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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若长眠谁来道晚安 ...
时间是星期六下午两点半,地点是金融街附近的咖啡店。坐在我对面的青年喝了几口柠檬水后就失去了呼吸。我不认识他。
“你的意思是,”坐在我对面的问询人员之一加重语气,“案发当时,你正在请一个陌生人吃饭?”
他还是溜走了。剩下的每个在场人员似乎都有嫌疑,但我知道凶手已经不在这里。
我因为全程待在监控范围内,已经被证实和案情没有直接联系,但因为问询没结束暂时还走不了。
天色阴沉,外面开始下雨。店内死一样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气息,雨幕透过窗格,在我们身上钉下深色的阴影。
“事情稍微有点复杂,”我说,“其实我约了一个网友,但他放了我鸽子又没告诉我,所以我把那时刚好进店的另一个人当成了他。我一开始还奇怪为什么我说要请他喝咖啡时他表情那么局促。”
我没法把一切经过和盘托出。不然对话迟早会变成这样:
“我来这里,是为了追踪微博上找到的一个杀人狂。”
“微博?”
“微博。”
“你是指,那个充斥买热搜、带节奏、传谣和辟谣的东西?”
而伴随着“你是怎么找到他的”、“你为什么觉得他是杀人狂”、“你怎么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诸如此类的问题,事态很快就会朝我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
没人希望自己被人知道是个偷窥狂。
远处闷雷乍响。雨势不断加大,我有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焦躁一些,告诉他们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两位问询人员对视一眼,看样子是准备妥协了。
“我能走了吗?”我问。
坐在我对面的问询人员给我念了一遍笔录:“没什么问题的话在最后签字,‘以上内容我已看过,和我所说的相符’。”
我抓过笔:“你们有多余的伞吗?”
“后备箱放了一把。不过就一把。”
我耸肩:“看来我只好打车回家了。”
但我没有回家。从咖啡店出来后,我把背包挡在头顶,一路踩着水坑狂奔到最近的罗森便利店,一把推开门。
正在打盹的收银员一下惊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我。我抹平沾水翘起的发梢,随便买了点关东煮,倚在靠窗的就餐区解开锁屏。
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来自我哥。再过最多三个小时,他会从同事口中得知自己的亲弟弟今天下午被卷入了一桩刑事案件,凶手大概率是那个连环杀人魔。如果继续得不到回电,他可能会在任何时间去我租住的地方门口堵我。但我暂时还不能让他如愿。
我知道杀人魔先生讨厌淋雨。他的微博评论区有一半都在抱怨雨天——我们所处的城市偏南,气候温暖但潮湿,夏天发洪水,即使冬天仍然阴雨连绵。
从落地窗边向外望去,整座城市都处在一种阴沉的氛围中。灰色的雨落在灰色的楼群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地面扩散的水波倒悬出灰色的天空。
如果出门时没带伞又碰巧赶上降雨,他会在附近的建筑物里待到雨停。我每次出门前会看天气预报,今天的雨不在预料之内。
——这或许意味着,他现在仍然停留在半路。
我低头看天气预报,手指在桌沿上轻叩出声响。打开盖的关东煮在我身边挥发出香气和白色的水雾。
右侧响起有人进来时叮叮咚咚的铃声,那人一边走路一边打电话,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只好把屏幕斜向桌子的一边,同时支起下颔,假装在看窗外。
我在盘算。如果雨继续下,杀人魔先生的住所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都会保持空无一人的状态。这是个好时机,会很适合潜入。
问题是,雨还会下多久?
又一声闷雷传来。闪电让整个落地窗前的景色都刺白了一瞬。收银员看着外面,发出小小的惊呼。我懒得继续想,随便买了件一次性雨衣披在身上出了门。
冰冷的雨水铺天盖地砸了下来。我在路灯与路灯、街道与街道之间穿梭,脑中疯狂回忆着杀人魔微博里的内容,文字、图片、定位。
他禁用了位置信息。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简简单单的一张照片同样可以暴露很多东西。
——你可以刻意避开门店招牌、商标、地址,但只要拍照时GPS处于开启状态而且没有P图,照片属性里就永远会显示经纬度。
用电脑浏览他微博的时候,我曾经把每张或许能作为证据的照片都备份留存。其中几张关于受害人的都位于差不多的地方,比起约会场所更可能是他的家。
我在店里遵循记忆在谷歌地图中输入过那个经纬度,的确是一个名为卓锦的老小区,八号楼,左侧独单。
周末下午昏暗的天色里,几乎每户人家都会打开卧室或阳台的灯。我用一只手遮住视线上方的雨,站在那栋楼下,仰起头。雨幕中,几个窗口透过窗帘映出朦胧柔和的光。
六层楼。只有位于顶楼的那户没有开灯。
敲门没有应答,杀人魔家门口不需要讲究道德与法律,我取下平时系钥匙的细铁环掰直一半,末端弯出角度,从钥匙孔插/进/去拨弄弹簧。老式门锁安全系数不高,我这种半生不熟的非专业人士没花几分钟也把弹簧拉往了正确的方向。
大门悄无声息地旋开。我在鞋垫上蹭了蹭水痕,把湿透成一团的雨衣塞进包里,脚下套上便利店买的塑料袋,小心跨过门槛。
像穆罕默德说的,如果山不走向我,那我就向它走去。
一道闪电照亮室内,轰隆隆的闷雷在天花板四处滚出回声。以防杀人魔随时回来,我只打开了手机照明,微弱光尘扫不到的地方无数阴影摇曳丛生。
客厅尽头是一处巨大的落地窗。暴雨哗啦啦地浇在上面,单向玻璃模糊映出我拿着手机接近的样子。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钢筋铁骨的工业残骸。黑色的楼群像鸦羽般缄默肃立,无数纵横的街道地表污水奔流,如同血液流淌过密布的血管,逐渐向心脏地带汇集。
——Y市原本是工业城市。近几年上面说要环保,厂房空了大半,只有机器轰鸣还像幽魂一样在夜色上空游荡,混进雨声,伴随每个人入眠。
我转过身。光线不足下,所有摆设在我眼中都退行成黑白灰三色,如同老电影晃动的镜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似乎某些地方有点违和。
杀人魔先生的房间对于一个独居的成年男性来说还算整洁,想来再变态的人也不愿把自己的日常变成血浆片。
没有相框、钱包、名片这一类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风掠过地面,把窗帘吹得摇摇晃晃。卧室中央是一个木制画架,上面的东西远远看过去就是一张白纸,我并拢手指半遮住手电光照了照,勉强能看出上面用铅笔绘制了素描人像的草稿。
说不定有用。我打开闪光灯,对准它拍了张照片。雨声环绕着这个狭小的房间,到处弥漫着一种沉重压抑的氛围。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锁响了。
在顶楼作案被发现的几率的确比较小,但再有事业心的小偷也不太可能选择雨天,万一慌不择路攀上湿滑的煤气管道很容易摔成半身不遂。
来人多半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在路上耽搁太久的杀人魔先生。或许他开了车。
老化弹簧被我拽过之后有些发锈,他还站在那里拧钥匙,门口不断传来稀碎的金属音色。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视线迅速扫过整个房间:衣柜,他回来一定会换衣服,一开柜门我就完蛋了。窗帘,风刮过来刮过去,任何东西待在后面都会很快显形。书桌底下,开什么玩笑?
没有更多时间思考了,我抓起背包,滚进卧室的床底。
与此同时,防盗门开启。
床底的缝隙很窄,逼仄,因为很少清理落满灰尘,我在黑暗中捂着鼻子,拼命遏制住打喷嚏的欲望。
他走进门,放下包,里面装的东西刮过皮质沙发,发出尖锐的声响。随后是开关被按下的声音,光线经过门缝洒在我视线尽头的木地板上。
杀人魔先生轻轻哼着歌,走去厨房把开着的窗户推上。但他很快又折了回来。卧室门前的光线暗了下去,哼唱声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陈柏宇的《命案》。
我屏住呼吸。
他的动作顿了顿,大概懒得开灯,就着客厅的一点光开始换衣服。布料重叠着甩到床上,让我的背部感受到轻微的震动。
过了几分钟,听声音大约是换完了。他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刚才被翻乱的衣物,肘部撞到不知什么地方,紧接着传来绳结和绳结之间的摩擦声。
弥漫开的刺鼻气味告诉我,他把樟脑丸碰掉了。
球类滚动的声音四处反射,他连忙转身,拖鞋踢到其中一颗,使它滚向我藏身的地方。
我睁大双眼。他已经半跪了下来,借着客厅的光开始一个个搜集。他的视线暂时还被明面上的那些吸引,但一旦扫过床底,就会立刻发觉这里有人藏身。
几根苍白瘦削的手指轻轻碾过地面,拾起那里的东西。
然后他的动作停顿了。
半关着的门外,隐约响起手机铃的声音。
一片寂静,隔着布料因此显得有些沉闷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固执地循环,旋律清晰。我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黑暗中,杀人魔先生发出了一声嗤笑。然后他起身,穿过走廊去拿手机。
我立刻动起来,将那颗樟脑丸尽可能拨往反方向。圆球咕噜噜地滚到门边的角落,声音被铃声掩盖。
下一秒,电话断了。空荡荡的室内只剩下雨声淅沥。
我指间的手机滑了下去。屏幕照亮了一小片地板,在上面磕出很轻的声响。
那里的界面停留在联系人,陌生号码,拨出未遂。
——我赌对了。
杀人魔先生的微博注册在五年前,那时他还很年轻,总不至于初出茅庐就熟练掌握各种反侦察技巧。更何况,第一桩连环命案发生在半年前。
换言之,那个连用户名都没改的微博,很可能是用他自己真实的手机号注册的。这让我打出了几分钟的时间差。
我轻微地松了一口气,立刻退出界面,按键关机。杀人魔先生暂时还没有动静,可能正在客厅试图回拨。他或许能猜到里面有问题,不过反正也没有证据。
几分钟后,他回到房间。
我在床板下方的缝隙里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半干的长裤紧贴在皮肤上,让触感变得非常奇怪,袖口湿透的布料在地板上蜿蜒出水痕。
杀人魔先生打开台灯,收拾好樟脑丸,然后搬动画架,在床边坐了下来。他在完成那幅素描。
稀疏的雨水滴在空调外机上,发出沉闷的钝响。我听着他沙沙的落笔声,猜测着时间。
手机关机后,每一秒钟被拉得很长。开机会经过一段漫长而且白得刺眼的前置动画,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在低头时瞥见来自地板的反光,因此不敢冒险。
现在有几点了?八点?
他中途出去洗过一次澡。机不可失,我拎着背包小心翼翼蹭到门口,一拧把手,老式弹簧在里面发出一声尖叫。
哗哗的水声立刻停了。我压制住呼吸,慢慢地向后退。
他到家的时候,从里面反锁了大门。
——室内反锁有时转两圈把手就行了,也有的时候需要用到钥匙。阻塞的手感告诉我是后者。
这意味着,我已经被关在他家里了。
浴室中传来拖鞋走动的声音,他出来后或许会去厨房泡杯面,我别无选择,只好重新退回卧室。洗衣机轰轰地转动起来,他重新回到房间,没有再出去,调和水粉的粘腻的声音在我头顶反复响起。
作为半个同行,我几乎可以想见他的行为:涂抹胶体,喷洒粉末颜料,湿润的笔尖在表面拖行。绘制出的效果,就像喷溅后干涸的血点。
我的心情有些烦躁。这个夜晚简直无穷无尽,像一场无期徒刑,只有等他第二天白天出门才能得到解脱。
或者……
杀人魔在收拾画具。但很快他的动作顿住,房中忽然没了声音。阵雨已经结束,一片死寂里,我自己心跳的节律慢慢凸现出来,拍打着我的耳鼓膜。
两条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然后是一张脸。
昏暗的光线里,他单膝跪在地上,俯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喂,我不蹲下的话,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啊?”
这几天应该还有一更。下章的内容基本想好了奈何手速太慢,可恶啊......
不会坑,因为这篇实在是太短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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