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难求》青弋水阳

18、第十六章 孩子

　　九月的空气中虽没有盛夏的燥热，却还能感受到不少夏季没有释放完的余温。

　　祁境的肚子也大得惊人，至少是把姜殷惊到了。在祁境身边姜殷随时都做好了要把耳朵捂上的准备，她总觉得祁境的肚子要炸开。不过她不敢在祁境面前摆出这样的动作。

　　因为祁境本人比她更加敏感。总觉得自己的身材变得很差，没事也会看着从前的衣裳叹气。小川跟她提到的这事时候，姜殷让小川先把从前的衣裳收起来，别让他瞧见。

　　也是，突然肚子凸出这么大一块来，是个人都会觉得害怕。姜殷虽没亲自体会，但只要想想就觉得浑身不适，所以她这几个月来对祁境格外好。算算正是快到了生产的时候，姜殷特意请了假在府中陪着，稳公也提前就找来在府中住着了。

　　这两个月祁境的腿有些浮肿，到了夜晚睡觉时还会抽筋。现下祁境肚子大起来也就不再抱着她睡了，不但不能抱她，连做一些日常的动作，比如起身之类的都会有些困难。不过姜殷晚上一直陪在他身旁，他抽筋的时候姜殷也会醒来，眼睛都还没睁开摸索着就要给他按摩。

　　祁境却拉住了她的袖子：“殿下明日就别来了。侍身这些日子晚上总吵着殿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一想姜殷如果真的不来他肯定会难受。一开始也是他腿上有些抽筋自己睡不着才故意把姜殷叫起来陪着自己。

　　可是姜殷从始至终除了叹过一口气之外就没有多余的反抗，现下已经不再睡得那么沉，感觉到他的动静就会主动来帮他，祁境看着姜殷迷迷糊糊的动作，心中不是滋味。

　　“无事，不是很忙。”姜殷还没睡醒，脑子也转不过来，想到就答了。

　　祁境感受着姜殷的手在他胖起来的腿上按着，“叫小川来按也是一样的，殿下不必担心。”

　　“平日里小川也没少做事，让他好好睡吧。”这么说着，姜殷心中想的却是祁境腹中又不是小川的孩子，叫小川每晚都提防着要被叫来实在对小川太残忍。反正孩子生下来算她一半，她现下付出一些也不亏。

　　祁境倒是安静下来，腿上也感觉舒服了许多，“殿下，侍身好些了，你睡吧。”

　　姜殷听到她的特赦令，迅速使出一招老奶奶钻被窝，侧身睡躺下装死人，过了一会想起来祁境不喜欢自己背对着他又迅速转了一面。

　　黑暗中祁境看着转过来面朝他的姜殷，等她睡着了之后缓慢调整自己的姿势，伸手在她的脸上摸索着，逐渐移动到她的唇上。

　　“姜殷，你若是一直都对我这么好，将来我更难把你分给别人。”

　　起初成婚之时，祁境觉得，只要嫁给姜殷就好了，日子一长，他越来越不满足，他想要得到姜殷的一切。他知道姜殷没有他想象中的无情是因为还没有想起来从前的事。

　　那段过往在祁境的心中比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还要让他惧怕，他喜欢同姜殷亲近，也喜欢对她表现出完整的自己，但是就像爹爹说的那样，他不会爱别人，带给姜殷的还是一些幼稚的捉弄。

　　若是他腹中孩子是个女儿，他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被别人捉弄吗？不过是因为仗着姜殷的父君更在乎利益，他才有机会得逞。

　　这么想着，祁境发觉姜殷在睡梦中紧皱着眉头。这样的情况他不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姜殷梦见了什么，每次醒来问的时候姜殷都说不记得。祁境也无从得知，只能在看着她难受的时候拍拍她的背，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殿下，睡吧。”

　　第二日姜殷醒来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做什么事情也都慢慢的。浮光看着自家殿下萎靡不振的样子，再看看精神非常的王夫，也搞不明白究竟是谁怀着身孕。

　　南州又有人送信来了，殿下让她直接送到她手上，不要放在桌上。

　　“殿下，你的信。”

　　浮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姜殷还在打瞌睡，不上朝待在府中她就只想会周公。听见有人叫她就把手伸了出来。

　　结果信封，看了一眼，原来是南疆王来信。仔细一看才觉不妙，甩甩头稍稍清醒了些，又把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来人，备马车，本王要进宫。”

　　走到门口的时候，祁境也跟了出来要跟她一起进宫，姜殷拗不过他，两人一起坐上了马车。姜殷入宫后直接去找了皇帝，祁境则去了姜殷的父君容贵君的殿内休息。

　　“母皇，南州山匪再起，儿臣需要即刻启程。”站在台前的姜殷如实将信中的内容呈上。

　　皇帝停下了正在批复的笔，“朕也看了落星辰的折子。处理南州山匪确实刻不容缓。不过……你确定要即刻前往南州？”

　　“是。”姜殷答得没有犹豫。

　　“境儿这个月就要发动了吧？你这要走同他商量过没有？”

　　姜殷一顿，“没有。”

　　“你先同他商量吧，要走的话朕会给你拨些精兵随行。”

　　拜别皇帝之后，姜殷向容贵君住着的未眠宫走去。一路上她在想要怎么跟祁境说自己要立刻赶往南州的事。他会同意吗？

　　姜殷到的时候殿中只有容贵君，祁境去了偏殿休息。

　　而容贵君见到姜殷脸上的笑意在她说要去往南州剿匪的时候渐渐淡下来。

　　“通和，现下你有祁氏一族的助力，为何还要回南州？”

　　“儿臣在南州还有事情没有了结，况且山匪横行，需要儿臣去处理。”

　　“你再派人去不成吗，上京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儿臣不敢妄想。”

　　“怎么不敢妄想，你看你二姐和三姐，都已经是亲王了，你在南州就算有些功绩不也还是一个郡王。现下还不留下来就晚了。”

　　“儿臣从没想过这件事，也不愿跟任何一个人斗。儿臣只是每天的公务就已经疲惫不堪。”

　　“你疲惫？本宫就不疲惫了？本宫在这深宫之中熬了这么多年，就是为的有朝一日你能有出息，本宫和赵家都能扬眉吐气。你现在长大了，要自己离开了，你有没有为本宫想过，为赵家想过！”

　　姜殷不答，只是看着面前面容逐渐狰狞的中年男子，她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见到姜殷在出神，容贵君更加气愤，将手边的所有东西全部拂到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内。紧接着就是容贵君的咆哮声，“本宫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懦弱的东西，只懂得自己享乐的废物、蠢材。”

　　是了，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面前这个已经癫狂的面孔，在她遇袭醒来过后的许许多多的夜晚，她常常见。

　　就在她昏迷醒来的头一个夜晚，她做了一个很真实的噩梦，梦中有个年轻的男子在发狂，正是用膳的时候把桌上的所有碟子都一次性拂到了地上，然后他开始砸周围的东西，嘴里还在不断咒骂着。

　　梦里的姜殷觉得十分害怕，她僵在原地，泪水不断落下来。那男子看她似乎更加生气，举着什么东西就要往她那里砸，吓得姜殷闭上了眼睛。

　　最后东西破碎的声音是在她身边不远处响起，姜殷睁开了眼睛，突然觉得很愤怒，那种被人威胁恐吓后的害怕变成的愤怒，她想要站起来，可是她动不了，只能一遍遍地听那个男子怒骂、摔砸。

　　姜殷那晚惊醒后一直没有睡着。周围安静得可怕，无限的黑暗压迫着她的嗓子，闷得她一声也发不出来。她在紧张和恐惧中度过了漫漫长夜，直到第二天的晨光亮起，她才终于被解救。

　　之后的梦中他的声音和动作总是变换着出现，多是碎片式的，因为与平日里见到的容贵君大相径庭，姜殷一直没有想起来是谁。

　　不过如今梦中男子的身影和面前这个发狂的男子重合在了一起，姜殷觉得真好笑。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她，用这些侮辱的话语，除了她面前的这个人，她的父君，世人眼中跟她最亲的人。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大声地咒骂，即使周围的侍从都被屏退，姜殷还是觉得自己是在被当众凌迟。

　　容贵君的言语把她整个肉身一点一点地慢慢剥落，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像醒来之后容贵君对她所有的好都是装的，只是为了叫她留下来同别的女子争。

　　她低着头转过身，快步离开了殿内。走出殿门的那一刻，姜殷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没有擦，只是想要尽量保持正常然后快步走到没有人的地方，这么狼狈的样子最好不要被人瞧见。姜殷原本以为自己并不容易哭，今天才发现自己的眼泪落得很快，快得她路都要看不见了。

　　顺着自己的记忆和感觉，姜殷来到了宫中一个偏僻的院内靠着柱子坐下，把脸埋在手臂中。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一个小女孩，可是她如今已是二十多岁了，甚至即将要有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