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影决》玄乙同学

22、番外（四）日月流星

　　“哥哥，羿是仙族么？”八岁的英歌总是缠着兄长，不弄明白不罢休。
　　“是啊，仙界的神仙。”英木又耐心地解释了一次，“羿有彤弓与神箭，曾射帝俊与羲和之九子，拯救苍生。”
　　“帝俊和羲和的孩子？”
　　“对，便是金乌。”
　　“那你的箭法，跟羿比起来，谁的厉害？”
　　“肯定是人家厉害嘛，哥哥的箭法不过皮毛，如何敢跟仙族相提并论？”
　　“可是我觉得，哥哥你的本领，总有一天能超过羿的。”
　　“那小歌呢？”英木忍不住笑道，“你的箭法，也会超过羿吗？”
　　“我会努力的，从今天开始，羿，就是我的对手。”
　　也许是记住了八岁那年的稚子戏言，英歌在荆莲寨的又六载，没有丝毫懈怠地练习箭法，有不懂的就去讨教英木，再不行，就把自己关在自家书房里面，关上一整天，研究那些父亲留下来的书籍。
　　在她的记忆中，父母的印象早就模糊不清，据英木说，母亲在生下英歌就去世了，父亲长年不归家，一直杳无音信，唯一陪伴英歌童年的，只有兄长的身影。
　　她十四岁的时候，偶然一天在看书的时候翻到一本手札，上面的字迹居然扛住了年岁的洗礼，还是清晰得很。
　　“这是什么？”她把这个拿给兄长看，看到封皮上“茂林”二字，英木小心地抚摸着封皮，缓缓道，“这是父亲留下的东西，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英歌当即好奇起来，兄妹二人打开曾经神箭将军英茂林的手札，所有父亲留下的痕迹也慢慢显现出来。
　　手札中记载着一种相互配合的弓和箭，弓身为金色，两头雕刻的是日月，中间用祥云和波浪点缀，据说它曾经效仿过金乌羽毛的颜色。做箭的木杆采用最好最坚硬的实木，箭尾的羽毛为白色，箭头如同猛禽的喙，减小阻力，杀伤力极强，在射击时通常会以星光注入箭尾。
　　“这是爹爹用过的弓箭么？”英歌惊讶道，“看上去好厉害啊。”
　　“这应该便是英家一直以来追求的箭法极致吧。”英木若有所思地答道。
　　“是什么？”
　　“其名‘日月流星’，掌握此种箭法之人，便真正配得上神箭将军的称号了。”

　　“大敌当前，吾愿往寨门之外，以身诱敌。”
　　人界的少女林子沐最近总是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不止不休地重复同一句话。她认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因此弄得她好多天没睡好。
　　上课被老师点名超过三次的后果就是，请来家长，和老师谈一谈。林子沐本来想叫她哥哥去蒙混过关，不料老师把电话打到她老爸林辰那儿去，只好作罢。
　　“林先生，林子沐的状态不太对啊。”
　　“可能是压力太大，您放心，我回去一定认真教育。”
　　教科书一样的家校见面之后，林辰却没有责备林子沐。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林辰很通情达理地讲，“子沐，我相信你可以自己解决的。”
　　“少皞生般，般是始为弓矢。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
　　那天林子沐在语文课本上看到了这段文字，老师让他们预习的是古文《后羿射日》。
　　脑海里闪现的不是神仙羿的彤弓素矰，也不是挂在天上的九个太阳，林子沐发现，自己莫名构想出一把金色的弓，一壶镶嵌着白羽的箭。
　　“我会努力的，从今天开始，羿，就是我的对手。”
　　“英家人参悟日月流星，便能成为真正的神箭将军。”
　　像是有无数人在林子沐耳边一起开口，震耳欲聋。后来她问过兄长林子歆，问过林辰，也问过母亲萧瑶，却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等你真正拥有日月流星的时候，故人就能回来。”
　　英木好像听过这么一句话，他忘了是谁说给他听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故人，还有那个始终理解不透的日月流星。
　　银色的羽箭发簪是他找了星界最好的工匠——金家，专门定制的，上面刻了字。金鉴前辈帮忙制作的时候没有收钱，当作礼物送给了他。
　　现在那支簪子就放在他桌上，好让他一抬眼就能看见，那是属于记忆中那个女孩子的东西，他最后的亲人。
　　隔天英木去马场牵马，时昱把阿广拉出来的时候道：“英将军这两天有空吗？”
　　“就是平常的操练，怎么了？”英木问他。
　　“我哥说，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明天去星和殿旁听吧，武将大部分都去的。”
　　“旁听什么？读折子？”
　　“星皇陛下没那么无聊——是落溪塘要来人了，他们有乾坤各界最新的情报，也多亏是先皇和落溪塘塘主交情甚好，才能不收报酬。”时昱道，“我哥让我也去，不过我一个喂马的，也没什么要知道的东西，我想你应该会有，就通知你一下。”
　　“落溪塘的人？”英木其实也没兴趣，不好拒绝时昱，于是没话找话，“天夕那孩子也来么？”
　　“可能会来，也许是其他人。”时昱想了想，“这个不重要，你去么？”
　　“也许会吧。”英木牵着阿广离开了马场。
　　落溪塘的人来的时候，英木考虑再三还是去了，来者是一名少女，和英木差不多大，一派江湖侠客打扮，手腕脚腕连带着颈上都戴着银环。
　　“这位是天家的什么人？”他低声问。
　　“啊，据说是天夕的师姐，人称五环游侠。”时明刚好在他旁边，听罢解释道。
　　“天夕没来吗？”“来了，不过一来就被清云公子带去了，想来他们两人也有些时候没见了。”
　　少女站在阶下，先按照礼数向季岚道：“落溪塘天诗，奉塘主之命，带来乾坤最新的情报。”
　　英木对乾坤的情报并不感兴趣，那些奇怪的人名地名他也没听过，正走神，忽听得天诗说：“众位，英将军可到了不曾？”
　　“在呢，你叫我吗？”英木赶紧应道。
　　“天诗见过英将军。”她转向英木，“有人托我带信给将军，关于日月流星的真相。”
　　“是什么？”
　　“日月为弓，身染金彩；流星为箭，翼带银光。”天诗道，“顺便提醒将军，弓箭瞄准的，一定是让人心安的方向。”
　　英木听得一知半解，忍不住又问，“让你给我带信的是什么人？”
　　“人界来者，她说，她叫林子沐。”天诗复述送信人的原话，“哦对了，那姑娘还说，她那年独自一人站在寨门外的时候，面对危难却没有害怕的感觉，现在想想，那应该就是在身后，有日月流星相护的原因。”
　　英木向天诗道了谢，走出星和殿，阳光很温暖，均匀地洒在他身上。他闭上眼感受了片刻，伸手幻化出自己的弓箭。
　　看着手中的日月弓和流星箭，英木突然就明白了天诗的话的意思。
　　“小歌。”他轻轻道，“谢谢你。”

　　“所以说，阿晚你给那孩子留下了前世的记忆？”玖央问在她旁边的少女。
　　“是啊。”墨晚叹气，“你说，我怎么又心软了一次呢？”
　　“没事的。”玖央笑道，“让小歌转世之后仍然记得她兄长，不是件好事么？”
　　“但愿吧。”墨晚黑色的双眸望向轮回，“我倒是真的希望那个姓林的孩子，还能像她的前世一样勇敢。”
　　“对了，那句话，是你告诉英木哥哥的吧？”
　　“哪句话？我说的话多了去了，不记得。”
　　“阿晚，你少赖账啊。”玖央道，“答应让他的故人回来的不也是你吗？不然你这个地府的渡灵人可是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