,“听我的,若是想找你的爹娘,不一定就是何家人干的。”
      辜蓬情绪隐隐有些激动:“司照情,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条件。明知何家人很有可能就是始作俑者,这么多年一直拦着我。莫不是你和他们有了什么交易?”
      “辜蓬,请注意你的言辞。”司照情的语气也陡然提高。末了,她又叹了口气,“你执意要去,我终是没办法阻止的。”
      “那好,我肯定会去。”辜蓬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我先走了。”
      看着辜蓬离开,少女愣了片刻,又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从游影店里出来,辜蓬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一时冲动,他觉得对司照情的态度是过于坏了点。毕竟是他的师父,在接手游影的同时还要抚养他这个孤儿,司照情的付出,或许比其他赏金杀手要多出好多倍。
      但越是这么想,辜蓬越是感到心烦意乱,好在陇溪够大,在热闹的集市走上片刻,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
      辜蓬选择了镇上那间最大的酒肆,对于他来说,饮酒倒是一个化解烦恼的好方法。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辜蓬望着窗外,让脑海中的杂念随着人流的喧嚣而消失。
      他正在出神,突然余光瞥见一人有些慌张地冲过来,也不和他打招呼,就在对面坐下。那人抓起桌上的酒壶却不喝,而是故意将目光投向别处。辜蓬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过了几秒,他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不速之客。
      来者约有二十五岁的样子,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但仔细看去,辜蓬发现那人藏青色的衣衫微微有些凌乱,气息也不很平稳,像是因为刻意隐藏什么而显得有点狼狈。
      一柱香的功夫后,酒肆外传来一阵喧闹,辜蓬起身向外看了看,见七八个官府模样的人挨家挨户查着。
      “这官府的人,真是一天都不消停。”辜蓬暗自咒骂了一句,转向对面人,“是不是来找你的?”
      说完,辜蓬不等他回答,从腰间抽出匕首,冷冷道,“我这匕首,可是好久没有沾过血了。”
      听他这么说,对面的年轻人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他几眼。辜蓬注意到他的目光,头也不回地道:“不用看我,这不算是在帮你,我不过是厌恶官府罢了。”
      他说完率先出了酒肆,官府的人见状,冲辜蓬喝道:“喂!小子,见过这个人吗?”
      辜蓬看了一眼画像,画像上的人眉清目秀,分明便是刚才的“不速之客”。
      他嗤笑道:“找人这种事情,便不劳各位官爷费心了,交给游影做,岂不更好?”
      听闻游影之名,几名官差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只觉得寒光一闪,手中的画像已经四分五裂。“若是不想像这画一样,便趁早滚蛋。”辜蓬将匕首在官差眼前晃了晃。
      “真是晦气。”一名官差嘟囔了一句,“走吧走吧!”
      “赏金杀手辜蓬,可要记住老子的大名啊!”辜蓬不解气地又冲他们喊道。
      “原来是游影的辜大人,失敬。”他身后传来那位年轻人的声音,“大人的救命之恩,何涯感激不尽,来日若有缘再会,定当回报。”
      “你叫什么名字?”辜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下何涯,天涯的涯。”年轻人回答,“辜大人,可有什么不对吗?”
      “你是何家的人?”辜蓬又暗自握紧了匕首,却不知怎么没有举起来。
      “是啊。”何涯朝他一笑,转身便要走,被辜蓬拦住。何涯也不恼,轻轻一转,便绕开了辜蓬的手臂。辜蓬看出,眼前之人武功并不低,只是有意隐瞒着什么,没有展现出真实水平。
      “辜大人还有什么事吗?”何涯仍是面带笑容,“不妨直说。”
      “你若是没有问题的话,”辜蓬皱了皱眉,“官府的人为什么抓你?”以他的见识,何涯必然做了什么事情,才会引来官府的追杀。
      听了他的质问,有一瞬间,何涯的表情僵了一秒。但很快,他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官府想要抓人,还需要理由吗?”辜蓬听出他语带讥讽,问道:“江湖都说,何家之人罪大恶极,可是真话?”
      “你居然信这种鬼话。”何涯索性在他身旁站定,“辜大人,江湖都说,有能够使人变强的宝贝,你不会也信吧?”
      辜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多年来,他一般不会相信任何江湖谗言,因为他始终记着十五年前有人和他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流言蜚语,直到我们回来。”
      他突然很想回家去,去找司照情。十五年来,能让这位冷酷无情的赏金杀手稍稍敞开心扉的,也只有司照情一人而已。
      “你走吧,希望我们不要再遇见。”辜蓬收起匕首。
      “你知道游影是什么意思吗?”何涯突然出声,“‘游荡于世间的孤影’,一辈子只能往来于暗处,刀剑起落中是一条又一条的性命。都说游影之人毫无情义,他们只做与金钱有关的事情。”见辜蓬不发话,何涯继续道:“辜大人既是游影之人,便好好想想,究竟是不是这样。”
      说完,何涯又冲他笑了笑,转身消失在人流之中。

      游影店内。
      “你总算是回来了。”年轻的杀手首领忙不迭地将手中的资料分类堆放,“有新的委托,收拾一下,明天出发。”
      “什么人的委托?”辜蓬随口问。
      他的语气平静,平静到司照情有点意外地盯了他好几次,“也不远,去都城。有人会在进城的地方等你,这次任务要两个人。”
      “多难的委托啊,还需要两个人。另外一位也是游影的人吗?”
      “是委托人的要求,他要亲自去。”司照情将一份资料塞给他,“自己看。”
      辜蓬打开资料,上面是司照情的笔迹。
      “委托人:崎峡派弟子楚南歌
      委托事件:前往都城,刺杀何氏掌门”
      “崎峡…不是那个江湖第一大帮派吗?”辜蓬问道,“既然是大帮派,为什么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来委托游影?那何氏在江湖上人人喊打喊杀,崎峡派一定早就恨之入骨了。”
      “我怎么知道。”司照情收回资料,“你不是想去查清你的私事,还不趁着此次机会吗?”
      说完,司照情冲他微微一笑,像是早就猜透了他所有的心思。
      “你同意了?”辜蓬一喜。
      “蓬儿的事情,我无论如何会帮你的。”司照情道,“这次,便信我一回吧。”
      辜蓬心里一热,踌躇半晌,开口道:“辜蓬谢过师父。”
      听闻他的称呼,司照情点点头,补充道:“等这次委托完成了,我也要解散游影了,让各处的手下们都回各自的家去。这么长时间过去,你我也该有新的打算了。”
      “新的打算?你要去做什么?”辜蓬没想到司照情会提出这样的决定,“那我父母的事呢?”
      “你父母的事自然是要解决的,但如今江湖可并不安分。”司照情道:“游影本来存在的意义,是杀尽天下不忠不义之人。无奈人心难测,我想要做到这一目的可谓是蚍蜉撼树。”
      辜蓬还要说什么,司照情打断了他,“好了,眼下我们不说这个,你只要考虑明天的行程便是。”

      翌日,辜蓬起了个大早,简单用过早饭,提起司照情为他准备好的行李,便要出门。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司照情嘱咐他,“不要轻易相信人心,那些江湖所谓的正道君子,可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此次任务不比以往,一定保护好自己。”
      “好。”辜蓬答应着,“等我回来,师父。”
      “行了,快去吧。”司照情最受不了他突然认真的样子,“又不是诀别。”
      告别司照情,辜蓬穿过陇溪镇,向都城走去。
      陇溪与都城间隔着一段树林,天然的树木在这里生长数十年甚至百年,渐渐地便形成了这一片林子。树冠较为宽大,在行人头顶形成一片绿荫,成了天然的遮阳伞。若是在伏天走进这里,沁人心脾的清凉能够消除行人一天的舟车劳顿。
      辜蓬走进树林,心情自然好了不少。他轻轻哼着小曲,熟练地穿林而过。
      猛然间,辜蓬明锐地感到有人在暗处,他在明处。十多年赏金杀手的经验令他瞬间警觉起来。“什么人?”他说话时,右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辜大人好眼力,这么快就看透了在下的行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身着熟悉的藏青色单衣,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比上一次见面体面了一些。
      “何涯?你怎么在这儿?”辜蓬见到他就来气,转身欲走。
      “哎,别走啊,辜大人这是要去都城吗?不如,让在下给您带带路?”何涯仍是一副笑脸,“都城这地方我可是熟悉得很。”
      “不劳何公子。”辜蓬道,“还请何公子不要妨碍在下做事,耽误了游影的任务,你可是赔偿不起。”
      “辜大人是不是受人之托,要去刺杀何掌门?”何涯问。
      听到何涯道破自己的任务,辜蓬有些惊诧:“你如何知道?还有,刺杀的是你们家的人,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何家与崎峡派长辈们的恩怨,我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呢。”何涯语气低了几分,“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说是目标向着何掌门,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找什么理由来为难我们。”
      辜蓬总是接不上何涯的话,他憋了半天,道:“你说完了吗?我该赶路了。”
      何涯示意他走在前面,自己跟上了辜蓬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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