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加九

7、007

　　季临催季云回学校。
　　季云：“哥，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
　　“问题不大。”季临拍着弟弟的肩膀，“以后慢慢说，快回去吧。”
　　季云乖巧点头：“你不走吗？”
　　季临看了眼跟王睿一说话的于夜：“我看看情况再说，别啰嗦了，快走。”
　　想了想，又抓住弟弟胳膊，“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以后再做这种事，别怪我不客气。”
　　“……”果然他哥没这么好糊弄。

　　弟弟离开，季临松了口气，重新回到藏身的半堵墙后蹲下。
　　理智告诉他快跑，但于夜是同学，王睿一今天还帮了他弟弟，他没法坐视不理。
　　先看情况，实在不行也能报警。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掏出一看，是宋竞乘的电话，季临掐断，改而发微信。
　　【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何事？】
　　【在哪？】
　　【外面】
　　【位置】
　　季临嘴角微抽，他不太想把宋竞乘牵扯进来，但宋竞乘的性格，不得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
　　他发了个定位过去，又说【我藏起来了，到了说一声，我去找你】
　　【好】

　　过了几分钟，另一入口真的出现几个身影，个个气势汹汹，看架势就不好惹。
　　季临把手机摸在手里，预备随时报警。

　　那头，于夜已经率先出声：“你们还敢来？上次进橘子没待够？”
　　对方：“你朋友言而无信在先，跟你一样奸诈。”
　　于夜：“要不是你们要挟，他不会跟你们混。”
　　对方：“呵呵，身上沾屎怪别人。”
　　于夜：“少废话，你们想怎么样，一次说完，以后不准找他麻烦。”
　　王睿一：“于夜，我……“
　　于夜：“你他妈给我闭嘴！”

　　王睿一：“……”
　　躲在墙后的季临：“……”火气好大的样子。

　　于夜继续暴力输出：“今天就把事情解决了，别像拉不完的屎一样天天便秘，快点！”
　　对方被好一顿吼也怒了，分贝持续拔高：“上回害我们兄弟被抓的事还没完，还敢在这大放厥词！于夜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家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于夜：“我家是有钱，你嫉妒啊？不好意思我家就我一个，没有流落在外的兄弟。”
　　对方：“去你妈的。”
　　另一人插话：“老大，别跟他废话，动手！”

　　季临一下紧张起来。
　　王睿一和于夜两个估计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可他要是参战的话，事情就更麻烦了。

　　手机再次震动，宋竞乘表示他已经到了定位所在地。
　　季临连忙跑过去领人，见了面，问：“怎么这么快？”
　　宋竞乘：“说来话长，你来这里做什么？季云有事？”
　　“我也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解释。”季临拖着宋竞乘一起蹲在墙角，“快开打了，我想过去帮忙。”
　　宋竞乘皱眉：“别掺和这些。”
　　季临：“那帮人欺负季云，平时估计也没少欺负别的同学。”

　　宋竞乘一下了然，难怪季临这么激动。
　　从小到大，季临为数不多的几次主动约战，几乎都是为了弟弟或者要好的兄弟朋友。
　　他为人其实十分平和，素日很少生气，偶尔遭遇不平抑或不好的事，也大多不会放在心上，不会想着去报复。
　　但不包括在乎的人被欺负，但凡知道，必定是豁出去也要找回场子的。
　　这是季临性格中最大的矛盾点，也是最特别的地方。

　　这些弯弯绕绕季临当然不清楚，他专注地看着风暴所在，内心十分安定。
　　如果打起来，他就出去帮忙。
　　反正宋竞乘来了，报警也好善后也好，都会安排妥当，他需要做的就是出气。
　　身后传来宋竞乘的低语：“小心。”
　　季临：“没问题！”

　　季临既激动又矛盾，结果等了许久，那边并没有打起来。
　　不知道于夜和那些人如何交涉，领头一个丢下一句“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们”，就带着自己人气势汹汹的走了。
　　于夜马不停蹄，转头对着王睿一吼：“你是不是有病？早就说别跟那些人来往，你聋了吗？”
　　王睿一扭过头不看他。
　　但于夜显然没打算这样放过他，噼里啪啦一顿愤怒输出，翕动的嘴唇像上了发条开合不歇，无数好的坏的词语句子潮水一般涌向王睿一，场面一时壮观。

　　季临实在憋不住了，走出去喊：“再骂下去附近居民要报警了。”
　　于夜被吓一跳，猛然回头看到他，惊住：“你怎么还没走？”
　　又看到后面的宋竞乘，像是明白什么，不怎么友善地瞪了季临一眼。

　　季临当没看见，径直对王睿一说：“你帮了我弟弟一次，请你吃饭。”
　　王睿一冷脸看他，季临又补充一句，“不是道谢，是告诉你，再有下次，我连你一起揍。”
　　宋竞乘：“……”又来了。

　　王睿一大约觉得理亏，没有要反驳的意思，但于夜忍不住，再一次炸了。
　　他对准季临喊：“季临，你什么意思？”
　　季临：“字面意思。”
　　于夜：“他又不是故意的，还帮你弟弟说话。”
　　季临：“什么有意无意，做这种事就是不对，再说，要不是他帮我弟弟说话，我早就动手了。”
　　于夜气急：“王睿一，揍他！我早就看他不顺眼！”
　　季临脱衣服：“我也是！”

　　宋竞乘顺手接过季临丢来的外套和手机，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季临心里分明还有气，憋着发不出来，现在于夜让王睿一动手正合他意。

　　于夜气哼哼地“喂”了他一句，问：“你有什么看法吗？”
　　宋竞乘：“什么？”
　　于夜：“姓季的要打架，你没点看法？”
　　宋竞乘认真思考片刻：“他会赢的。”
　　“……”于夜翻白眼，“王睿一很厉害，从小打架到大，打遍无敌手！”
　　宋竞乘：“打了才知道。”
　　于夜这下有点惊讶：“我以为你是个好学生。”
　　宋竞乘：“我是。”
　　于夜：“可你不阻止你兄弟打架，好学生不这样吧？”
　　宋竞乘：“他想打。”
　　于夜听着，以为还有更多解释，结果宋竞乘就这样闭了嘴，专注看着正在进行准备工作的人，没有继续搭理他的意思。

　　这个人果然非常非常难相处！
　　于夜快气死了，冲王睿一吼：“一定要赢！”

　　“点到即止。”王睿一只说了四个字。
　　季临点头：“来吧！”

　　两人对战，好听的说法是“切磋”，江湖气一点就是“打架”。
　　对手是朋友，在点到即止的分寸里切中对方弱点，力求胜利，哪怕只有一招半式；
　　对手是敌人，竭尽所能，只要打倒对方。

　　这次季临和王睿一对打，显然两样都不是。
　　季临正经学过，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又不至于太有杀伤力，看上去举重若轻；
　　王睿一则是从实战中一步一步积累出的经验，不太美观但实用性强。
　　二人各有优势，但在出招时时刻顾忌“点到即止”的准则，进退之间各有掣肘。
　　但两人越打越兴奋，到最后简直有点疯狂的感觉。

　　宋竞乘看着辗转腾挪的季临，心情复杂。
　　很多人不知道，季临的胜负心其实很强。
　　从小到大，学习、练武、各种事，他都力求做到最好，看似云淡风轻的表象之下是难以估量的刻苦努力。
　　中考后的暑假连肖安排季临跟一个同行徒弟切磋，季临为了取胜，连续一周在学习之余观看对方的练习和比赛录像，笔记做了大半本，其钻研劲头不喾于对待一场重要考试。
　　最后赢了。
　　连肖后来提及这事，季临说：“挑战高手，自己才能成为高手。”
　　这样的意志、心气，却放着他宋竞乘这么一个对手在眼前而不“心动”，不仅从未主动要求切磋，偶尔在武室对练也都十分敷衍。
　　宋竞乘并非要跟季临打个你死我活分出上下，但季临越是如此，他反而越发想知道内中情由。

　　这时，季临和王睿一停了手，两人喘着大气看对方。
　　季临：“到此为止。”
　　王睿一：“嗯。”
　　于夜有些状况外：“谁赢了？”
　　季临：“我。”

　　王睿一看着地面，耳朵慢慢红了。
　　于夜吃惊脸：“真输了？”
　　王睿一慢慢抬头，眼圈也跟着红了，看架势，马上要哭出来。
　　于夜：“……草，我又没说什么。”

　　季临：“……”
　　宋竞乘：“……”
　　这都什么鬼？

　　但王睿一并没有真的哭，据于夜解释，是因为棋逢对手却输了，兴奋之余的沮丧。
　　“……”于夜说，“既然碰到了，一起吃个饭，把事情说清楚。”
　　季临问宋竞乘：“下午的课……”
　　宋竞乘：“我开了病假条。”
　　又看于夜，于夜说：“我让人去学校请个假。”

　　王睿一说家里有事，先走了。

　　距晚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学校周边小餐馆都处在休息状态，于夜不耐烦找，一个电话打出去，没多久，一辆加长轿车停过来。
　　季临和宋竞乘站在那，于夜拉着车门，不耐道：“快点啊，学校门前不能停车！”
　　两人连忙窜上车，落座系好安全带，季临忍不住感慨，真是财大气粗啊，看来之前在那帮混子跟前的狠话是真的！
　　宋竞乘则想，随便吃个饭而已，为什么如此隆重……

　　于夜带着几人到了自己家，大约事先安排过，别墅的院子里放着一张长餐桌，两个中年女子正往上端菜，见于夜回来立刻笑了：“小夜回来了，正好吃饭，都是你爱吃的。”
　　于夜：“谢谢阿姨，这是我同学。”
　　季临三人：“阿姨好。”
　　一个阿姨布置碗筷，另一个摸了摸于夜的脑袋，慈爱道：“你们吃，有什么想吃的就喊我们。”
　　于夜笑眯眯。

　　季临和宋竞乘对视，这个于夜和学校那个很不一样，看上去很乖很听话。

　　忙碌一遭大家都饿了，围坐下来用餐。
　　吃了一会儿，于夜放下筷子，对季临说：“这次的事，王睿一是做错了，我替他道歉。”
　　季临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反而不知如何反应。
　　于夜继续道：“还记得上回我和你约架的事么？那次来找我的，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季临：“那些是什么人？”
　　于夜：“很复杂，大概类似于混混，但下手有轻重，闹不出大事，被抓最多关几天，我和王睿一就是在对付那些人的时候认识的。”

　　这时宋竞乘插话：“王睿一和他们不像。”
　　于夜瞄他：“当然。”
　　接着吐槽，“你竟然会主动开口。”

　　季临忍笑，宋竞乘低头喝汤，还给季临夹了个鸡翅。
　　于夜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