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冠》福斯塔夫

20、第二十章

　　在出租车里，钱文坐在前面，杨薇坐在后面。他们之间的交谈隔着一道铝合金栅栏，感觉杨薇就像是关在囚车里的囚犯。
　　开始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子开了十分钟，过了七八个红灯，两个人之间保持着相敬如宾的沉默。归结起来还是因为这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了解。从这个角度来说，钱文送杨薇回家这个举动，十分的可疑。
　　钱文跟她无话可说。杨薇保持沉默，则是要是坐等事态的发展方向。
　　钱文似是无意地说道，“你一个人住？”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没有男朋友吧。
　　“嗯，”杨薇说道，还缀了一句，“一个人自在啊。”
　　“哦？我也这样觉得。”
　　“你不会吧？听说你的情况比较多啊。”
　　“情况比较多”这种说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替代了“（男）女朋友比较多”。
　　“没有吧。你听谁说的？”
　　“女生都这么说。”
　　“我在女生中的形象有这么差吗？”
　　“无风不起浪啊••••••”
　　“应该说是捕风捉影吧。”
　　“那还是有‘风’啊。”
　　这个“风”字被特意说得很重。
　　这个风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钱文在心中想着，慢慢排查跟他有过瓜葛的女生。这么一想，光是和他单独吃过饭的女生就占去了班级女生的百分之五十强。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并非是因为没有兴趣跟钱文一起吃饭，一部分是没有付诸行动，一部分是因为钱文没给她们留机会。
　　这年头，女孩子都很大胆。本身，这就是个机会主义的社会，有机会就得争取。有没有得到机会是一回事，去不去争取则是你的主观态度。
　　这样一想，四面八方都是风。
　　钱文没有辩解，而是回过头去着意看了杨薇一眼。在暗黄的光线下，杨薇靠在椅背上，脸上一副俏皮的表情。她正在盯着钱文看，钱文这么一回身，正好遇上她的目光，而她也不躲避。
　　钱文被她这似是凝眸一般的神情给怔住了，感觉车轮呼啸的大街突然变得静谧无声。大约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离开了出租车••••••
　　脸上有些热。
　　那一瞬间很短，不及一秒钟，等他意识到自己依然还在待在囚笼一样的出租车，杨薇已经躲开了他的眼睛。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殷红怎么会知道你今天过生日？”钱文换了个话题。
　　杨薇这个时候可不愿意想起殷红。殷红今晚上那近乎凝滞的眼神——她猜是因为他喝醉了的缘故——想来便感到有些许愧疚之情。
　　殷红这人还真是孩子气。这样的人容易受伤，也难以承受伤痛。杨薇这样想。
　　其实杨薇错了。后来她会知道，真正容易受伤是她自己，而非殷红。因为受伤对殷红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殷红属于那种将“痛苦专业”读到博士毕业的倒霉蛋。
　　杨薇想了想，对钱文说道，“我告诉他的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啊。”
　　“他在追你啊。”钱文很快地说道。
　　“别乱说，我们两个是朋友。”杨薇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是说完之后就觉得这句话其实很假。她跟殷红什么时候成了朋友啊。要不是夏凌生，这四年大学到底能不能和殷红产生交集还是令人费思量的问题呢。
　　可是这样回答钱文，像是在为钱文扫清道路。什么样的道路，当然是通过杨薇的道路。
　　钱文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成了朋友？殷红差不多是被白羽凌引到了钱文的身边。据钱文观察，殷红除了白羽凌在班级里也就没有其他什么朋友了。这家伙还像个童男子一样，只要有异形在场就会脸红。这年头脸红的动物真是越来越少见，钱文觉得这家伙一定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巴佬。这种人比较淳朴，留在身边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钱文不需要杨薇鼓励，也不需要杨薇给他鼓气，他把事情看得很清楚。
　　两个人话不多，三言两语，便已经摸清对方的底细。
　　那个小区不让出租车进去，于是在门口下了车，钱文站在门口没有跟着走进去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不过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走却已经做好了准备，全等着杨薇的一声令下。
　　杨薇什么没说。因为杨薇也在等着他发问。
　　两个人稍稍僵持了一会儿，同时开口说道，“明天见吧！”
　　这两人的心思还真是蛮接近的。

　　就因为这么相互矜持的犹豫了一会儿，那辆送他们来的出租车开走不见了。钱文站在街边来来回回望了一会儿，竟然一辆车子都没有。他不得不从幕府山庄一直走到火车站，差不多有五六个公交站台那么远，在那儿拦下一辆车直奔云南路的住所。
　　白羽凌正在那里等着他。那天晚上钱文唠唠叨叨跟白羽凌聊了一个晚上。白羽凌困得浑身发软，却还是陪着他，结果直到天明，两个人下楼去吃混沌的时候，白羽凌才弄明白钱文的意图所在。

　　那晚上在另一辆出租车里，三个人一直保持着沉默。殷红昏昏欲睡地靠在椅子背上，习惯了夜游生活的吴晓路显得很兴奋，不过没人搭理他，他便缩在车后座上给一个女孩发短信。
　　那女孩是他高中时候的一个同学。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吴晓路常常和她在□□上聊天。这两个高中生，在网上聊天聊得热火朝天，可是在学校里碰上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那女孩问吴晓路有没有什么好看的书，吴晓路给她传送了个压缩包，里面有三四本网上流传的黄色YY小说。
　　那时候吴晓路只能在往上找到黄色小说，还找不到黄色电影。后来上了大学，吴晓路不仅能找到成人电影，还能找到成人游戏，并且在宿舍里成了网络色情文化的顾问。
　　那女孩是吴晓路的初恋。别人的初恋都是无比纯情，可是吴晓路的初恋却偏偏跟色情小说扯上关系。那女孩自从那晚接到了吴晓路的那些黄色小说，从此便再也不和吴晓路在□□上聊天。不过这并不妨碍她阅读那些小说，很多段落她还反复阅读，细心认真的程度直逼英语四六级考试里的阅读理解。
　　两个人都上了大学。吴晓路上了传播学专业，那女孩上了新闻学专业。吴晓路在南方，那女孩在南方的南方——云南。暑期里吴晓路回家在同学聚会上见到那个女孩，她十分认真问吴晓路，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用□□。原来她还留着吴晓路高中时候的□□。可是吴晓路都已经换了十来个□□，哪还记得什么高中时候的□□。
　　两个人互相留了手机号码，之后这两人就成了中国移动短信包月业务的忠实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