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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误饮 ...

  •   这段小插曲没有影响晚宴的进度,被封了纯贵人的裴清立刻有了坐在皇后身边的殊荣。舒翊作为帝王大概遗传了父亲的性情,对青梅竹马的凤翕如格外痴情。可惜这位出身显赫的,容貌倾城的太子妃被上天所嫉,死在了政治斗争中。若不是她的离世,朝中上下的人几乎都认定舒翊不会再纳新的妃子。
      然而,即便是这位太子妃去世了,舒翊的如今的两位侧妃也都是女帝舒淳身体不好时冲喜所纳,连生了两个皇子,也没留住女帝的生命。登基追封了凤翕如为皇后的舒翊便再也没有孩子诞生。有人认为是国丧期间,陛下至孝的表现。但也有一种隐隐的怀疑在臣子们之间流传。
      舒翊身体衰弱,无力为皇室开枝散叶。
      昔日舒氏贵族皆死,女帝舒淳如今存世的三个儿女只有皇帝舒翊姓舒,人们忘不掉他是英年早逝的温氏五公子的儿子。五公子出生起便有痼疾,寿命不永。而今陛下三十出头便生华发,令人想起他一头白发的父亲。眼下看皇太子舒恒尚算健康,但淑妃和贤妃的两位皇子都弱不禁风,特别是贤妃的小儿子,还不到五岁,就因先天的哮喘,三次差点救不回来,如今春天都不能出门。淑妃的儿子稍强些,没有什么先天的病症,但实在没有遗传他父亲与祖父的聪明,老实木讷,开蒙之后,老师们也都频频摇头。
      这些异常似乎都在说明,五公子病弱的血脉流淌在了帝王的传承之中,令人不安。而那位隐身在帝陵,自幼便文武双全,不下其父的三皇子温玄瑾则成为人们心中无法抹去的一个期待。若是当初七公子允许这个儿子姓舒,那么将他封为皇太弟才是对大魏来说最好的选择。
      即便是最拥护凤氏的臣子也不得不承认,温玄瑾是比舒恒更适合的继承人。当然也有军队拥护淳于氏的将领们认为,县主若能和淳于珪生下继承人过继给帝王,可谓是最优的解决方法。
      但这一切都仅仅是猜测,谁也不敢将这些妄议放在台面上。毕竟如今帝王身体强健,可拉硬弓,只不过是略有几根白发,并不能作为怀疑帝王血脉孱弱的理由。如今纳了县主举荐的裴邵的堂孙女,更是一个鲜明的信号,让人不得不暂时止住了那些猜测。
      狩猎的宴会因上的都是烤制的猎物,吃起来也没宫中那么多规矩,从来都是君臣共乐的好时机。女帝虽是马背上帝王,但因为王夫七公子食素,所以基本不会下场打猎。也正因此,在下臣们献上猎物,烤制好给她吃时,她总是来者不拒的都浅尝一块,以示恩典。慢慢的,狩猎后的宴饮就是大魏难得君臣放松的相处时刻,形成了惯例。
      场上热热闹闹的,温舜英这样平时吃素的,也拗不过将军和臣子们的献礼,尝了好几种野味。项昕倒是如鱼得水,吃的开心。瞧见温舜英有点为难的皱着眉,看着眼前剩下的肉,叹气的叫怀周帮她吃掉,便笑道:“小怀周着实可怜。”
      “他太瘦了,本就该再健壮些,多吃点肉是好的。”温舜英皱皱眉:“你看看昙儿……”她目光瞧向自己的外甥:“才十三岁,这两年长的多快,身体也结实的很。小怀周我这么细心的养着,才将将圆润了一点点,实在让人挫败。”
      努力嚼着鹿肉的怀周听着呛了一下,咳嗽的厉害,温舜英见状随手抄起刚刚下臣献上的白玉杯给他灌了一口,看怀周虽然咽下去了卡着的鹿肉,但是立刻脸憋的通红,仔细一闻是酒气,便叫着翠缕赶紧拿茶过来,又喝几口,才顺过气来。
      项昕又笑道:“这一口酒都喝不得,可不好当县主的长史。”
      “他能喝些,就是喝不了快酒。”温舜英看着怀周慢慢调息均匀,才又道:“本来他酒量也浅,不过经常代我去军中巡视,被他们捉着喝的次数多了,倒也练出来了点酒量。只是要慢慢喝。勉强应付的了珪儿。”
      “淳于小将军的酒量了得,我可是领教过的。”项昕不信道:“你瞧他才喝了一口酒,就这么脸红晕乎乎的,能应付小将军?”
      温舜英再次回头,看怀周确实有些坐卧难安的样子,稍微有点疑惑道:“怎么了怀周?不舒服吗?叫御医过来瞧瞧?”
      “没什么,或许是酒喝的快了,有点热。”男子的声音有点虚弱,看起来并不像只是有点热的样子。
      温舜英伸手抚了他的额头,感到了火烧一样的温度。她皱起眉端起刚刚的白玉杯闻了闻,又浅唱了一口里面的酒,无奈的叹了口气,唤来翠缕,小声嘱咐了一番,把晕晕乎乎的怀周带了下去。
      县主看向满眼不解的女王,无奈摇摇头,将杯子递给她。项昕闻了闻,也浅尝了一口,便笑道:“怎么,鹿血酒都献到你桌上了。”
      “往日献归献,但是我们都不喝,一般就是个意思。陛下也就是抿一口。今日一时着急,没分辨。他灌了那么多,应当不舒服,已经叫人熬药给他了。”温舜英说话间又和几个前来敬酒的将军们举杯。
      项昕等人走了才接着说:“熬药作甚,天赐良机。”
      温舜英愣了一下,失笑道:“那我岂不成了迷 /jian良家的恶霸了。再说了,我看起来像是要对怀周下手的样子吗?”
      “县主的心,谁能看懂呢?”项昕微笑着靠在了椅背上:“但他最合适不是吗?一个没有任何家族,无依无靠,只能依仗县主的天才,比任何人都适合。”
      “女王的话,我会考虑的。”温舜英和项昕的目光对上,这对好友相互对视了一会儿,温舜英才又开口道:“我做事,向来讲究心甘情愿,自投罗网。”
      项昕噗嗤笑出声,鼓了两下掌后道:“那我拭目以待了。”
      宴饮到了半夜才结束,温舜英不耐身上的酒气和熏烤的气味,沐浴更衣后才到了怀周的住处。侍女们都在外面,温舜英知是怀周的习惯,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便也不以为意,遣了身边的公公进去问话。
      怀周难得没睡,但是按公公的说法,长史大人自觉仪容不整,不得面君。温舜英笑道:“我不过是瞧瞧他怎么样了,又不是带去吃席。我必得看看才放心。他怕旁人看到不妥,我自己进去就是。”说着敲敲门便独自进了屋。
      温舜英第一次看到怀周如此无措的躲在床上包裹这自己,她打趣道:“瞧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强抢良家呢。你晚上喝了那么大一杯鹿血酒,虽说是喝了药,但应当是不好受。”说着她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又摸了摸缩在床角的男子的额头,然后皱起了眉:“还说没事,怎么还是这么高热?是不是药性冲突发烧了?”
      “下臣没事。”怀周声音有些微弱。
      “热成这样,怎么会没事?”温舜英说着就要起身:“叫御医来看看,不能这么拖着。”
      “我真的没事!不要叫医生!”怀周难得失礼,着急的伸手拉住了温舜英的衣袖。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气夹杂着刚刚沐浴后的清新淹没了他,让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点。
      温舜英回过身,看着涨红脸就连眼泪都在眼角打转的男子,有些心疼的又在床边坐下,伸手又试了试他面颊的温度:“可你这样高热不退,不吃药是要烧坏脑子的。这边有山泉,水冷如冰,我让人送点来,给你叫个公公进来,绞帕子擦拭,退退热。平日你身体强健,从没生过这么重的病,不能硬扛。”
      “我……我不是生病了。”怀周有些难以启齿,面对一脸坦然关心的温舜英他实在难以向这位整个家族都看起来禁欲自制的县主解释他的情况。虽然天下人经常说县主养十个八个面首也合理,可是两年多的陪伴让怀周对这位一心扑在朝政上的县主心生敬佩,除了偶尔赏花跑马,她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私人的时间,更别提拣选面首以玩乐。
      这在大魏的贵女中其实并不多见。女帝虽然钟情王夫,没有多纳,但当年朝上为了女帝扩充后宫一事也多有进谏。再加之,尽管韩国贵族大部分没于龙城之战中,但是曾经韩国女商一夫多君的喜好随着韩国并入大魏后在一些商贾家的独女中流行起来。到女帝晚年,朝臣中多有建国时忙于公务,膝下只有独女的功臣勋贵,便也常为女招赘,并多拣选侍君。这些贵女往往在诞下一两个子女后就会让丈夫和侍君们喝下药物,以免过度生育伤身。而她们本人虽然没有科举进身之途,但往往可以凭借出身参选女官。如今朝上除了郎中令与少府两位是开国功臣外,其余女性官员皆是宫中女官历练出身。
      这其中,郎中令手下有一干将淳于霖,是女帝近卫出身,又是淳于将军的远房侄女,昔日天下初定与陈国旧贵族的许氏结亲。许氏名义上是原陈国夏侯氏的表亲,曾有从龙之功,是陈国开国功臣,但是传到陈国灭国时人丁已不算兴旺,只有二子撑着门楣。许氏老族长曾在大魏一统天下时,跟随陈国旧贵族劝女帝继位,因此这淳于霖和许氏小公子的亲事还是女帝亲自赐婚的。由于许氏衰落,小公子非常贤德的没经人劝,入赘了淳于家。
      起初,淳于霖诞下一女后,便因护卫女帝任务繁重,不欲再生养子嗣,指天誓日的答应了今后定不纳侍君,让许氏小公子喝了药。夫妻和睦,同朝为官,倒也无恙。只是这独女长到十岁正是可爱之时,突然得了疾病,发烧了十来天,药石罔救,竟然夭折。夫妻伤心了一阵子,淳于家的老爷却闹着要女儿趁年轻,纳侍君再生一个。一开始淳于霖倒也坚定,但经不住父母日夜软硬逼迫,一次回娘家时和青梅竹马的表弟有过几次同宿,竟倒也怀上了。
      虽然孩子生下来后,依旧记在许氏小公子名下,淳于霖也终究没把那个表弟纳进府里,但许氏老爷却咽不下这口气。两家长辈闹起来,竟评理评到了御前。女帝舒淳的座前,许氏小公子委屈的说:“阿霖心里是有我的,只是我没用罢了。”这话竟也把想说情的女帝堵的一时没了主意。最终还是丞相温七公子出面,将许氏大公子的爵位又提了提,小公子的母亲本是继室,也加封了诰命,又罚了淳于霖的俸禄。这才算结束。
      怀周曾见过这位许晔大人,四十来岁的年纪,礼部侍郎的官服在他身上穿的风雅有韵味。永远挂着淡淡的微笑,但眼中却总有一抹散不开的忧愁。偶然有一次他来县主府时,赶上前面的官员事情未完,他在门口等着,怀周出来招呼他,空隙中两人聊过几句。
      那位大人见他身有凤穿牡丹的纹饰,竟有些感慨了一句:“见到长史这样,我仿佛回到了年轻时。”
      怀周不解,他淡淡的笑道:“那时,阿霖也喜欢将我的衣服绣上金狮暗纹,是她那支近卫徽纹的一个部分,她说她是护卫女帝的金狮,也会永远保护我。”
      怀周听过这位侍郎的前尘往事,自然小心翼翼的回答:“下臣不过是县主的长史,怎敢与大人相提并论。”
      “我倒宁愿是她的属官。”许晔微微叹息,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让长史笑话了。”
      当初怀周不解许晔为什么说这句话,直到此时温舜英又晃了晃他的肩,让他回过神,看着她担忧的眼神时,怀周突然懂了。县主没有面首,也没有丈夫,但即便有,不过是更卑微的许晔。即便海誓山盟,也会有一天像尘埃一样被打发。她是女帝和温七公子的女儿,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拥有她,她也不会为任何男人停留。做她的长史比做她的丈夫更长久。
      “我看你真是烧坏脑子了。”温舜英见他还是呆呆的,便起身要去叫医生,却被反应过来的怀周死死拽着袖子道:“不用县主,下臣没事!下臣只是……只是……”他脸涨的更红的时候,温舜英突然悟了,她眨了眨眼睛,弯腰和怀周脸对脸瞧他,看他整个人紧绷的更厉害了,问道:“刚刚叫人送来的药,你是不是没好好喝?”
      “下臣喝了。”怀周有点委屈:“只是太苦了,剩了个底子。”
      “这些下人当差,从不让人省心。没喝完的药也敢端出来。”温舜英叹了口气,然后走到门口吩咐了一番。
      怀周听到周边侍奉的宫女太监们似乎得令都撤远了些,温舜英将门锁紧了才又回过身,走到怀周床边坐下。怀周虽然难受,但君上在前便还是忍着,只是不懂温舜英要做什么。
      “怀周,喝了鹿血酒,又不把药喝完,如今它发起来,你若憋着,是会憋坏身体的。”温舜英突然这么说让怀周立刻更紧张的裹紧被子道:“下……下臣……下臣自己……自己会解决的。”
      “我看你可能解决不了。”温舜英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让怀周以为她在谈什么朝中大事。
      “下臣……下臣可以!”怀周鼓起勇气反驳。
      “我自幼旁涉杂学,于房/中养生之术也有过涉猎。虽然没有实践过,但理论知识还是丰富的。”温舜英的话让怀周僵在那里,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道:“按说应该是找别人来的,总有些熟练的高手。但是小怀周你不喜欢旁人近身,我也不喜欢别人碰你,只能辛苦辛苦我亲自来帮你了。”
      怀周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温舜英看他可爱,便笑道:“我只用手,不会坏了你的清白的。日后,你若娶妻,此事我也绝不说出去。”说着,她扯了扯怀周裹在身上的被子道:“可以吗,怀周?”
      一切结束后,怀周根本想不起来当初那个问句之后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背叛他空白的大脑,放下了被子,伸手环住了县主的肩膀,他也不想再回忆自己是如何衣衫不整的在她怀中,仅仅是闻到她身上幽幽的香气,便难受的无法自持。
      永远冷静、睿智、恭敬的怀周,在那半个时辰里仿佛被妖精附身。在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放,憋得难受的时候,女子始终耐心的抚/慰他、亲吻他、帮助他。只是当一切都结束,怀周终于恢复冷静,从桌上的铜镜看到一身狼狈的他在衣衫整齐的县主怀中时,他的羞耻心终于回来了,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最后还是温舜英亲自收尾的,毕竟屋里已经没办法看了,而他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自我谴责中。面上的东西掩盖了,翠缕进来一言不发的处理了多余的东西,温舜英还叫人又送了热水来,隔着屏风等他洗完澡打理干净,确认他不再发热后,嘱咐他不必多想,好好睡一觉,这才放心离开。那些外面侍奉的人们衣服摩/擦,回到原有岗位上的声音,让躺在床上的怀周有点恍惚。他本该睡不着,但或许是因为太累了,他很快就陷入了梦境。
      梦中的他反反复复的经历刚刚的场景,但每一次结束后,他无地自容的陷入自责时,许晔那个忧伤的微笑就会浮现在他眼前,他不能从县主的属官变成她的枕边人,无论是情人、面首、侍君或者是他根本没资格肖想的丈夫,他以身侍君的那天起,就意味着自己总有一天会失去她。这是一个无法醒过来的噩梦,他踏错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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