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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进京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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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琏记得马车还没停稳,她就跳了下去,自然是狠狠摔了一跤。
他很生气。
他当时在马车里也是如现在这般手里拿着一本书,远远看她从树上撸下一堆桃花,不管不顾地就往嘴里塞。
虽然尝尽天下百草是她生下来就背负的使命,但这般鲁莽随意难道就不担心自己身上会再出问题?
这让他也很生气。
她吃下桃花没多久便倒在了满地桃花中,他的心陡然一紧,冲下了马车朝她飞奔过去。
等他跑到近前,她身上已经被飘落的桃花盖了薄薄一层,他蹲下身将她掰过来,却是看到她双颊通红,偶有呓语,间或嬉笑……
原来是吃醉了。
他黑着脸一把将她抱起走回车里,她身上掉落下来的花瓣又沾染在他的身上,挥之不去,一个麻烦的人加上一堆麻烦的花,这也让他很生气。
但她躺在他怀中氤氲软语的样子,像一团软绵绵的糖糕,着实叫人怜爱极了。他趁着她昏睡,偷偷拧了一把她粉扑扑的小脸,柔嫩滑腻,带着股温热馨香,心中便只剩下了欢喜。
想到这里,谢琏抬眸凝视着趴在窗楞上的女子,难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在他心中再也不一样了?
穿过桃花林之后,驿站到了。
谢琏起身下车,站在车旁等她,她摸索着从车里跨出来,一步一磨蹭地朝前挪着,突然一双手揽上她的腰,将她直接从车上带了下来抱在怀中。
旁边几个护卫见状都非常有默契地纷纷看向了别处。
“我是瞎我又不瘸,快放我下来。”花游低声催促他,“那么多人真是要死了。”
“你是吃了秤砣么?笨重如猪一般。”谢琏故意岔开了话题。
花游气绝,“有本事你抱着别松手,看看我这头猪会不会压死你。”
刚说完谢琏就松了手,她掉在了一张桌案上,屁股落定,疼得龇牙咧嘴,她赶紧从桌上爬下来站好。
那边她听到驿站的驿官正在叩拜昭王,嘴里打了一堆官腔,听得她有点无聊,直到那驿官说:
“为王爷和小夫人准备的房间属下早已安排妥当。”
花游:“!”
谢琏瞥了眼花游这边,她正朝着他的方向拼命摇头,一脸期待地等着谢琏解释清楚,他狡黠一笑:
“嗯。”
花游:“嗯?!!”
一行人在大堂中简单用了些饭菜,席间只花游与谢琏同坐一桌,其他人都很自觉挤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谢琏全程未再说话,只是时不时会给她碗里夹些菜。
花游自觉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翻脸,一边咀嚼着饭食一边挪到了发出声响的那一边,低声问道:“驿官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会是小夫人?”
“没错啊,顾统领来的时候就说您是小夫人,难道夫人近日荣升侧妃了?那可要恭喜王妃娘娘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花游连忙往后一挪屁股:“!!你是何人?”
中年妇人放下手中的酒壶,作揖行礼道:“奴家是驿官的夫人翟氏,今日是特来伺候王妃娘娘的。”
花游有些局促地低声回道:“……这位夫人你弄错了,我不是,别这么称呼我。”
翟氏一愣,偷瞄了眼坐在另一侧的王爷,见他俊然的神色丝毫未变,只是又往花游的碗里添了一块肉,她胸中便有了一些竹子,继续赔笑说道:“是是是,夫人说不是就不是,但依奴家看哪,小夫人离荣升也不远了。”
花游:“……”
待翟氏为花游斟了一杯酒,听声音应是退下了,花游于是又挪到了另一侧,对着发出声响的那一侧低声问道:“你怎么不解释一下?当着那么多人我还有脸么?”
“小夫人别害臊,咱们都是过来人,身为女子啊夫君就是咱们的脸面,王爷何等尊贵,夫人的脸面可是顶顶有的。”翟氏的声音再次响起。
花游往回再挪屁股,满脸震惊,“这位夫人,怎么又是你?”
“奴家这不是,替王爷斟酒么。”翟氏提着酒壶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伺候不得宜,否则这位小夫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谢琏低笑一声,挥退了翟氏,“出门在外,不必在意这些。”
“怎能不在意?若传扬出去,你倒是可以继续三妻四妾莺莺燕燕,我还怎么找人家?”
谢琏放下了碗筷,长手微握轻撑着额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从前不是说只管吃喝玩乐不找人家的?如今担忧了?”
“废话,我已及笄了,生而为女子,而且还是那什么的后人,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也是职责所在。”
“那……你可有属意的了?”谢琏看似随意一问,修长的指节拈起一旁的酒杯靠近唇边,却是迟迟未喝下一口。
花游长长的睫毛快速扑闪了几瞬,埋头先扒了几口饭。
正在此时,守在后院的护卫上前来禀告:“王爷,雍州刺史的家眷今日也在驿站暂住,说是要来拜见王爷。”
花游心下一松,也未等谢琏说话,起身说道:“殿下既然还有事,我就先告退了。”
驿官的妇人翟氏赶紧上前搀扶,“夫人跟着奴家来吧,顾统领特意嘱咐了,说夫人这阵子害了眼疾,视物不清,特交代老奴好生照看呢。”说着翟氏又转过头对王爷恭敬说道,“王爷放心,夫人就交给老奴吧。”
谢琏沉思片刻,点头应下,目送她随着翟氏去了后院,随即对一旁的护卫说道:“让她们进来。”
花游被翟氏带着走进后院时,正与侯在一旁的刺史家眷们擦肩而过。
站在最前头的老夫人对着这女子甚是恭敬地行了礼,身后几个年轻的便也连忙跟着虚行一礼。
见对面女子毫无反应,只顾自离去了,其中一个年轻女子便有些没好气地低声抱怨道,“这是谁家的,怎的如此无礼?”
最前头穿了一身诰命服饰的老妇人,转身狠狠剜了一眼说话的女子,那女子便缩着脖子再不敢说话了。女子身旁一位年长的妇人隔着袖子狠狠地拧了把女子的胳膊,“这里头就是应天的昭王爷,咱们今日也是撞了大运了才能见上一面,她一个妙龄女子,生得如此容貌,又是从里头出来,你说她是谁家的?好好动动你的脑子。”
女子恍然大悟,揉着自己胳膊看向远去的身影:分明都是年龄相仿的女子……
一行家眷进去大堂之后,谢琏免了她们的礼节,还给那诰命老夫人赐了座。
随即便是三个年轻女子双手托举着各色礼品上前奉礼,最后一个女子在垂眸放下托盘时,正瞥见了谢琏的青紫衣袍一角,竟忍不住抬眼顺着那华服纹路往上看去。
眼前的男子身形颀长,宽肩窄腰,五官更是精雕细琢,浓眉刷墨,乌发玉冠,尤其那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一般,垂眸时眼尾微微上扬,点点星眸被浓密的睫毛半掩着,只在眼角透出了些许闪烁微光,明明冷淡疏离,又似含情脉脉。
若那一双眼能看上自己一眼,定是销魂至极。
没想到那双眼就在此刻真的注意到了她,但看过来的眼神却只剩下孤冷迫人的皇族气势,女子吓得僵立当场,连忙垂下头半分不敢动弹。
老夫人愠怒着提醒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退下!”
女子闻言连忙下跪,颤抖着身子伏地叩拜道:“小女失礼,望王爷恕罪。”
谢琏收回了目光,拿起一旁的茶盏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无碍,退下吧。”
女子大喜,赶紧拜了又拜,躬着身退了出去。
老夫人连忙跟着致歉:“是老生管教无方。”
谢琏无暇追究区区一个女子的莽撞,顾自转移了话题徐徐问道:“老夫人这是要回京探亲?”
眼前这位老妇人正是雍州刺史的母亲,原是颍川陈氏大族出身,其母家如今都在京城,突然出现在此处,想来不是回雍州就是回京,若是回雍州,不过半日车马也就到了,不必在此逗留,而若是去京城,那就还需两日工夫,在此处休整倒也不足为奇。
果然那老夫人恭敬地点头称是,随即又忐忑着说道:“老生听说这前面的路上偶有悍匪出没,我们这次所带的护卫也不过四五个,实在有些担忧,今日有幸得遇王爷,按理女眷们是不便上前打扰的……”
谢琏心下了然,“若老夫人方便,不如随本王的车马一同进京,路上也可有个照应。”
老夫人赶紧起身谢恩,这边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女眷又高举着另一个托盘出现了。
“方才老生在后院遇见了夫人,这里是特意给夫人准备的几样东西,都是小物件儿,就当给夫人图个乐儿。”
想起他的那位“夫人”,谢琏眼中便又蒙上一层淡淡笑意,一旁的护卫很是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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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这边花游正沐完了浴,由翟氏带着进了房。
待房门关上,她站在原地依旧一动不动,静静侧耳听着房内的声音,又把披在身上的外衣裹得更严实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刚洗的头发还挂着水珠子往下滴,都快把她背后的衣服濡湿透了。
终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