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王臣》冥沉微

5、第四章 仿笔

　　离和回宫的时候，祁晏正捧着一本书发呆，他看了看自家主子红肿的手掌，小声道：“主子，那边的事已经办好了。”
　　祁晏醒了醒神，嗯了一声。
　　“主子这是怎么了？手是国师打的？”陛下罚的话一般不会罚手板，应该是国师的手笔。
　　祁晏又“嗯”了一声，小声道：“就是觉得果然是老奸巨猾。”
　　“殿下说什么？”离和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殿下这是手板没有挨够吗？
　　“没什么。”祁晏强迫自己不再想父皇和国师的事情，“那边的人怎么联系？”
　　离和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号弹来。
　　祁晏看了看，点了点头：“你先拿着吧。”
　　几天以后。
　　“四弟啊，油炸糕好吃吗？”祁晏托腮看着狼吞虎咽的弟弟，神色莫测的问道。
　　祁环将嘴里面塞得满满油炸糕咽下去，点头道：“好吃。”
　　“好吃就好。”祁晏摸了摸下巴，“你看你也吃了我好几天的油炸糕了，我有点事想让你帮下忙，你是不是应该帮帮？”
　　离和唇角抽搐的看着自家主子哄骗弟弟，微微扭过脸去不忍再看。
　　“大哥要我帮什么忙，我一定帮！”祁环天真的拍着小胸脯说道。
　　祁晏看着他单薄的小胸脯，一瞬间竟然有点不忍心，不过也就只有一瞬间，对自己计划的向往几乎是立刻就泯灭了他的良知。
　　“哥哥最近被禁足，父皇的书房是去不了了，你帮我拿一张专门写密令的竹笺纸过来，可以吧？”不等祁环说话，他又说道，“我记得明天就是父皇考察你功课的时候了吧？”
　　“明天是到考察功课的时候了。”祁环天真的眨巴眨巴眼睛，规规矩矩说，而后又问道，“哥哥想要竹笺纸怎么不让离哥哥去和父皇要？”
　　离和转过头来想看看自家主子怎么糊弄弟弟。
　　祁晏也眨巴了一下眼睛，颇有其事地说道：“哥哥这不是被罚了吗？下面的人再在父皇面前晃悠，怕父皇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找个由头再罚一遍。”
　　离和脸又转了回去，想要离开，但是又不敢。
　　“那好吧。”祁环想了想觉得自己哥哥说的也有理，应承下来。
　　祁晏眯着眼笑了笑，伸出一根小手指，笑道：“这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哦，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祁环伸出手指和他拉了拉勾，颇懂的说道：“我知道的，哥哥放心吧，不会和别人说的。”
　　祁晏摸了摸他的脑袋，拿过来一个油炸糕放到他手里：“吃吧！油炸糕这东西还是国师这边的最好吃，我以后多要点过来，你想吃就过来找我。”
　　祁环懂事的点了点头，还评价了一句：“国师那里的油炸糕是真的好吃，但是我有点怕他不敢去吃，谢谢哥哥！”
　　祁环吃饱之后又忍不住将剩下的油炸糕打包带走了，祁晏主从两个目送他离开，离和终于忍不住说道：“殿下你这么骗小孩子好吗？”
　　祁晏摸了摸下巴，神色有些痛苦：“我也觉得心中多有亏欠，要不还是算了吧？”
　　离和刚想说自家主子还算有点良心，就听祁晏说道：“那就这样吧，你现在去告诉祁环不用他拿了，你今天晚上去御书房偷一张过来。”
　　“啊？”离和目瞪口呆，然后一脸苦相，犹豫的说道，“那还是祁环殿下去吧。”
　　祁晏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竟然还犹豫了一下，这些年也算是白活了。”
　　离和愁眉苦脸的看着他甩袖离开，不由得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一个主子。
　　蓝氏姐弟两个在第二天一早就到了，祁晏因为还在禁足中，并没有去紫极殿见他们，就一边看书一边听离和絮絮叨叨的说紫极殿的事情，除了知道蓝氏姐弟来了，其他的什么都没听进去。
　　这几天他把国师说的《千山游记》全部翻看了一遍，里面多写的是各处的山水人情，他不知道这本书的作者经历了什么，北蛮的部分竟然比昭国境内写的更加详细，参考价值非同一般。
　　不过也由此可见，父皇和国师想要处理北蛮的事情，真的只是差一个契机！
　　他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书页，过了一会儿定了定神，说道：“这两天你看看承明，看他什么时候闲了，让他进宫一趟，就说我禁足无聊，想要看看他带过来的小马驹。”
　　承明就是蓝氏姐弟中的弟弟，姐姐叫蓝承姝，虽然和他是同辈，但是实际上蓝承姝比荀清还要大几岁，所以两个人即使同为国师弟子，也并不亲厚，反倒是弟弟蓝承明，岁数和他妹妹相近，性子也纯直，颇讨他喜欢。
　　离和眸子一亮，说道：“我现在就去。”
　　祁晏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蓝承明估计也在府里面拘着没什么意思，说是这两天，实际上下午就牵着小马跟离和进宫来了。
　　蓝承明虽然是蓝氏的少主，未来蓝氏爵位的绝对继承人，但是因为他还未及冠，而且蓝承姝心思比他缜密的多，所以每年进京朝贡基本上都是蓝承姝主持，即使这几年他岁数渐渐大了，这个习惯也一时半会儿没有改变。
　　所以这么快看见他，祁晏并不吃惊。
　　午膳后祁环也过来了，顺带把偷摸的竹笺纸也拿了过来。
　　长倾殿难得的热闹起来，一直到晚膳过后，祁环才一步三回头的要离开。
　　祁晏知道他的心思，做主将小马送给了祁环，只是因为还要在祁皇手上走走过场，所以暂时还是得让蓝承明牵回去。
　　哄完了弟弟，祁晏拦住了也要告辞的蓝承明，拖着他叙家常，直到晚上宫门落了锁。
　　因为蓝承明以前也没少在长倾殿住，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直到祁晏把早就准备好的纸条和祁环拿过来的竹笺纸拿了出来。
　　“哥你没疯吧？”
　　蓝承明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上的纸条，又不敢相信的捻了捻另外一张竹笺纸，像是想通过这个动作确认一下，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眼花看错了。
　　“没疯，让你写你就写。”
　　祁晏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他按在书案前面：“当年仿写父皇字帖的时候你仿的最好，我写的最差，要不然也就不麻烦你了。”
　　蓝承明还是不敢相信，下意识的去看守在寝室门口的离和，想让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玩笑。
　　可惜离和整个人都藏在屏风外面，别说脸，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倒映在屏风上的影子。
　　“你这是假传圣旨！我不能写。”蓝承明烫手一般将手上的两张纸扔开。
　　祁晏微微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的傻弟弟，你是不是还没有弄明白？”
　　蓝承明怔了一怔：“什么？”
　　“这不是在求你，是在威胁你！”祁晏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蓝承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而后咬牙闭目道：“你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祁晏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也是哭笑不得，只好怀柔道：“这道手令与我有大用，关系到祁苒的生死。北蛮递国书的事情你知道吧，难不成你真想眼睁睁的看着祁苒嫁到北蛮去，还是嫁给北蛮王那个废物长子？”
　　这话和蓝承姝说是断然没有用的，蓝承姝不仅比蓝承明心思深沉，也比他冷酷的多，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蓝氏的嗣位绝对落不到蓝承明头上。
　　蓝承明心中一颤，咬牙问道：“这道手令真的能救祁苒？”
　　祁晏叹了声气。
　　蓝氏的这位世子，比起他的姐姐来真是差的远了，不过也幸亏这位是世子，祁氏和蓝氏才能维持现在的平和。
　　“你只要仿着父皇的字体把纸条上的内容抄写到竹笺纸上，其他的我自会办好。祁苒是我唯一的同母妹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她出这地狱。”
　　“至于你，我保证这道手令绝对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祁晏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好吧。”
　　蓝承明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
　　祁晏低头看着蓝承明一笔一笔将手令誊抄在竹笺纸上，心中微微一松。
　　有了蓝承明帮忙，手令的事情就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想办法盖上御印了，调兵的御印是哪一个他知道，这个计划有了祁皇首肯，想来不会太困难。
　　等蓝承明将手令抄完，祁晏看了看，递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离和，嘱咐他贴身保存，然后起身抖了抖弄褶的衣袖，说道：“今日事毕，休息吧。”
　　蓝承明心中忐忑的爬上了他的床，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估计是睡不好了，离和摸了摸自己怀中的信号弹和竹笺纸，觉得自己睡好的可能性也不大。
　　于是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祁晏就看见两张顶着巨大的黑眼圈的黑脸，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蓝承明和离和对视了一眼，到底没敢和皇太子殿下动手，只能忍了。
　　一直到北蛮来使进京的那一天，祁晏才找着机会进了御书房，刚刚午膳过后，冬日的阳光晒得正好，屋子里面暖烘烘的，伺候的宫婢太监一个个的昏昏欲睡，对祁晏来说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