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加九

9、009

　　于夜匆匆跑来：“可以走了。”
　　“王睿一演技可以吗？”季临顺手拽了一下宋竞乘，“不会露馅吧？”
　　“昨天晚上和朋友演练了好几次，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上车后，又说，“不过他不太会撒谎。”
　　季临：“那就快点吧，被对方看出来就麻烦了。”
　　宋竞乘在旁缄默不语。

　　到了约好的地方——一个废弃小公园的凉亭，王睿一正在被对方逼问，听到脚步声立即回头。
　　即便不了解王睿一，也能看出他的着急和不安。
　　果然是不习惯演戏吧，季临心想，跟他们这种“演员”不一样。
　　哦不对，还有一个……
　　他后退两步，头也不回，低声说：“一会儿你负责装酷就可以，不要说话。”
　　宋竞乘：“嗯。”
　　于夜急着去给王睿一撑场子，听见这话还是插了一句：“他不用装就够冷的了。”
　　宋竞乘：“……”
　　季临摸了摸鼻子，低头笑出声，见王睿一确实快要支撑不住，连忙收敛心神上前，正好听见于夜说：“王睿一，别跟狗一般见识，跟我们走。”
　　“……”虽然一早见识过，季临还是被于夜的“嘴贱”程度惊呆了，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宋竞乘。
　　宋竞乘也恰好看过来，微微点头，那意思——厉害了。

　　对方果然被激怒，一瘦高个指着于夜骂：“你是什么鬼东西？少掺和我们的事，滚开！”
　　于夜脸色一变：“你算老几？也配跟我说话？”
　　对方：“老子叫……”
　　于夜：“哪来的狗在吠？王睿一，我早就让你不要喂流浪狗了！”

　　季临和宋竞乘：“……”
　　虽然本就是来“打架”的，但这么疯狂激怒对方也不是好事。
　　于是季临上前，赶在形势进一步恶化前抢着接过了话题：“我们是王睿一的朋友，这次过来是想给王睿一的事做个了结，你们老大在哪？”

　　瘦高个又要喷脏话，后面飘来一句“王军，闭嘴”，随即一个人走上前来。
　　个子挺高，目测比宋竞乘还高上几公分，年纪比他们大不少，看面相打扮，俨然是个混迹多年的社会人。
　　这种角色，比学生要难应付的多。
　　他问：“你们想怎么了断？”

　　再次轮到于夜说话：“以后不要找他，无论什么事。”
　　对方：“还有吗？”
　　大概因为这人语气平和，于夜也没那么火爆：“就这一条。”
　　对方牵了牵嘴角，不知道是笑还是什么，转而问王睿一：“你也是这么想的？”
　　于夜还想说话，被那人截断，“他没脑子还是没嘴？”

　　这话就不太客气了，于夜却没跳脚。
　　他可以帮王睿一演戏、打架，甚至给钱，但要彻底解决，还是看王睿一自己，但若他执着于那点恩情下不了决心，这是别人插不了手的。

　　季临也有些紧张，他们谋划这么多，万一王睿一心志不坚又退缩，不仅一切白费，以后再要出手就更难了。
　　心脏砰砰跳，他下意识扭头看。
　　宋竞乘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接。

　　时光在这一刻停滞，空气中泛出某种气息，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带着某种熟悉的甜味。
　　季临忽然想到，每到酷暑时节，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冰箱拿可乐，拧开后一气儿灌下大半的瞬间，只觉得灵魂都升华了。
　　所有的冲动烦躁化为齑粉，季临一下找回状态，朝宋竞乘眨了眨眼，转过身，继续淡定围观，伺机而动。

　　好一会，沉默的王睿一缓缓开口，说：“就今天了断，我以后要好好学习，我想上大学。”

　　于夜轻轻呼了口气，肩膀渐渐放松。
　　季临微笑，只要王睿一自己想清楚，一切就好办了。

　　但对方显然没想这样轻轻揭过，很有些吃惊地看着王睿一，说：“你这是忘恩负义。”
　　王睿一：“你们当初帮了我妈，这几个月我也帮了你们，就当扯平了。”
　　对方：“你可没做什么。”
　　王睿一：“你们喊我就是壮个声势，我做到了，还替你挨过打。”
　　于夜立即问：“什么时候？谁打的？”
　　王睿一闭嘴了。

　　季临生怕于夜发火，但于夜只是瞪了王睿一两眼，就转回正题，说：“他这样说了，请以后不要再找他。”
　　对方笑了：“也行，但是当初为了帮他妈，我们可有好几个弟兄受伤了，他不跟我们混，这笔钱总该出一点吧？”
　　于夜：“你们自己打架受伤，凭什么让他赔？”
　　对方：“原因重要吗？”
　　于夜：“废话，你走路上让狗咬了一口会让猫赔钱吗？”

　　季临无奈扶住额头，于夜的话虽然难听，但对方明显在胡搅蛮缠，一直纠结下去也不是办法。
　　总觉得下一刻就要开打了……

　　这时，被要求装酷不用开口的宋竞乘忽然插话，说：“你们想要补偿，可以。”
　　季临愣了一下，和所有人一道看过去。
　　齐刷刷的数道视线，有吃惊、有鄙夷、有害怕，全数聚集、交错。
　　宋竞乘对这些打量视若无睹，径自说道：“有个条件。”
　　他的身高在所有人里不算最高，但一张脸英俊冷酷，黝黑双目如冰刃般凝着点点寒光，站在那，无端就令人无法忽视。

　　对方自然而然就顺着他的话，问：“什么条件？”
　　宋竞乘：“一边出一个人，打一架，输了的就滚，别他妈叽叽歪歪。”

　　季临：“……”
　　宋竞乘说脏话了！
　　他们认识这么久，从没听宋竞乘说过脏话。
　　而且大约是因为不习惯这么说话，宋竞乘放出那句狠话时有些磕绊，虽然隐藏在他有意制造的慢条斯理之下，但季临听出来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宋竞乘……

　　于夜似乎也很震惊，不住拿眼角余光瞄宋竞乘。
　　倒是王睿一，只见过宋竞乘两次，对他的为人一无所知，担心宋竞乘提出这个建议会被针对，下意识就要反对：“我不赞成，这件事……”
　　“既然你们提了，不答应的话显得很没种。”对方领头的说道，“一边出一个，王睿一不能参加，谁赢谁说了算——我看你就可以，敢来吗？”
　　宋竞乘面无表情：“可以。”

　　季临露出惨不忍睹的神情——对方完了；
　　于夜摸着额头叹气——对面是傻逼；
　　王睿一脸色不好——对方小混混，这个看起来很酷的同学能行吗？

　　截然不同的三种表情落在对方眼里，统统被解读成——那个高瘦帅哥输定了。
　　于是立马要开打，生怕宋竞乘反悔。

　　宋竞乘低头卷袖子，露出白皙骨感的手腕：“我赢了，你们确保不再找他麻烦。”
　　对方派出的是个强壮大个，看着他细细的手腕呵呵两声，轻蔑道：“说话不算话就是脱裤子放屁。”
　　宋竞乘：“开始。”

　　五分钟后。
　　季临看了眼短短时间内经历“蔑视——看好戏——好玩——不妙——目瞪口呆——卧槽——完了”的众人，不觉感慨。
　　不动声色是宋竞乘的外在，内里，他们其实同样好胜，哪怕只是一次帮忙。
　　季临很清楚这一点，也为宋竞乘开心。
　　但也有点遗憾，如果他也有上场的机会就好了。

　　宋竞乘放下袖子，对季临说：“走吧。”
　　早就做好准备的于夜拖住王睿一，忙不迭地跑了。

　　对方似乎还不服气：“喂，你们……”
　　宋竞乘回过头：“说话不算话等于脱裤子放屁。”
　　对方集体：“……草……”
　　但到底没追上来。

　　设想中的种种混乱皆未出现，连于夜都不太相信事情会解决的如此顺利，上车后往后看了好几眼，确保没人追上，才松了口气。
　　王睿一：“他们不会再找我了。”
　　转头对宋竞乘说，“你很厉害。”
　　宋竞乘点头，并不多说。

　　于夜追问：“你确定？”
　　王睿一：“丢不起这个人。”
　　于夜：“……那就好，还有你，记住答应我的事。”
　　王睿一：“知道。”

　　中午，四个人一起吃饭，于夜说：“这次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我会还你们。”
　　季临：“上次说的师傅……”
　　“以为今天的事会拖很久，我没跟他联系。”于夜掏出手机，“今天应该就可以。”

　　季临转而看宋竞乘：“你是怎么想的？”
　　宋竞乘：“速战速决，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季临：“万一他们选的不是你，怎么办？”
　　宋竞乘：“选你也不会输。”
　　季临一想，是这么个道理，但：“万一他们选于夜呢？”
　　于夜翻白眼。
　　宋竞乘：“他们知道于夜有钱，不会自找麻烦。”
　　季临：“……”无法反驳。

　　整顿饭，王睿一不断看宋竞乘，好几次欲言又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最后宋竞乘候终于忍不住，问：“怎么了？”
　　王睿一：“找个时间，你能跟我打一次吗？”
　　宋竞乘：“可以，不过要等到高考之后。”
　　王睿一：“没问题，谢谢。”

　　饭后，于夜去结账，王睿一似乎想起什么，问：“你们两个人认识很久了吗？”
　　见两人都点头，他好奇道，“你们都很厉害，那你们之间交过手吗？”

　　季临和宋竞乘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