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庆西重》清潭

20、chapter20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现在算算，已经是我回到客栈的第四天。
　　客栈已经结业，遣散了所有伙计，唯剩下一个程默。我特地去问过爹爹和篁儿，他们却反问我是不是不喜欢程默留下，我自然是愿意他留下，但仔细想一想，又觉得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
　　我便跑去问程默，他在房间里整理衣服，瘦而挺拔的身姿看起来有点陌生。我跳到他的床上，晃荡着小腿，一声一声地叫他的名字。
　　他关上雕花的柜门，回过头来，连声地答应着，走过来坐在我身旁。
　　“为什么别人都走了，你不走呢？”
　　“你不愿意我留下吗？”他的眼里都是笑意，微微上挑的眼角特勾人，我一下弹起来，抱着他的一条手臂，笑眯眯地往他身上蹭，说：“愿意愿意，我最愿意了。”
　　程默揉了揉我的脸，站起来，说：“我得出去买点米，不然晚上做不成饭了。”
　　我两眼放光，立刻缠上去，冲他挤眉弄眼道：“我一起去，一起去好不好？”程默对着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你别张声，我们悄悄地去，悄悄地回来。”
　　我愣了愣，呆望着他，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推了推我的脑袋，笑着说：“怎么，不愿意去了？”
　　我这才无声地欢呼着扑到他身上，连着在他脸上亲了几口。程默把我拉下来，整理好衣服，催我穿上了鞋子，两人便静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大街上很少人，两边的商铺没几间是开了的，显得很冷清。少有的行人也行色匆匆，各自揣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抬。
　　我蹦蹦跳跳地牵着程默的手，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不由得也渐渐慢下脚步，晃了晃他的手，问：“为什么人这么少呢？”
　　程默也看了看周遭，道：“好像出事了，我们赶快买完回去吧。”他回答得模棱两可，牵着我，脚步匆匆地往米铺走去。
　　米铺只开了一道小门，程默让我在外面等，自己走了进去。我张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忽然看见前面转角处走过一人，认清了是谁，便欣喜地大喊：“小山！”
　　小山是我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他听到声音，愕然地朝我这边望来。我小跑过去，高兴地拉着他的手，说：“我好久没看见你呢，你怎么不来客栈找我玩了？”
　　小山紧张地瞄了瞄旁边，压低声音说：“现在到处都人心惶惶，暗地里可乱了。大家都很少外出，你赶紧回去，别太张扬了。”
　　“什么乱？怎么了？”我不解道。
　　“西重，赶紧回去吧。我也得回去了，等状况好些，我再去找你。”小山挣开了我的手，神色慌张地跑走。我正想跟上去问个究竟，就听到程默叫我的声音：“重儿，回去了。”
　　我应了一声，满心疑惑地跑回程默的身边。
　　“不是买米么，米呢？”我更疑惑地看着两手空空的程默。
　　他像是才醒悟过来，忙回身走进米铺，朝里面的人道：“我的米呢，赶紧给我。”
　　“啊——”不知是地滑还是绊到什么，我竟失去了重心，不稳地向前扑倒，两手撑着地跪了下去。
　　“重儿！”程默惊叫，跑出来扶着我，四处张望，然后低声说：“重儿，快闭着眼，抱紧我，我们要快点回去。”
　　我捂着自己的脸，明明没有擦伤，右脸却感觉得到一点轻微的疼痛，像是用针的尖处在皮肤上划开一道细小的伤。程默一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拎着米袋，说：“闭上眼睛。”
　　我腾出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耳鬓旁，听话地闭眼。
　　耳边的风声猎猎作响，腾空的感觉异常清晰。我换着程默脖子的手紧了紧，有点害怕地说：“程默，怎么了、我们怎么了？”
　　“不怕，我在呢。”他低沉迷人的声线，在猎猎风声中被我清楚地捕捉。
　　我紧紧地依靠着他，小声应道：“我不怕。”
　　双脚不着地的腾空感很快就消失了，重新被放下地的时候，我因为晕眩而站不稳。程默摸摸我的脸，说：“乖重儿，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我才犹豫地睁开眼。原来已经回到客栈。程默笑了笑，把我垂下来的一缕黑发绕到耳后。
　　我抓着他的手，还没说话，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午夜。月光清冷，水银般倾斜于天地之间。
　　程默轻轻地推开门，借着月色和屋里并不明亮的烛光，看见床边有两个模糊的人影。他无声无息地走过去，看着床上的人。
　　“他怎样了？”
　　苏青衣微微叹了口气，说：“刚才醒过一回，迷迷糊糊地要了水喝，现在又睡了。脉象平稳，已无甚大碍。”
　　静默了一会儿，程默又问：“商量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苏青衣执起他的手，摊开手心，在上面慢慢地写下几个字。程默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道：“我明白。正好，过两天我也要去一趟。”
　　“怎么能随便让重儿出去！我们现在什么差错都不能犯啊，你们怎么能让重儿暴露在危险之下！”床边的另一个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要用重儿的安危来换这些东西…我宁愿、宁愿那些人统统死光…” “翩然。”苏青衣按着他的肩膀，道：“大局为重。”
　　那人侧过头，昏暗的灯光下轮廓异常的柔和美好，他缓缓道：“程默，我只说一句。如果，你威胁到重儿的性命，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程默不语，身形微顿，而后足下一点，轻盈如风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好久好久，才听到一声叹息。月翩然抓住床上那安静熟睡的小人儿的手，又抓住苏青衣的手，三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后天一役，许胜不许败。”
　　“我们三人…永远在一起。”
　　于是，又再沉默。月翩然晃了晃他们的手，看着床上的人，眼泪就下来了。
　　苏青衣垂着黑色的羽睫，夜色眼去了他眼内闪烁的水光。而后，他用力地握紧了手，轻而坚定地说：“许胜不许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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