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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困城之战 ...

  •   杀人魔也看到了我,朝这边致意。几个同事好奇回头。
      ——我之前私聊他的微博小号里发过团建聚餐的合影。虽然有意给公司logo打了马赛克,但诸多细节还在,善用百度就不难还原出我的工作甚至部门。
      我撇了撇嘴,将视线移开。
      如果微博内容没错,他的确算我半个同行。之前一直做自由职业,只要想的话随时可以入职。
      “……不出其他状况的话,我们的团建就定在下周一,”他继续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看来他就是新任组长。
      我举手:“什么内容?可以不去吗?”如果是去山区军训拉练十公里,我宁可选择辞职。
      “真人CS,之后海底捞,”杀人魔微笑着说,“不去的话算无薪休假,不从年假里扣。”
      我立刻把手放下,笑嘻嘻地说组长英明。

      Y市只有一家真人CS,我前年去过几次,大致记得地图,后来国家禁用彩弹和bb弹之后嫌没劲就没再去了。不过听同事说老板改装了模拟枪,现在能用水弹,稍微有点实发感,打在身上略疼,比激光强。
      可惜只是游戏。我从小跟着父母在警队地下靶场练枪,如果手里有真家伙,我能隔着很远的距离把杀人魔一枪爆头。
      因为是工作日,这次玩家不多,加上大半个项目组和几个散客,一共三十一人,分成红蓝两组。我抽了签,蓝方五号。杀人魔在红队,说不定做了什么手脚,人数比我们多一个。
      改动后的规则算是抢旗和歼灭玩法的综合版,规定时间内击杀敌方阵营玩家得一分,夺取敌方阵营宝物加五分,半小时后分高者赢。
      我听见人群里传来吐槽声,这简直是魁地奇啊,金飞贼起决定作用。
      老板乐呵呵地打断:“除了以上那些,我们这次还加入了一个新的元素。”
      “什么?”

      “——‘叛徒’。”他说。“每个队伍里都混入了一个来自对方阵营的人,编号和作战服无异常,但口袋里放了一只按键手机,只能发短信,用来跟对面阵营联络。”
      我悄悄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其他人也在做同样的动作,但表情都像狼人翻身份牌一样正常。
      “为了游戏性,玩家阵亡之前不能被搜身。”老板道,“叛徒击杀其他玩家不加分,但如果玩家错杀属于自己阵营的叛徒,所在队伍扣两分。”
      “每过十分钟,我会通过广播提供一条关于叛徒的特征。第一条信息,待在红队的叛徒是女性,待在蓝队的叛徒是男性。”

      简直是碟中谍啊。
      我有点兴奋,但可惜叛徒不是我。
      蓝队正聚集在场地的一角票选队长,红队在另一角,我们彼此看不到对方,身边是武器库、旗帜和一只手机。如果蓝方的叛徒给力,我们很快就会收到来自对面的消息。
      不过,第一条信息对我们不利。两个队伍都男多女少,我们队里有九个男人,但杀人魔队里只有四个是女性,范围简直大幅缩小。
      我以前玩真人cs通常都脱离队伍满场乱逛,或者远远跟在全场最强的玩家身后,看能不能找机会捡人头。不过这次对面阵营里有杀人魔,我于是打起精神,摩拳擦掌地准备参选队长。
      大锤——他是我同事,因为长得像白客,我们戏称他为大锤——扭头看了我一眼:“叛徒是男性,要不先把五号投出去吧。”
      视野范围内,有几个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感到十分不妙,赶紧举双手投降:“喂喂,我这次真不是叛徒。”
      “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大锤充满怨念地告诉其他人:“当时我们玩的是保护政要,扮演政要的玩家不能被杀,也不能配枪。这家伙全程都表现得非常可靠,后来因为人数变少我们甚至把他选成了警卫,结果离结束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他忽然挟持政要叛变了,最后我们输得稀里哗啦。”
      另一个同事给他作证:“那次我也去了,他说的是真的。五号演技特别好,你们不要相信他。”
      这话一出,几个散客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我百口莫辩,欲哭无泪地被他们轰到一旁,无权参与队长和战术的讨论,只好蹲在地上画圈。
      过了一会儿,十二号走了过来:“他们决定在周围死守基地,等敌方过来再单个歼灭。我来和你一起守大本营。”顺便看着我,不让我搞小动作。

      十二号是个妹子,长发,说话温柔,长得有点像长泽雅美。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被允许配枪,我倚在掩体边上,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她聊天,给她讲武器库里各种枪支的特点。
      ——情况不是很妙。红队基本都是项目组的同事,杀人魔新入职,理所当然会被推为队长。我已经被限制了行动,而他们的叛徒正在外面试图对蓝队进行干扰。
      开会的时候,我读懂了杀人魔的眼神。这是我和他的对抗,先出手的一方占据先机,但也会率先暴露自己。
      他在试探我的行事方式,我也在试图摸清他的。我们都知道,他不会就此放弃,只是暂且隐蔽了起来。
      只要我露出破绽,杀人魔就会迅速出动,毁灭录音甚至是我本人。我必须在那之前抢先一步找到能证明他犯罪的决定性证据。
      几分钟后,外面枪声响起。

      场馆里的地形是模拟巷战,如果用以守代攻的打法,理性人会让两个枪法好的去制高点,剩下的人交错散布在整个防线中红方可能会进攻的位置,根据个人风格伏击或者点对点射击。
      但声音听着不对。枪响简直是从四面八方反射,红方不应该在高处存在狙击手的情况下贸然多次开枪,否则很容易被定位,蓝方人数本来就占优,更不至于一上来就集体试图火力压制——水弹不比激光,子弹再多也是有数的,没必要迅速打光子弹,再以战线缺口为代价回来换枪。
      唯一的可能,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我皱眉,和十二号一起屏息听着几墙之隔的动静。
      这时,掩体外传来脚步声。

      十二号随手抄起一把枪转向入口,我也把手虚探向武器库,半躲在掩体后方,准备应付来客。
      声音逐渐近了,七号气喘吁吁的脸出现在通道口。
      他看到我俩一脸严肃吓了一跳,赶紧扔掉枪举起手:“子弹打没了,我回来换枪。”
      “外面什么情况?”十二号问。
      七号的脸色很不好:“红队有个人枪法像bug一样,打得又快又准,我们有两三个人刚露头就被他连射出局了,现在战线崩溃了一半,对面还在不断往里冲,我们没办法就只能一直开枪。”
      “能看到那个人的大致特征吗?”我问。
      他思索半秒:“好像身材和你差不多,隐蔽起来根本看不见在哪。”
      不是杀人魔。我想了想,散客里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新手,不高,很精干,听规则时站得笔直,可能是个退伍兵。
      枪声愈发激烈,蓝方已经出局了四个人。
      我朝最混乱的方向瞥了一眼:“我去支援,十二号你继续守着。”
      “一起吧,他们得先穿透防线才能进大本营。”七号说。
      “也行。”我俯身看着武器库,从里面拿了一把霰/弹/枪。十二号看了看我,换了一把轻机枪。
      我轻轻点头,和她一前一后离开大本营。

      ——但我没有走远。

      最近的掩体边上,我一把拉住十二号,旋即藏身、转点、抬枪,对准尚未离开的七号,食指扣下扳机。

      我开枪的时候,七号正背对着我们选武器,完全暴露在视野里。霰/弹/枪射程不行,但准头还不错,从掩体到大本营没几步,盲射都能击中。
      他摸了摸后背,茫然地转过身。射中两次才算击毙,我又开了一枪。
      十二号惊慌失措地瞪着我。我给她打了个放心的手势,从掩体后走出。
      七号脸色阴沉地举起手,通知老板自己需要下场。
      “搜身。”我说。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慢慢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老年机。

      我拿过来,低头翻了翻短信。
      刚开局不久,没什么消息被泄露。但他通知了对面他的特征,用来让他们避开自己。说不定连子弹都是他自己找油桶打空的。

      可惜我没法假装叛徒埋伏进敌营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七号问。
      我哂笑,不忍心告诉他他浑身上下都是破绽。

      即使从一开始就火力压制,也没人会一秒不间断地连射到才过几分钟就要回来换枪,除非是对游戏一无所知,连分辨位置和自我掩护都做不到的新手。
      ——可是,新手怎么可能在没有子弹的情况下,安然无恙地从能看到退伍兵的位置撤退回大本营?
      他是在寻找脱离队伍的,独处的机会,他知道大本营里只有很少打真人cs的十二号,和因为被怀疑是叛徒,连枪都碰不到的我。他故意告诉我们防线接近崩溃,诱导我们前去补位,又在我建议十二号守营后要她和我一同离开。一旦我们听从他的话真的离开,他不会赶上来,而会在确认我们已经离开后直接拿走旗帜,再将大本营的失守推到我或者红队的身上,从而继续埋伏在蓝队里。
      如果我是叛徒,也会选择相同的做法。可他最大的破绽,就是出现得实在是太早了。

      人人都在御敌,会在这个时间回到大本营的,本来就只有叛徒。

      我按键给红队发短信,告诉他们大本营有人守,先攻防线,随后折回武器库,也换了一挺轻机枪——这才是真正适合压制敌方火力的枪,狙击快、子弹多,只是准星一般。
      没人会拿着霰/弹/枪上战场。我之前和十二号讲过枪支特点,她看见我拿这把枪就已经感觉不对了,因此在我开枪时没有立刻朝我射击。
      我给她打手势,让她继续留在这里,以防红队有漏网之鱼从侧面穿过来,紧接着端起枪,绕过掩体,往枪声最乱的方向潜行。

      大锤正聚精会神射击,猛然被我拍了一下肩膀,吓得一个哆嗦:“卧槽?你把十二号干掉了?!”
      “……我把叛徒干掉了。”我面无表情地说,把老年机扔给他。“你们还没做掉红方那个最强的?”
      他愁眉苦脸:“没有。现在大致能确定他在哪个方向,但自从我把火力对准那边他就开始当缩头乌龟,等没人跟他对射了才重新放冷枪。他不出来,我们不敢贸然过去,死人死麻了。”
      “好废啊。”我笑眯眯地说。
      一发水弹擦着我们的脑袋射了过去,对面仍然静悄悄。大锤赶紧回撤,举枪倚在掩体后面,仰头呼出一口气,忧郁地看着天花板:“我感觉我撑不到明天了。”
      “何止明天啊,”我悠悠叹了口气,“你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下一个十分钟。”
      “一直待在大本营的人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好不好?”
      “可我刚做掉了叛徒哦,虽然是他自己撞枪口上的。”我说。“现在行行好,帮我个忙,走一圈通知旁边两个人先停火躲着,等我开枪后把火力集中到那个人附近。再叫个还没中枪的人过来,我差不多知道怎么干掉他了。”

      他走了。
      我在胸前比划了几个十字,祝愿他活得久一点,随后端起枪假装向对面瞄准,观察四周的环境。
      大约五米的地方是另一处掩体,几个摞起来的木箱构成三角区域,斜上方是铁栏杆围着的楼梯和高空走廊,之前的狙击手已经被击中退场,拐角空空荡荡。
      退伍兵应该藏身在其中一个木箱后。
      天花板深蓝色的灯光投射在地上,我偶尔能看见木箱旁人影晃动的边缘。他每隔半分钟会换一次方位,除非试探着向外射击,否则无法判断具体位置。
      ——这种情况特别麻烦。
      如果大锤没说错,那人至今一枪未中,意识又很好。无论我们采取什么战术,只要被射中一次他就会立即回撤隐蔽,想再把人引诱出来,难度会升一个层级。
      而连射能不能中得看命。即使是我来,也很难有绝对把握。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只能一波把他带走。

      大锤已经通知两人停火,我所在的掩体附近一片寂静。水弹枪击发时夸张的塑料声在防线侧翼回响,传到这里有些失真。
      退伍兵几次准备射击,都在我的假动作下退了回去。但他能意识到我只是在诈他,很快就不会再有所顾虑。失去了来自中部的火力支持,其他人面临的压力全都剧增,敌方察觉后会进一步猛攻。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我们必须赶在红队突破防线前尽快结束战斗。
      身后传来窸窣声。
      我回头,看到大锤带着十二号在掩体间穿行。
      “没时间一个个问中枪没有,我让两个血皮把她换下来了,”他轻声道,“你怎么打算的?”
      我转向十二号:“你演技怎么样?”
      她认真想了想:“不会笑场,其他不敢保证。”
      “那你在这守着,”我说,“大锤和她一起。我马上会抄小路绕上楼梯,一旦我离开,你们立刻对准前面的掩体开枪。不用瞄准,一直射击不要断。”
      他俩点头。我打了个计划通的手势,把轻机枪重新架在身前,从掩体后绕了出去。

      刚迈出一步,前方立刻一发水弹打了过来,旁边的油桶上一阵嗡鸣。我有防备,探头后立刻回撤躲开子弹,又蹲了蹲才矮身向前跑去。
      大锤他们开始射击,火力压制下形势陡转,对面暂时不会有下一步行动。
      我在这几秒钟里跑上楼梯,整个身体暴露在高处走廊尽头的拐角,将机枪架在栏杆上,缓慢变换方向,枪口最终固定在右侧的某个朝向。
      从这个角度,时机合适的话能看见退伍兵,但距离太远了,我最多只能开一枪。
      所以我没有瞄准他,而是瞄准了他的队友。那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中间掩体太多,其实根本看不清那人的具体位置,只能比个大概。
      但好在,红队没有主场优势,从一开始就只能被迫打地面战。
      退伍兵能看到我,但看不到我的视野。因为是第一次打真人cs,他从来都没有上过这个楼梯。
      他无从确定我到底有没有瞄准他的队友。
      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我低头俯身,扣下扳机。

      与此同时,一发子弹从掩体后方穿出,击中我的肩膀。

      他还是开了枪。

      我撤下机枪,安静地看着水弹打来的方向。
      退伍兵从掩体后面走出,左手把枪支拎在身旁。他看着我所在的地方,随后举手示意退场。
      我朝他无声地笑了笑。

      没人能在只能确保命中一次的情况下击中一个人两回。唯一的解法,是从一开始就不要射击,让他自己退场。
      主动退场肯定不要想了,但被动退场不只有被击毙一条道路。
      ——让他犯规。

      每个老板在开场前都会反复强调规则。哪些不能违反,哪些必须注意。但新人第一次上场都难免紧张,听见周围枪声紧密肾上腺素飙升就开始忘乎所以,把所有规则都抛到九霄云外。我自己也吃过这方面的亏,有次入场五分钟就被赶了出来。
      在所有规则里,最容易被触犯的一条就是撩枪。玩家射击的同时身体必须有一部分从掩体出来,人躲着而枪击发是大忌,必须退场。
      退伍兵也是人。他或许战术意识极强,或许枪法极准,但他仍然是人,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
      他会在乎他的队友。
      我了解这种感觉。可能你上场之前还在想这次一定要苟住,可一旦有队友在你身边被打成筛子,你还是会杀红了眼瞬间冲出去给他报仇。
      没人能在队友受到威胁时还保持绝对冷静。冲动或许只发生在一瞬之间,所以我给他创造机会。
      我要周围人停手,做假动作让他放松警惕,再重新开始火力压制。枪声忽然开始四处反射,那一刻他的意识里一定只有隐蔽。而此时在他看得见的地方瞄准他的队友,理智和本能就会产生冲突——
      冲突的结果,或许会是他仍旧躲在掩体后面,却在情急之下撩枪犯规。

      我赌赢了。

      我拎着轻机枪,心情愉悦地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侧身躲开流弹,走到大锤他们旁边。
      “蓝队的手机给谁拿着了?”我问。
      “在我这,”十二号说,将手伸向口袋,“交接的时候有人把手机给我了,刚才好像振动了一下。”
      我们围在掩体后,她翻开滑盖。最新一条消息接收在一分钟前。
      ——小心,他们又派了三个人过去。

      屏幕又开始振动,第二条消息发了过来:我也在里面,短发。

      我的心跳忽然加速。刚才登上楼梯的时候,我的确听到枪声从后方响起,但几声后就停下了。那是蓝队大本营的方向。
      中部暂时安全,我们飞奔回武器库周围。两个守营的人不在那里,掩体前方的两人穿着红队的作战服,其中一个拿着我们的旗帜。
      我们的大本营已经失守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困城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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