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说》姜悠

17、小小

　　（旁白）：“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
　　（木兰）：“是啊！‘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转眼就长大了！”
　　（旁白）：“小小？长大？——你跟皇后早就认识了？”
　　（木兰）：“不是，我说的这个‘小小’的人，是花铁齿……”
　　我和花铁齿，从小就认识，仔细说起来，他还算是我的师弟，我俩骑射本领，都是他爹教的。不得不承认，鲜卑人毕竟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在这方面比我们农耕区的就是厉害些。因为跟对了师傅，自然我的骑射技艺在同龄的小伙伴中，显得格外出类拔萃——当然，在这里必须要特别说明的是，我的天资不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或者是最重要的原因，我就是如此优秀，哈哈……
　　（旁白）：“姐，做人要谦虚！”
　　（木兰）：“哦！对哦！要低调！总之，名师出高徒！”
　　（旁白）：“你怎么会认识花铁齿他爹的？他怎么会愿意教你呢？”
　　（木兰）：“这就要从一只兔子说起……”
　　话说我十岁那年，随父母进山打猎，其实是父亲去打猎，我母亲带着我在比较安全的地方，教我布置陷阱——比起射箭，我们家更擅长“守株待兔”！
　　我们家之前在那片地布置了很多陷阱，这些陷阱是我们家食物的一个重要来源，所以除了教我之外，我母亲此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检查所有陷阱的收获。可惜的是，那天运气不太好，我们走了很多个地方，毛都没见到一根，我又累又乏，我母亲不甘心，还想再往林子深处去看看，那里还有几个陷阱，可是比较危险，我妈不敢带着我，于是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让我爬树上等她，叮嘱我不要乱跑。
　　我听话，老实地在树上趴着，看天上飞过了几只小鸟，看树上跑过了一只小松鼠，甚至还看到了一只肥兔子，它在我的树下呆了好久，起码有一个时辰，我一直在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它，都快瞅出感情了，可它就是不到我家布设的陷阱里去——好急人！
　　那时我就在想，要是我有弓箭的话，那该多好……就在这时，一支箭射来，正中那只悠哉悠哉吃草的兔子，兔子立马倒地。这时，我鬼使神差，从树上一跃而下，对着那兔子就是一脚，把兔子给踢进了我家的陷阱！
　　兔子落地没多久，就来了个单人独骑——他，就是花铁齿。不过那年他只有八岁，长得胖乎乎的，脸上还有婴儿肥，骑着一匹小小的枣红马。他穿着的，虽说是猎装，但有一圈毛边，帽子更是一顶全毛皮，毛绒绒的，显得整个人特别可爱！我当时看到他的心情，就跟现在的小女孩在商店看到毛绒玩具是一样的。
　　这小毛团拍马来到我面前，下马对我行礼，说：“小姐姐，小生花铁齿，这厢有礼了！”
　　我一听，乐坏了，上前摸了摸他的帽子，又捏了捏他胖乎乎的脸，然后特开心的说：“有礼！有礼！”
　　（旁白）：“非礼！非礼！非礼——啊！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你了！你太令我失望了！”
　　（木兰）：“我这控制不住拔剑的手哇！”
　　（旁白）：（立马闭嘴！）
　　（木兰）：“其实，现在想想，当时那么做，确实是不太对哦……”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失误，是因为我当年见的人少，长那么大都只是在村里活动，见过的人都是熟人，而且那时的村民，彼此之间七拐八弯都能攀上亲，所以在村里见到小孩可爱，这么做并不算出格，还能算是一种亲昵的方式，但是放到陌生人这，就是那个啥骚扰了！呵呵！还好我是女的！现在想来，花铁齿应该是我认识的，第一个陌生人！
　　好在花铁齿那年还小，他也不知道我这样算是冒犯，只是后退一步，脱离我的魔掌，然后眼光一转，看到了兔子，于是他向着兔子走去——那一瞬，我目露凶光！
　　花铁齿虽然年纪小小，但感觉却很敏锐，就在我变脸的那一刻，他飞快盯住我的眼睛，然后弱弱地说：“是我打的兔子！”
　　我当时原地跳了起来，然后脚一跺，大声地说：“什么你打的兔子，它明明在我家的陷阱里，怎么就成了你的兔子，啊？”
　　花铁齿看了我一眼，嘴一抿，然后毫无征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傻眼！这什么情况？就在我愣神的功夫，又来人了，不用说，来的人是老花——花铁齿他爹，花部首领，驻守我们那地的鲜卑护军的头，也就是我们的官老爷！
　　不过，当时我见识少，看到他来之后，也只觉得这对父子穿得好奇怪，也没往他们是鲜卑人上想，因为从小大人们就告诉我们鲜卑人很可怕……谣言这种东西，都是越传越离谱的，所以在我和我同村的小伙伴心里，鲜卑人都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再看看眼前的花家父子，他们除了衣服不太一样外，其他的跟我平时见的人没什么不同，而且这小花还特别懂礼，说话行礼跟很久以前路过我们村的读书人特别相似——记得我爹那时指着那个读书人跟我们姐弟说，这些人，都是了不起的人……所以，我对花家父子特别有好感，怎么都没有把他们往鲜卑人那去想！
　　老花一到，小花立马收声，站在他老爹身旁，无声地抹眼泪——眼前这情景，我觉得，兔子到手了！心里乐开了花！可谁成想，这老花开口就是：“你是汉人吧？这里禁止汉人打猎，怎么会有你家的陷阱？小孩，你确定这陷阱是你家的吗？”
　　我这时才想起，我爸妈跟我说过，可恶的鲜卑人来了之后，把这附近的山头都给占了，不让我们来打猎，抓到处罚很重，听说甚至会杀头……我赶紧摇头！
　　老花蹲下来，与我平视，问：“你不怕我？”
　　我又摇了摇头，心想，你长得又不可怕，我为什么要怕？而且仔细一看，这叔长得还蛮好看的，当然，比我爹差点，我爹最帅！
　　老花回头对他儿子说：“去，把兔子拿过来！”小花听话地把兔子拿了过来，老花把箭拔下，然后把兔子递给我，说：“兔子你拿去，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如果想要兔子，得自己凭本事，不要使这种小心眼，懂吗？孩子！”
　　我接过兔子，扁了扁嘴，说：“我也想凭本事，可我连弓箭都没有！”然后就转身，想回树上去——被这叔的话伤心了，我要回树上去疗伤！
　　这时，叔一把扣住我的肩头，说：“孩子，前面稍远处有一只小兔子，你想不想试试？”
　　我两眼放光，立马转身，拼命点头！
　　老花拿过小花的弓箭，放到我手，教我弯弓搭箭，指点我瞄准目标，随着他手一挥，我扣箭的手一松，箭飞了出去——正中目标！
　　我飞快地跑去把兔子取回，回到老花面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的兔子还给他，老花没接，而是问我：“你打的兔子又小又瘦，只有这只一半大小，你确定要把这只给我？”
　　我骄傲地一昂头，说：“再小，那也是我凭本事打来的！我自己能打，不用稀罕别人给的！”
　　老花这才笑呵呵接过兔子。我不舍地把弓箭还给了小花。他们父子在接过弓箭之后，拨转马头……临别前，老花对我说：“你在射箭方面很有天分，可惜没有弓箭，想不想要一张？”
　　我说：“想！”
　　老花说：“那你过些日子来找叔！叔就住在‘凤凰山’”
　　我：“凤凰山在哪？”
　　老花用马鞭一指。
　　我顺着马鞭看去，脱口而出：“那不是黑山吗？”后来我才知道，很久以前那叫凤凰山，鲜卑人来了之后，驻扎在那里，我们汉人就把那山改称为“黑山”了，意指一群黑心肝的人居住的山……