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影决》玄乙同学

23、番外（五）江灯渔歌

　　天气渐暖，夜晚的朱华江上，渔民开始多了起来，一天的工作后不着急着回家，三三两两地坐在自家或者别家的渔船上谈天说地。
　　程荷划船靠岸的时候，江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渔民，一个中年男人见她立在船头上张望，于是提高了声音喊：“程妹子回来啦，你家烛大哥不在么？”
　　“今天江上活计多了些，他晚点回来。”程荷答，同时手上也没闲着，麻利地一撑竹篙，船就靠了岸，她附身拿起船上麻绳，系在岸边一根木杆上。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站在不远处，像是已经等了好久，一见程荷上岸，欢快地向她跑来，“娘亲终于回来了。”程荷眼中映出男孩俊俏的模样，于是温柔地把他搂进怀里，“潭儿等了多久？你哥哥呢？”
　　“哥哥在家里，那个，沧昼哥哥也来了，他们说有事情要说，不让我听，于是我便出来了。”年幼的烛潭告状似的撅起嘴，“爹爹呢？”
　　“一会回来。”程荷拉起他的手。
　　“我想在这儿等他。”烛潭抽回手，“娘亲，你陪我好不好？”
　　“你不是喜欢和哥哥在一块儿吗，今天是怎么了？”程荷忍不住笑，“平时让你来江边，都是黏在你哥身边的。”
　　“谁让他不带上我，只和沧昼哥哥说。”烛潭不满道。
　　“好吧，娘陪你在这儿等。”程荷望着渐渐看不清全貌的朱华江，趁着江灯坐在泊船上。

　　烛涯是第二天才知道出事儿的，彼时他刚刚睡醒，惊讶地发现程荷和烛潭一夜未归。少年心里忽然一沉，顾不上洗漱，匆匆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朱华村的大部分人都围在江边，沧昼也在，一见烛涯就连忙迎上来：“烛涯。”
　　“出什么事了？”
　　“是…是烛海叔叔。”沧昼欲言又止，“烛海叔叔一夜未归，那个…荷姨带着潭儿在江边等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烛涯挤进人群中，见程荷正坐在船舷上，望眼欲穿地看着朱华江的方向，任别人说什么都不肯动一下，她手臂紧紧地搂着烛潭，男孩虽年纪小，却也知道事情不妙，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猛然抬头看见烛涯，忍了一晚的眼泪一下就如同决堤的江水一般涌了出来，“哥哥…”
　　“沧昼哥，借你家船用一用。”烛涯二话不说，一把拉过旁边的一艘船，“我去江上找。”
　　“哥，你去哪儿？”烛潭见哥哥要走，想追上去，无奈程荷不放手，只能听见烛涯丢下一句话：“去找爹回来。”
　　朱华江大的很，船行到江心，基本上是看不见岸边的。烛涯从小在江上长大，独自渡过大江也丝毫不在话下，他一边找，一边喊着烛海，但除了几声鸟鸣和水声，什么都听不见。
　　等烛涯找了一圈后回到家，江边的人已经散了，程荷和烛潭也不见了。
　　沧昼觉得不妥，从自家又赶到江边，只碰上停船的烛涯。
　　“我娘亲和潭儿呢？”
　　“烛海叔叔找到了吗？”沧昼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烛涯没回答，很快沧昼就猜出了答案。
　　“荷姨…嗯…荷姨有点事儿，出去一趟。”沧昼吞吞吐吐地应道，“她让你护好潭儿，说什么也不能丢下他。”
　　“说的这是什么话？”烛涯烦躁地回了一句。

　　傍晚，赤着双脚的少年点亮了舱内的灯台，昏黄的火光照亮了不大的船舱，在飘摇的扁舟上，却显得很温暖。像是天地之大，只有尺寸之地是真正属于他们的，甚至自幼时起便流淌于骨血中浩荡的朱华江，也显得陌生极了。
　　“哥哥，我们要去哪儿？”
　　“去大江的那边。”烛涯道，“去找爹爹的故友。”
　　“故友，在哪儿？”
　　“他们在永星城。”烛涯道。
　　烛海一去不复返，程荷无故失踪，只留下了兄弟两个相依为命。烛涯没有告诉任何人，带着年幼的兄弟，离开了朱华村。

　　“荷姐姐，那后来你找到烛海没有？”红色鲤鱼听到这儿，忍不住问。
　　“没有。”回答红鲤鱼的是一名女子，粉衣青裳，发髻上系着的发带在风中飘荡着，“我当年没有和任何人说，连一句告别都没有留下，独自回到故乡去了。”
　　“为什么啊？”
　　“也许是因为当年害怕过吧。”她意味深长地回答着，“毕竟，在那之前，从没离开过荷塘。”
　　“那又为什么要去到朱华村？”
　　“遇到烛大哥那天，正好就是晚上。”程荷回忆道，“那天我从荷塘独自跑出来，月光很亮，看到他撑着船，船上唯一人，一盏灯。灯光很亮，伴着江上渔歌，很美的画面。”她说完叹了口气，“可惜，我们却见不到了。”
　　“那，姐姐还回去吗？毕竟那也是你的孩子们。”
　　程荷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会的。”
　　她说完挥动宽大的衣袖，身后，一朵硕大的荷花缓缓显现，绽开绚丽的花瓣，“小丹。”她叫住水中鲤鱼，“帮我一个忙吧。”
　　“把这朱华境，带到朱华村去。”
　　红鲤鱼把朱华境交到烛家兄弟手中。
　　“红鲤族人烈丹。”她自我介绍，“这是荷灵大人让我带来的，朱华境。”
　　“朱华境？”烛涯看着那朵荷花，“你口中的荷灵大人，又是什么人？”
　　烈丹刚要答话，一旁的烛潭见那荷花打开了花瓣，中心一盏灯火，映在他眼中，带着无比熟悉的温暖。“哥，创立这幻境的，一定是熟知我们的人。”
　　“是，的确是熟知你们的人。”烈丹插话道，“她是我们妖族的荷灵大人，也是曾经江边看到过江灯，听到过歌声的渔家女子。”

　　众妖中有植物一族，修炼百年可化形，与其他妖族不同便在于其能以自身灵力造幻境，一妖唯有一境，有的妖留在自己手里，有的妖赠予自己选中的另一者。境中所现，乃此妖心里最深处的承诺。
　　犹记妖王钟黎竺将白杨境赠予少年将领，给他勇气的承诺；如今，留存过程荷整个青春的朱华境，带着满船的江灯渔火，在后人眼前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