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庆西重》清潭

16、chapter16

　　吃罢晚饭，我老老实实地坐在太子旁边陪他看书。太子不比我的悠闲，他还有皇上和太子太傅们布置下的许多功课。

　　抱琴姐姐站在太子身边，不是低下头去与之低声讨论。虽然只是侍女，但抱琴姐姐也是自名门中挑选出来的小姐，知书达理，学问都比别人高得多。到了出嫁的年纪，兴许就会被留下当太子的妾。

　　我抱着小软枕坐在一边，完全搭不上话。偶尔抬头看见他们交头接耳言谈甚欢的样子，胸腔中便有了莫名的窒闷感。

　　夜色渐浓，我挡不住睡意的侵袭，很快脸睁眼都觉得困难。

　　“重儿？困了么，你先去睡吧。”太子走过来取走了我的抱枕。

　　“不要不要，我要陪你。”我软软地趴在他的身上。

　　“抱琴，收拾一下，都散了去歇息吧。”太子把我横抱起来，一名侍女急匆匆地走到前面掌灯。

　　夜晚的太子府寂静幽然，远处有一小队侍卫交替巡逻，仆人们都已经在屋里歇息。白日里华贵的府院，此刻就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兽，重名和树叶婆娑是它的呼吸声。

　　暑气都退散尽了，夜间的凉风扑在脸上稍微让人清醒了些。我攥着太子胸前的衣，迷迷糊糊道：“去哪呢？”

　　“回房就寝。”太子轻声细语。

　　“唔。”我努力挤在他胸前蹭蹭，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十分舒适。

　　很快就被放在一张柔软宽大的床上，衣衫被脱下，似乎只剩下单薄的里衣。一阵窸窸窣窣之后，身边便躺了另一具温热的身体。

　　我自然地闭着眼往那温暖源靠去。太子伸出手箍住我的腰，我微微蜷缩着身子躲在他的怀里，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安安稳稳地沉入了梦乡。

　　我习惯与人亲近。旁人的友善会博得我加倍的好感。进而拥抱亲吻示好。这样自然直接的天性，源自于爹爹和篁儿的保护，尽管不是尽善尽美，但那时，人心险恶和世态炎凉都还离我太远，似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善良的。

　　太子吻了吻我的额头，呼吸渐渐均匀。

　　梦里尽是他身上的清香。

　　翌日清晨。

　　清早有一段时间我的睡眠会变得极浅，稍微有一点声响都会把我吵醒。而就在这段时间里，一直落在眼睑附近像花瓣一样轻柔的吻，迫使我不得不睁开眼来。

　　太子托着香腮，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的脸看。衣襟半敞，露出大片白玉似的胸膛，引人遐思。朱唇半启，带着一点朦胧的笑意。好一副春色美人图。

　　我有些禁不住着香艳的刺激，羞红了脸，一把拉过薄被盖住自己的脸，着急道：“你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重儿熟睡的样子好有趣。”太子伸手把我揽进怀里，下巴压在我的头顶。

　　“不许说！”我拉下被子，冲他龇牙。

　　太子半眯着眼睛，浓密长睫垂下来遮住眼内闪烁的光。无论是带笑的嘴角，还是漆黑的眼和雪白的肌肤都十分可口。我忍不住贴过去亲亲他殷红的唇。

　　太子高兴地捧着我的脸一通细啃。唇齿微微用力，咬得我很痒。我“咯咯”地笑着扭动身子推拒他的胸膛。

　　在床上厮磨打闹了一会儿，门外响起抱琴姐姐温温婉婉的声音。

　　“太子，再不起来的话，今日就要迟了。”

　　太子这才坐起来，理了理衣襟，应声道：“知道了，进来伺候吧。”

　　几个侍女便端着水、帕子和朝服进来。看见我在凌乱的床上旁若无人地打滚，都忍不住掩嘴一笑。

　　太子拍拍我的头，我乖巧地爬过去趴在他的腿上问：“太子有什么吩咐？”

　　“小皮猴。”太子被我刻意的恭敬表情逗笑了，伸手掐掐我的脸，道：“我今日要进宫，你在府里乖乖等我，知道吗？”

　　“我一个人会闷。”我抱着他的一条手臂摇晃。

　　“闷了就在庭院里玩。”太子推开我站起来洗漱，一边让抱琴姐姐给他穿好朝服。

　　墨黑色的上好料子制成的朝服，衬得太子露出来的肌肤更加欺霜赛雪，衣服各处绣着暗色繁复的纹饰，大气又端庄。绛紫色的袖口向上翻折，映着一双手指如青葱，骨节分明。略略修身的下摆显得长腿笔直，体态动人。

　　我看得有些痴了。

　　穿好朝服的太子坐下来让抱琴姐姐给他梳理发髻。一头绸缎似的长发用珍珠发带高高束在脑后，低头时洁白的后颈划出优美的弧度。光洁的额头，英挺的眉，熠熠生辉的眼…无一不彰显出他的勃勃英气。

　　真是天神般的男子。

　　我爬过去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脊背的布料上磨蹭。

　　“你真好看。”我低声道。

　　太子握着我的手，没有说话。抱琴姐姐把太子的鞋子摆好在他的脚边，恭敬道：“奴婢先行告退，早膳已备好在外。”

　　“本王马上就去。”太子挥退了一众侍女，转过来对着我，问：“你再睡一会儿吗？”

　　我攀着他的后颈挂在他身上，摇头道：“我陪你用早膳。”

　　太子亲亲我的鼻尖，亲自给我洗漱。从衣橱里取了一件他的水蓝色外衫给我套上。我穿上自己的鞋子跑到铜镜前梳理头发，正琢磨着应该梳什么发髻，太子就从我身后把我抱起来。

　　“不梳了，你长发披散的模样好看。”

　　我趴在他胸前，抓着他的肩膀支起自己的腰凑过去亲吻他的下巴，眨巴着眼睛道：“还是你最好看。”

　　太子的臂力很好，一直把我抱到用膳的小厅去也没有显得疲乏。

　　桌子上摆了精致的早点，太子把我放下来，我欢呼一声跑到桌旁挑自己喜欢的往嘴里塞。太子在我身旁坐下，抱琴姐姐上前给他斟了一杯刚才才沏好的香茶。太子拿着杯子细饮慢啜，一手抚摸着我披在背上的头发。

　　“吃呀吃呀，你要出门，不要饿着了。”我夹了糕点放在他的碗里。

　　太子吃得不多，直到我吃了个七八分饱，他却连我夹给他的那些糕点也没有吃完。我歪着头看他，问：“你不喜欢吗？”

　　太子圈着我的腰，说：“我够了，你吃好了？”

　　“嗯，饱饱的。”我摸摸自己的肚子。

　　太子便吩咐侍女收拾，对抱琴姐姐说：“好好看顾重儿，他在的院里不要让下人随便进去，你挑两个伶俐的伺候着就好。”

　　“是，太子。”

　　“你要出门了吗？”我仰着头问他。

　　“嗯，你要乖乖的，知道吗？”太子啄啄我的唇，我伸出舌头舔干净他唇上残留的甜味，乖巧应道：“知道的。”

　　几个面生的小侍女露出些吃惊的表情。

　　我送太子到门外，目送他离开。心中隐隐有些失落，抱琴姐姐摸摸我的头，说：“我还有事情要做，你自己先逛逛吗？”

　　“姐姐，我想去清雅院。”

　　“好，我叫人去收拾一下。”抱琴姐姐急急忙忙的找了两个手脚利落的下人去收拾。我独自跑回太子的卧室，抱了一条薄被，又爬到太子的书案下拖了那张虎皮垫子出来，欢欢喜喜地往清雅院去了。

　　两个下人刚好打扫完，还贴心地摆了茶水和一小盘樱桃在亭子的矮几上，见了我，匆匆行过礼便退到院门外等候我的传唤。

　　我铺好垫子，半躺在上面闭着眼歇息。一时四周都显得太过安静，尚不强烈的暑气都被这一池清泉给吸了去，倒也不觉得热。躺了一会儿，觉得无聊透顶，便翻身坐起来，冲着院门喊：“抱琴姐姐～”

　　那两个小仆赶紧应声出现，来到亭子前，问：“小公子，抱琴姐在前院忙呢，您有什么就吩咐我们吧。”

　　我说：“你们找些有趣的给我解闷吧。”

　　两人互相看了看，好像恍然大悟，便弓身退下。不一会儿又抱着一摞书过来了。

　　“小公子，这些都是书阁里珍藏的古籍，您一定会喜欢的。”说罢又诚惶诚恐地退下。

　　我看着那一摞连书名都深奥复杂的古籍，忽然有了种瞠目结舌的无力感。

　　将就地翻了一会儿书，顿时连瞌睡虫都爬满了脑袋。我扔下书，抱着有太子味道薄被在亭子里打滚。

　　纱帘外的阳光明晃晃的，我实在无事可做，丢下亭子里的东西一溜小跑地跑到荷花池。那两个小仆在我身后紧随，一路都叫着“小公子小心别摔了”，叫人心生烦厌。

　　荷花池的荷花依旧开得热闹，在水中亭亭玉立，粉嫩可人。我小小地欢呼一声，俯跪在池边又要伸手去折荷花。

　　“不可不可！小公子危险！”

　　“小公子，我们找人来给你摘吧，你先过去歇一歇，千万别摔着了…”

　　“你们不要跟着我！”我不满地冲他们大喊。

　　“可是…”

　　“走开走开，我要跟太子说你们成天烦扰着我！”

　　“是是是，我们这就退下。”他们惊惶抛开，大约是从未遇见我这般顽劣的主子，脸上只剩下疑惑。

　　我专心致志地伸长手臂摘花。无奈花茎粗硬，距离池边又有些远，我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摘不下来。

　　我托着腮蹲在池边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下水去。于是把外衫的下摆撩到腰间塞进腰带里，裤子是夏季专设的及膝短裤，很容易就能卷到大腿根部。

　　我把袖子卷到手臂上，一切准备就绪，便踩着池壁小心地跳进池子里。满池的醉人清香，脚下的淤泥又软又滑，水及至膝盖上一指的地方，清清凉凉的甚是舒服。

　　我一步一步向池子的中心走去。挑选开得鲜艳硕大的荷花，折断了花茎抱在怀里。花香熏得我有些发昏，身处重重荷叶和簇簇的荷花中，觉得池子似乎大得无边无际，要把人淹没在这花海的香艳里。

　　大簇的荷花抱在怀里，手臂渐渐发酸。我琢磨着应该拿这些花做什么，是做糕点，染信笺还是装饰房间好呢？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