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城》玄乙同学

13、夺魂

　　与白衣男子对招几个回合，楚倾发现碧云身法几乎伤不到他分毫，便渐渐有些焦躁起来。
　　“这位高手，也是辜师弟请来的帮手吗？”程远阳忍不住问。
　　“辜某自己的事情，自己了断，哪有请人的想法？”辜远归回应他，“程师兄不会因为敌不过这位大侠，就随意猜测吧？”
　　那白衣男子听到两人的对话，抬头看了辜远归几眼后，接话道：“辜大侠为人坦荡，在下佩服。”
　　辜蓬凭着这些年来识人的一点本事，仔细打量着那人，但那位看上去普通的白衣男子，却教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看透。
　　“你为何帮我们？”辜蓬的语气充满质疑，他记得司照情说过，想要在这江湖活下去，此生一定不可轻易相信任何陌生的人，人心难测，稍有不慎，自己便是下一个牺牲品。
　　“都说了是悠悠拜托我的。”白衣男子有点不耐烦了，“我说楚掌门，速战速决可好？别耽误了我的行程。”
　　“好啊，成全你便是。”楚倾使出十成的武功，身法威力大增，如惊涛骇浪般向对方而去。
　　“早点这样多好，平白地浪费我的时间。”白衣男子满意地点头，刚要出手，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大老远传来：“师父，让我试试！”
　　来人正是秦悠悠，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台上，“多谢师父出手，剩下的，交给徒儿就好啦。”
　　“你？”明疏雨质疑，“你确定能打得过楚掌门，不需要我出手吗？”
　　秦悠悠听了，一时语塞。明疏雨笑了笑，冲她招招手，“上来罢。”

　　再说何涯随着楚南歌离开都城，他有很多疑问，却一直没开口。倒是楚南歌看出他的异常，主动问道：“何大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真的是碧云掌门的女儿？”何涯下意识地道。
　　“如假包换。”楚南歌爽快地承认，“怎么，何大哥就因为这个事情，便不愿再和我做朋友了吗？”
　　“没有，我只是…”何涯说到一半，又问：“照情姐姐呢？”
　　“放心，照情姐姐在碧云，这次可多亏有我哥的加入，不然，我也不会光明正大地带你去碧云。”
　　“你哥哥？”何涯看了她一眼，“那天带你走的那个人？”
　　“没错，便是我哥哥，碧云大弟子楚北谣。”楚南歌一边回答，一边向前方指了指，“就快到了。”
　　“等着吧，南歌很快就回来。”楚北谣坐在碧云院落中，“我说，你不至于那么紧张吧？”
　　“谁紧张了。”司照情毫不客气地反驳，“我担心他们两个不行吗？”
　　她说着看了对方一眼，见楚北谣也正在看着她，又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你…是什么时候成为游影首领的？”楚北谣突然问。
　　“关你什么事儿。”司照情没回答，“我听说你们碧云，不是很讨厌游影来着吗？如何又来关心这个。”
　　“那是爹的主意。”楚北谣辩解，“其实…其实游影的那些人，也并不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难得听到楚公子如此言语，我真是感激不尽啊。”司照情语带讽刺地道，“这次楚公子出手帮忙，照情来日定当回报，今日便不打扰了。”
　　她说完起身便走，白衣红裙在光芒的映衬下多了几分动人，让人很难将面前的少女与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游影首领联系起来。楚北谣想阻拦，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好在这时他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传来，“哥，照情姐姐，我们回来啦！”
　　司照情立刻迎了上去，先将何涯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认后者完好无损之后，这才冲楚南歌点点头，“麻烦你啦，南歌。”
　　“姐姐客气。”楚南歌还像之前那样，摆摆手道，“带何大哥回去吧。”
　　见到司照情，何涯放松了不少，出了碧云，他犹豫着开口：“我想…回去找辜蓬他们。”
　　“不行。”司照情斩钉截铁地拒绝，“程远阳要的是你身上的宝物，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可是…”何涯还要说什么，司照情打断了他，“好了，听我的，我们先回去。”

　　另一边，秦悠悠换下明疏雨，继续与楚倾展开打斗。楚倾见秦悠悠是个小丫头，也没把她放在眼里，便只是使了六七成的功力。
　　“楚掌门可是轻敌了。”秦悠悠说罢变换掌法，速度加快，掌风也越来越凌厉。澎湃的内力再一次涌现出来，震动周身空气，场内武功稍稍低一些的，立刻便觉得一阵压抑感袭来。
　　“这姑娘内力强的很。”辜远归看出了关键所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强的内力，怕是没有几人能比得上她。”
　　“难道…”司晔瞳见多识广，她和辜远归对视一眼，再看秦悠悠时，她已经使出武功与楚倾对上，相击之处带着嗡鸣声，而位居武林第一的碧云身法，竟有些抵挡不住秦悠悠看似简单的攻势，渐渐地，楚倾落了下风，程远阳只得一人应对辜蓬一家。
　　“江湖中能胜得过碧云身法的武功，只有一种。”作为曾经的游影首领，司晔瞳总是想起了什么，“传说中的桃林乡，与世隔绝，不涉江湖，绝学‘夺魂’掌能在三招内取人性命，无人可敌。”
　　听了她的话，一旁的明疏雨也不加阻拦，只是认同道：“大侠果然厉害，在下的确是桃林乡主。”
　　“桃林乡主。”辜远归接话，“别来无恙啊，素来闻得桃林乡不问世事，明乡主又为何出手呢？”
　　“辜大侠这可就见外了。”明疏雨摆手，“既然几位不领这个情，我们走便是。丫头，我们回去吧。”
　　他向秦悠悠喊，后者头也不回地道：“师父，再等一会儿！”
　　“走啦，你终究不是楚掌门的对手。”明疏雨上前道，“既然我答应你的事情办完了，你该兑现你的话了吧？”
　　“可是…”秦悠悠想说什么，明疏雨毫不客气地拎住她，“各位，就此别过。”
　　楚倾站在原地，看着明疏雨带秦悠悠旁若无人地离开，却终归忌惮传说的“夺魂”，不敢轻易地追上去。
　　“我们走。”程远阳向楚倾使个眼色，“师弟，今日算你们走运，来日，我必定会得到那件宝物。”他丢下一句话，使起轻功离去。
　　“想不到桃林乡主，还是放心不下他的徒弟啊。”辜远归不禁感叹，“阿瞳，蓬儿，我们回家。”
　　“回…鹤唳吗？”辜蓬问。
　　“是啊，这么多年，也该回去了。”司晔瞳接话，“等事情了了…”
　　她还没说完，辜蓬就开口打断了她，“爹，娘，你们回来，便不走了吗？”
　　他不想听到司晔瞳后面的话，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还会像从前那样。
　　“哪有一直留下的道理。”辜远归顺着司晔瞳说道，“事情解决，我们也就该回去了。”

　　“师父，悠悠有问题想要请教。”
　　秦悠悠尾随明疏雨返回桃林乡，“什么？”明疏雨侧过头来。
　　“你之前不肯出桃林，后来，是改变主意了吗？”她试探着。
　　“不是你一直死缠烂打的吗？”明疏雨回答。
　　“师父，你一定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吧。”秦悠悠一语道破，“若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无论我再怎么求你，师父也不会放着桃林乡传承百年的祖训不管，随随便便就出来的。而且，那位大侠还看破我武功的出处，可是泄露了桃林乡的秘密啊。”
　　“真是翅膀硬了。”明疏雨假装生气地道，“这花言巧语，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师父，告诉我嘛。”秦悠悠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追问道。
　　明疏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他们是我的故人，这么多年能有再见的机会，哪能袖手旁观呢。”
　　他的声音似乎很遥远，遥远到教人想起当年的往事。
　　“故人？哪个啊？是那位辜大侠吗？还是…”秦悠悠仍不舍地问。
　　“悠悠，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你那位师兄吗？”明疏雨道。
　　“记得啊，你总是说的，我的师兄，就像我一样。”秦悠悠点头，“你说他很早就离开桃林乡，去了江湖上闯荡…”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同意帮忙救你的那位朋友吗，”明疏雨轻轻叹了口气，“何涯，那是你师兄的名字。”

　　司照情与何涯先一步赶回到鹤唳，一路上，平日里滔滔不绝的何涯难得地没有开口。
　　“阿涯，还在担心蓬儿吗？”司照情尽量放缓语气，“其实，我也想去找他的，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离开，相信我，蓬儿会没事的。”
　　“抱歉，我只是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事情而已。”何涯道，“一切听姐姐的便是。”
　　司照情听了，便不再说话，本想给他一点空间，只听何涯又问：“你听过‘夺魂’吗？”
　　“是什么招数吗？”司照情做了这么些年的游影首领，这个词倒是头一次听，“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何涯自嘲地道，“想找个倾诉的对象罢了。”
　　司照情听完，忍不住笑道：“阿涯想说什么，找我可是找错人啦。”
　　“啊？”何涯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向司照情。“我是说，你若是有想说的，等蓬儿回来，便和他说吧。”司照情解释。
　　“为什么？”何涯不明所以。
　　“蓬儿不是你的朋友吗，找他说可再好不过了。”司照情道，“所以，我们尽快回去等他才是。”
　　鹤唳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两人进了村子，被守在村口的婆婆拦下。
　　“照情姑娘。”那婆婆有点激动的样子，“辜大侠是不是回来了啊？还有阿瞳…”
　　“辜大侠不是…”司照情看了看何涯，见对方也是茫然，于是又道：“您别激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鹤唳，他们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婆婆只是念叨着这些，不理会司照情的问题，“照情姑娘，辜大侠什么时候能来？”
　　“呃…他们…”司照情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话，刚要说点什么，只听身后一人道：“让七娘久等了。”
　　司照情震惊之下，回头便见当年的故人，手持长剑虎啸，仍是一副侠客模样。
　　他身后，司晔瞳与辜蓬同行，见了司照情，司晔瞳上前打量她一遍：“照情，好久不见。”
　　“师父。”确认眼前发生的不是幻觉后，司照情连忙回礼。
　　“辜大侠，此番回来，便不要再走了。”那位婆婆继续说道，“留在鹤唳，我们都盼着辜大侠能帮我们声张正义呢。”
　　“七娘不要着急。”辜远归安慰着，又指了指辜蓬和司照情，“即使我们走了，不是还有他们吗？”
　　这时，七娘看上去才理智了一些，“说起来，照情这孩子，倒是自立得很哪。”
　　“这位是夏七娘，你不记得了？”司晔瞳见徒弟疑惑地看着对方，便介绍道，“你忘了？当年鹤唳的村长。”
　　这边几人聊着，辜蓬还没出声，何涯已经凑了上去：“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啊？”
　　“看来你还是没被关够。”辜蓬瞪了他一眼，语气却透着关心，“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像我这样武功高强之人，还会败给程远阳不成？”何涯恢复贫嘴的本性，“话说，你爹娘回来，你怎么还是不开心啊？”
　　“少来。”辜蓬道，“对了，秦悠悠和她师父回去了，特地告你一声。”
　　“知道了。”何涯点头，“那个，辜蓬，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辜蓬问。
　　“我想…和你说一会儿话。”何涯语气正经起来，“你若是不愿…”
　　“说吧。”辜蓬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不过，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何涯停了半晌，才道：“我其实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现下见到的，也只有你一个而已。”
　　“辜大侠，真想不到，您还能回来。”夏七娘的目光投向辜蓬，“蓬儿都这么大了，当年照情带他离开鹤唳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呢。那位…又是什么人啊？他能认得鹤唳，又和照情姑娘认识…”
　　辜远归知道她说的是何涯，便道：“七娘可还记得何然吗？”
　　“何然…”夏七娘重复着这个名字，“就是您当年救下的那个？”
　　“是。”辜远归道：“他是何然和芮柳的孩子。”
　　“芮柳…”夏七娘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名着青绿衣衫的女子，“他们怎么样了？”
　　辜远归遗憾道：“我终究是没能留下芮柳，只救了何然和他们的孩子。”
　　夏七娘点点头，转移了话题：“大侠这次回来是要…”
　　“保护好那件宝物。”辜远归答，“当时想着要回来报仇，其实现在，恨意却也没那么强烈了。”
　　“大仇不可不报。”夏七娘反对，“辜大侠可不要忘了，当年您夫妇为侠义而死，那程掌门难逃其咎。”
　　“怨不得他人，江湖，本来就难分善恶。无论正义也好，险恶也罢，没有绝对的对错。”
　　夏七娘听罢，想再劝，终是没有开口。
　　“等一切结束后，我们便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了。”辜远归手指描摹着虎啸剑身上的花纹，“没了执念，故去之人，再难重返阳间。七娘，您的事，可了结了吗？”
　　夏七娘摇摇头：“当然没有。不然，何以与辜大侠再见面呢？”
　　“其实有的时候选择放下，未尝不是一件解决的办法。”辜远归感慨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多愁善感了，“算了七娘，今日不说这些。”
　　夏七娘静静地看着辜远归去找辜蓬他们，这时候，她看上去就像再普通不过的人一般。夏七娘反复斟酌着辜远归说的话，纠结着是不是要考虑放下过去。
　　“蓬儿呢？”辜远归回到属于他的小院，问道。“他和阿涯在屋里。”司照情正忙着杂务，见状抬起头回答，“辜大侠，你也回屋休息吧。”
　　“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既要领导游影，又得带着蓬儿。”辜远归抱歉地道。“辜大侠客气，师父对照情有恩，算是回报吧。”
　　屋内，辜蓬坐在桌旁，他听着何涯的声音，自己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十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