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说》姜悠

18、努力

　　（旁白）：“我不怕痛不怕输，只怕是再多努力也无助……”
　　（木兰）：“怎么一大早，基调这么颓废？看看外面的阳光，你就不能学着灿烂点吗？”
　　（旁白）：“灿烂？我灿烂不起来！姐，我想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你怎么会如此堕落，堕落到从别的小朋友手上骗兔子，不对，是抢兔子。一想到这个，我就万分痛心。姐，你为什么不努力？你为什么要变坏？你听听这歌唱的——‘不怕痛不怕输’，你再看看你自己，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木兰）：“这么丧的歌，你竟然当成励志歌曲来唱？真是很、很、很……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你自己看着理解吧！”
　　（旁白）：“咱们不是知音人呗！你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吧？”
　　（木兰）：“你说话，还是这么直白！”
　　（旁白）：“姐，咱别绕圈子行不？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木兰）：“这样？是哪样？”
　　（旁白）：“还有哪样？当然是坑骗别人的兔子。‘人之初，性本善。’我不信你生来就是如此！”
　　（木兰）：“我当然不是生来如此，甚至八岁前，我视之为耻；但九岁时，觉得这理所当然；十岁时，就是我坑兔子的那年，我以此为荣……”
　　我们家，是在大概四五十年前，随着同族人一起迁到这个村的，当时是举族搬迁，出发时，我们全族共计有百余家，也算是人丁兴旺，可在路上时，大家对最后的去处产生了分歧：有人主张去西北，有人主张去东北，还有一支则坚持往南。于是队伍一分为三，我们家选择的是继续南迁的队伍，但这时只剩下十来户了。
　　我们到了现在的村子，当时这个村子空无一人，但房屋大多完好，而且四周环境适宜，与我们老家特别相似，还有一些地险利于防守……于是大家就决定在这个村子里落脚。在我们族定居后，陆续还有别的南迁队伍选择停在我们村，经过四五十年的融合繁衍，才有了后来近百家的规模。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有纷争，就要有管理；有管理，就有了村长。所以我们村在达到一定规模的时候，就举行了村长选举。因为战乱不断，村子的人员也就处在流动的状态，说不定哪天，就会有几户人家觉得不安全，举家迁往他处，但也会有新来的人，选择落户……所以，我们村就约定，为了让所有人家都对村长心服口服，村长选举，家家都能竞选，户户都能投票，而且每年举行一次——其实不只是我们村如此，十二村盟都是这样，因为大家都面对着同样的状况。
　　虽说是选举，但自从有选举以来，村长最后都是我家所在家族的族长从选举中胜出。我觉得，之所以产生这种结果，大概是因为我们族最早入驻本村，同时，也是村中最大的族群——最大也没多大，也就三十来户人家，占了这个村大概三分之一的人口，但其他三分之二的人口分属八个不同的家族，最小的家族只有两户人家，他们是两兄弟——所以，我的家族在人数上拥有绝对优势，胜出也就毫无悬念。
　　小时候，我曾问过我爸，既然每次结果都一样，为什么还要选呢？我爸说这是传统，必须遵从。但我坐在晒谷场上，听着村长每年都一模一样的“就职演说”，心中却想：“什么传统？不就是村长想借此机会，让大家相信，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当村长！他当村长，是天命！你们要顺从，要认命！不要质疑，不要反抗……”
　　我八岁那年，按辈份算，村长是我的族爷爷，所以我管他叫村长爷爷。村长爷爷家有个非常得宠的孙子，比我大八岁，听说在村里特别霸道，但因为我爸妈以前特别注意让我们三姐弟避着他，从来没面对面遇上过，直到我八岁。
　　那年，我姐学会了布置陷阱，小孩子喜欢显摆，于是带着我和我弟，偷偷溜到村外去设陷阱。那天真是运气爆棚，竟然被我们抓到一只兔子，看着像是一个兔妈妈，正怀着兔宝宝。我们非常高兴地拎着兔子耳朵回家，说要把它养起来，我们边走边兴奋地规划着这只兔兔的未来，就在路上，我们遇到了那个混世魔王。那年，他已是十六岁的少年人，长得人高马大！
　　那时的他，右手拿着一根尖头的小木棍，左手拿着鱼篓，像是要去河边扎鱼，他看到我弟弟手中的兔子，一棍甩了过来，把兔子给扎穿了，全是血……我弟吓得当场哭了！
　　他走过来，从我弟手中抢走兔子，说是他打到的，应该归他。我们三姐弟当然不干，于是跟他扭打了起来……后来，我们四人被送到村长面前，由村长裁决！
　　村长说，兔子上扎的小木棍上，刻着他孙子的名字，而兔子确实是被扎死的，足以证明兔子是他孙子打到的。你们三姐弟说是你们抓到的，拿出证据来！
　　我们三个，央求回村的路上，见到过我们拿兔子的小朋友给我们作证，可是被拒绝了，他们说，如果出来作证，以后他们会挨打！于是拿不出证据的我们，被认定是“起了贪念”！
　　村长还说，我们三个打一个，以多欺少，要我们给他孙子赔礼道歉，赔偿汤药费……我们家无奈，承担了所有的处罚——虽然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后来我才发现，在我们村里，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看得多了，于是我的观念发生了转变——八岁时，我愤怒；九岁时，我麻木；十岁时，我选择加入！
　　那次抢花铁齿的兔子，是我第一次这么做。但你知道吗？其实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我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终于被我等到了！你可能想不到，在我说出“它明明在我家的陷阱里”的时候，我没有愧疚，没有不安，只有兴奋……
　　很多年后，我忆起此事，曾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天遇到的人不是花铁齿父子，那我后来会如何？——我不敢想！
　　你问我：“为什么不努力？”
　　我问你：“努力有什么用？”
　　八岁时，我们三姐弟不曾努力吗？那只兔子不是我们努力抓到的吗？可是结果如何？
　　“我不怕痛不怕输，只怕是再多努力也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