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庆西重》清潭

18、chapter18

　　太子和恶人相对而坐，我高兴地扎进太子怀里，抱着他的要兴奋地磨蹭。太子已经换了一套淡绿的宽袍，身上的清香依然。在场并无“外人”，所以姿态随意，亲昵地把我抱到他的腿上。

　　桌子对面的人似乎很吃惊，手里端着茶半天也没有把嘴合上。

　　“主子…”一声小小软软的呼唤自恶人身边幽幽传出。我这才发现在恶人身边还坐着一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小心地提醒恶人注意形象。

　　少年生得一双星辰般璀璨的大眼，眼神清净，轻易让人联想起幼小的鹿。脸小小的，两瓣樱唇小巧可人，皮肤白皙细腻，吹弹可破。纯良无害的模样迅速博得了我的好感。

　　太子一手覆在我的眼上，在我耳边低声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看别人。”

　　我抓着他的手掌放在唇边亲亲，讨好地说：“还是你最好看。”

　　“咳咳，皇兄，这位小公子是…”

　　讨厌的恶人打破了一屋子的暧昧气氛，我瞪了他一眼，紧紧抱着太子的手臂。

　　“这是西重，不懂礼数，在我这府里，也不必计较这么多。”太子仔细地替我理好外衫。

　　“那是我的二皇弟路宸，旁边是他的伴读夏黛。”他小声地在我耳边介绍。

　　我和他的二皇弟结了小仇，气氛有些尴尬。好在席间太子和二皇子一直在谈论我无从插话的事，便埋头苦吃，把桌上的佳肴一扫而空。

　　夏黛坐在二皇子身边，吃得很少，也不说话，温顺的表情格外讨人喜欢。

　　太子圈着我的腰，与我贴合无间，说话时吞吐的气息扑在我的耳鬓间，温柔且湿润。

　　趁他喝茶的间隙，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想和夏黛说说话，可以吗？”

　　太子点头，松了手。我跳到地上，小跑到桌子的对面，直接无视二皇子古怪的目光，先入为主地牵着夏黛白白嫩嫩的手，诚恳道：“来吧来吧，一起玩吧。”

　　太子忍不住侧过脸微笑。夏黛错愕地看着我，拿不定不主意，求救似的看向他的主子。

　　二皇子说：“去吧，我和皇兄还有话要说。”

　　夏黛这才站起来，行了礼告退。我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的手欢欢喜喜地跑出去，夏黛的手又小又软，捏在手心里像是小小的棉团。

　　我还惦记着我的荷花，便带着夏黛到荷花池边去。

　　散落的花还没来得及清走。我放开夏黛，欢呼一声小跑过去，一路都在弯腰捡我的花。不少花的茎都在我被扔上岸的时候折断了，花瓣也有些破损。

　　“来来，帮我把好的挑出来。”我挥手招夏黛过来。

　　夏黛便听话地蹲在我的花堆前，困惑地皱着眉，两根青葱玉指捏着一枝荷花放在眼前，问：“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呢？”

　　“这些都是我辛苦摘回来的，被那个讨厌的二皇子给糟蹋…唔——”

　　夏黛一脸惊惶不置信地瞪大了眼，小手捂住我的嘴，说：“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这可是大不敬呀！”

　　我掰开他的手，不满道：“什么大不敬，反正是他不对。你快点帮我把好的挑出来吧。”

　　“可是你也不能对皇子无礼…”夏黛急急的。

　　“你不要再说什么上下尊卑了，我又不是奴才，我不喜欢。你要是再说，就回去你主子那里吧，我不跟你玩了。”我板着脸打断他。

　　夏黛不说话，表情竟是有点受伤。抿着蔷薇色的唇，开始一枝一枝地把完好的荷花挑选出来放在左边，损坏的放在右边。气氛很尴尬，似乎是我的无心伤了他。

　　我拍拍他的头，不忍道：“不要难过，我只是说气话。”

　　夏黛把分好的花塞进我的怀里，垂着眼帘，眼内有一点水光。我慌了，没想到话说得有这么重，连忙拉拉他的袖子，道：“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的头垂得更低，两手拢进袖子里，难过地说：“我是奴才，自小便是，作为奴才，尊敬主子又有什么不对。我不像公子您，生得命好，还得到太子青睐。”

　　我知道真的是伤了他的心，支支吾吾好一阵才说：“我的花送给你吧，你不要不理我。”我把花重新塞进他的怀里，夏黛抱着大束的花一时有点恍神，表情很可口，微张着红唇错愕地看着我。

　　小鹿一样天真无害的少年啊。我不禁在心里感叹。

　　我抱抱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在我看来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夏黛却像受了极大的刺激，手忙脚乱地推开我，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慌张道：“你、你真是太无礼了！怎敢如此轻薄！”

　　我被他过大的反应吓懵了，结巴道：“不…不可以吗，这样，这样很平常呀…”

　　夏黛努力平伏情绪，自知方才也失了礼仪，脸上平白多添了一抹微红。他看着我想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二皇子跟我说你不懂礼仪的时候我还不信，而太子竟然能如此纵容你，实在是…”

　　“是什么？”我跪坐在他面前，睁大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他羞怯地别过脸。

　　“你真像女孩子。”我摸摸他的脸，他的皮肤细腻滑嫩，眉眼间无意识流露的柔弱妩媚十分诱人，直把许多娇媚女子都比下去了。

　　夏黛把荷花轻放在脚边，跪坐得很端正，说：“那是因为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家中人丁单薄，听了一位大师的话，自小便当做女孩子养大，所以才会有了些女孩儿的姿态。”

　　“你是女孩子的话，一定有很多公子哥儿上门提亲吧。”我笑眯眯的。

　　“你、你莫要取笑我！”夏黛涨红了脸，连“公子”也换成了“你”。

　　“你要是女孩子，我一定娶你作我的小媳妇。”我狡黠一笑，又在他娇红的脸上亲了一口，欢快地跳起来，一边嚷道：“小媳妇小媳妇，夏黛是我的小媳妇～”

　　“不许说！”夏黛着急地站起来，我却叫得更欢乐。惹得他生气地追打我。我回过头冲他吐舌头，撒丫子到处乱跑，让他连一个衣角也抓不住。

　　两人一追一逃，笑骂声不断。夏黛气喘吁吁，眼里闪着动人的亮光，欢欣喜悦溢于言表。

　　“不行、不行了，我好累…”夏黛扶着树，脱力地瘫坐在树下。

　　我也闹得累了，挪过去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白白嫩嫩的手，笑道：“真有趣。”

　　夏黛合着眼，纤长挺翘的睫毛微颤。

　　他虽然闭着眼，我却能感觉到他薄薄的眼皮下是怎样的满眼惆怅。我绕到他面前，跪坐在地上，捧着他沁出薄汗的小脸。夏黛受了惊，猛然睁开眼，不解地瞅着我。

　　“我们以后也一起玩，你当我弟弟，好不好。”

　　夏黛又露出那种瞪大眼睛的可爱表情，错愕地愣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他推开我的手，缓缓垂下眼，琉璃珠般的眼瞳水光粼粼，是一种叫人很是心疼的表情，惶惶然，惴惴不安。

　　“好不好？”我摇摇他的手臂。

　　“可以吗？”他受宠若惊。

　　“当然。”我高兴地抱着他，自我沉浸在为人兄长的优越感中。夏黛也小心翼翼地回抱我。我摸摸他梳整齐的头发，说：“我以后叫你小黛，你要我叫我哥哥，知道吗？”

　　“嗯，知道的。”

　　“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见我的爹爹和篁儿吧，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呢。”

　　“好。”

　　“我会对你很好的，要是有人欺负你，记得要告诉我哟。”

　　“会的。”

　　……

　　夏黛始终有些拘谨，窝在我的怀里乖顺得像只不更事的幼鹿，他温热的呼吸扑在我颈侧的肌肤上，又轻又痒。我心中十分欢喜，搂着夏黛的手臂不自觉地又抱紧了些。

　　“对了，小黛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六，到正月初七就十七了。”夏黛规规矩矩地回答。

　　“怎么可能！你最多只有十二吧！”

　　“…那，哥哥呢？”

　　“呃，我…我十四…”

　　阳光充沛明亮，照耀得每个人的心里暖暖的。那时严冬的寒冷还离我们很远，远得就像头上方那片蔚蓝澄澈的天空。

　　但其实，我们并没有看到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