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不敢当》怪物物

90、神官

　　从幻境出来，陆尘野长舒一大口气，前前后后，委实看得他心里憋闷。

　　从头到尾，陆尘野只看出一点，高烨是真坏，对他不好的他杀，对他好的也是要杀。

　　恩将仇报，狼心狗肺。

　　默默发泄一通，陆尘野环视周围，确实是回到了神宫，幻境三年，在外头不过短短两个时辰。

　　高初也的尸体就在手边，他也躺得好好的，但陆尘野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半晌，瞳孔一缩。

　　既然自己意识已经清醒，那为什么身体还在地上躺着，重点是他还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陆尘野吓得往地上一坐，呆呆望着自己的身体。

　　双眸紧闭，躺得笔直。

　　接着，他的身体自己睁眼了！！！！

　　陆尘野惊恐地张大嘴，差点吼出来，耳边突然响起似从谷底吹来的声音：“不用害怕。”

　　陆尘野捂住嘴，寻声看去，是一个，不，两个男子，正站在高初也棺材旁笑盈盈打量他。

　　陆尘野指着其中一个戴金冠的男子，犹豫会开口：“彦南宇？”

　　金冠男子竖起一根手指，眼珠朝天，自问自答：“彦南宇是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男子吗？我不是他，我叫重衣。”

　　听他口气就不像彦南宇，彦南宇顶多就点下脑袋，陆尘野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重衣不是以前的神官吗？”

　　“是呀。”金冠男子笑道，“我就是那个救公主的神官。”

　　“好了。”站在重衣身侧的男子突然出声，穿着道袍，手持拂尘，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眉眼也比金冠男子沉稳许多。

　　刚刚就是他对陆尘野说不要害怕。

　　陆尘野一头雾水：“你又是谁？”

　　“你叫本座自散仙人即可。”仙人沉声开口，重衣插一句嘴：“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自散仙人。”

　　陆尘野一脸震惊，没想到道听途说的人物，居然会有朝一日活生生站在他眼前。

　　陆尘野摸摸自己额头，确定没烧昏头，将信将疑问一句：“那我是见……鬼了？还是见到逝去很久的老前辈？”

　　自散一甩拂尘：“准确说，你跟我们一样。”

　　“一样？”陆尘野难以置信。

　　重衣以为他没听懂，大声解释一遍：“就是死了，同安，你已经死了。”

　　——你已经死了。

　　陆尘野大脑瞬间空白，用了很久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自己已经死了，如今残存在这的不过是一缕魂魄。

　　“那他又是谁？”陆尘野指向自己的身体，此刻的‘自己’也一脸迷惘，茫然不知的摸样不比陆尘野好多少。

　　重衣瞥了眼棺材里高初也的尸首，又看向陆尘野：“现在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

　　陆尘野恍恍惚惚站起来，感觉自己身体轻的好似随时能飘走。

　　自散仙人看向种在高初也心口的莲花，语气淡淡，却自带凛然：“本座的东西，他倒用的心安理得。”

　　陆尘野刚想问这邪花到底是什么来头，便听到门口一声嗤笑。

　　是高烨。

　　陆尘野心头一紧，皱眉转向他。

　　高烨抱臂靠墙，眼神阴冷：“同安神官，臣对你好言相劝，以礼相待，你偏偏自寻死路，非要揭开这最后一层遮羞布。”

　　高烨不知道眼前的同安神官，身体里住着另一人的魂魄。

　　是他明争暗斗，不折手段，鱼死网破救回来的人。

　　“怎么不说话？怕了？”高烨上前，慢慢逼近他，“你说这次我是剜你眼，还是割你的舌头……”

　　他踉踉跄跄往后退，被墙挡住去路，无路可退，只能抬眼和他对视。

　　“你这是什么眼神？好奇？困惑？还是质问！”高烨两眼一眯，“如你所见，臣要救这个人，不过不是臣慈悲。我救他，仅仅是为了告诉他，他错了，大错特错。”

　　高烨走到高初也尸体旁，手背轻柔抚过他冰冷的脸颊：“他和那老头定下的勾当，还真以为能瞒我一辈子。他以为他死了就能换来我的良知，你说可不可笑，我偏偏要作乱，搅得天下不得安宁。”

　　陆尘野的心脏猛地抽痛起来，疼得他直不起腰，没人告诉他，死了还会心痛啊。

　　自散仙人见他疼得直抽抽也觉得奇怪，伸手点向他眉心，拉出一条很浅的银线，拧眉问：“你是否许诺过他人？”

　　陆尘野疼得厉害：“不记得了。”

　　“仔细想想近日可有。”

　　于是陆尘野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将近来几年的事全回想一遍。

　　“我答应过一个宫女给她解药。”

　　“不是她。”自散仙人一直望着他眉心，陆尘野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片刻，只听他道：“姓裴。”

　　“裴寂？！”陆尘野一愣，“他是我一个朋友，只是后来疯了，我陪了他几日，答应不会离开他。”

　　自散仙人一挥手，隐去银线：“这便是牵缠。你对他的许诺迫使你的魂灵与本体始终牵有一根线。正因如此，本体所受的痛苦你同样能感受到。”

　　“我心痛是因为高初也？！”

　　“正是。”

　　陆尘野揉揉胸口，只希望高烨不要再废话了。

　　一旁，高烨忽然恶狠狠看向他，快步过去用力掐住他脖子。

　　陆尘野感受一阵窒息。

　　“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你的好君上，早就被我的松魂散迷得神智不清，认不得你了。这药我下足三年，没法好。我有的是时间，到时我先杀了你，然后就是那老头，待我即位，我要顶着姓高的名头，一天杀一人，杀到我开心，杀到够。”

　　陆尘野知道自己皮肤白，最白也就像雪一样，但高初也却能将他脸色变成死白，比死人还白。

　　接着，只见他一抬手，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暗室。

　　陆尘野左脸刹那刺痛一下，火辣辣的痛。

　　高烨不知他搞什么鬼，无缘无故打自己一巴掌，冷笑道：“臣不过多说几句，同安神官便吓到精神失常了吗？那也……”

　　高烨话还未说完，他又是抬手，这次却打在高烨脸上。

　　“如你所盼，这次他真的生气了。”陆尘野感慨道。

　　重衣凑过来：“谁生气啊？”

　　陆尘野挠挠头：“我瞎说的。”

　　他这一巴掌，高烨始料未及，接着就见他发疯一般扑向高初也的灵身，那气势好似要杀死一具尸体。

　　高烨甩出袖刀，将他伸向高初也的手钉在石墓上。

　　“同安神官，臣劝您别再惹臣，臣耐心有限，保不齐现在就送你去见胡太师。”

　　高烨朝他走去，慢悠悠蹲下，睨了眼他血红的手掌，饶有兴致的勾起嘴角，将他指骨一根接一根掰断。

　　这痛并非常人能忍受的，陆尘野捧着手一边跺脚一边喊痛。

　　按理高初也住着他身体，也是能感觉到痛，可他却愣是一声未吭。

　　高烨掰到第三根，像是想到什么，勾唇道：“从前也有个人打过臣一巴掌，臣将他手指一根接一根敲断，那叫一个痛快。”

　　“他叫柳从岚，同安神官可听过，明明是个大淫人，却满口风骨气节，说什么来着，哦，说他都舍不得碰一下，却被我糟践了。两个人独处一室，姓柳的又好这一口，却只是单纯看一晚上。”

　　“您信吗？臣反正不信。”

　　高烨自己说得无趣，用力一掰，终于听到一声闷哼。

　　“后来臣砍掉他四肢，止完血，扔到院里，听他骂了足足半月，才骂完最后一口气。”

　　总算掰完十根指头，高烨拍拍手站起来，高高在上俯视他：“放心，还能接回去，同安神官，臣的确答应过离开，但臣想一想还是觉得亏。您别怪臣，臣的确不喜欢做言而无信的人，可我高烨是不讲道理的。”

　　说罢，冷冷睨他一眼，转身离开暗室，很快，进来一个死士拖走了已成朽木死灰的高初也。

　　待他们走后，陆尘野陷入沉默，高初也这么好的人，却只因这份好给错了人，连死后都不得安生。

　　重衣对着棺材里的尸首看来看去，自散仙人开口道：“本座探过此人的灵，极纯，若他得知自己死而复生要付出何等代价，怕是活不下去。”

　　“会有什么代价？”陆尘野担心问道。

　　自散仙人摇摇头：“世间万物生生相息，救活他，或许要死一人，又或许死一城。”

　　陆尘野接着问道：“那邪花到底有什么用？”

　　“扭转乾坤，凝魂聚神。”

　　自散仙人淡淡道。

　　陆尘野似懂非懂，手指头又开始痛起来，连忙问他：“仙人，这牵缠可能解？”

　　自散仙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除非你许下承诺的人忘记诺言，否则，无解。”仙人步子停下，嗓音空灵，“有些诺言不能随意许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过，本座可以告诉你，能生牵缠者，多是两情相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